獨孤心慈稍微收拾一下昨日殘席,把幾位需出門參加大朝會之眾叫醒梳洗,先吃點早點墊巴肚腹。

然後就是整裝待發,兩父子是紫袍進賢冠,溫鈺前日已到工部領了冠袍,吏部的文書已到他手上,工部之水部員外郎,從六品上,深綠色袍服。

可也餘志亦乃正五品勳官上騎都尉,斯大林與藤原馬養皆是正七品雲都尉,皆是有勳無職司,但乃番邦使節,亦需參加大朝會。

六街街鼓已響三通,獨孤心慈才磨磨蹭蹭出坊門,平日穿著隨意,這身朝服太難受了。

獨孤王爺和溫鈺等人騎馬,獨孤心慈自然坐車,他昨日守歲通宵在車上好補覺。

開始還較順暢,獨孤心慈迷迷糊糊困了不到一刻鍾就發覺這馬車走走停停,很是不舒服。

掀開車簾一看,獨孤心慈頓時明白了,過了春明門大街往北去丹鳳門的路上是人山人海車水馬龍,又無金吾衛維持交通,自然不得順暢。

獨孤心慈等的不耐煩,見到了崇仁坊,就吩咐斯大林的一個護衛把馬車趕到坊內大唐會所古德拉那兒,昨日古德拉可是被王元寶邀去參觀煙花燃放去了,他本想留在郡王府吃年夜飯,卻被獨孤心慈趕走,說是讓他去多探聽下訊息。

今日可能尚未回坊,但有驅度寐世子斯大林的一個護衛帶著到大唐會所自不是問題,大唐會所掛著的可是驅度寐進奏院名義。

又看看,說道“汝等也不如走路過去呢?這個騎馬亦是緩慢”

獨孤郡王想想也就讓三位番邦人士的六個護衛一併把馬匹帶去大唐會所,一行人開始步行去丹鳳門。

除了獨孤心慈與邱斌,餘者皆睡了至多兩個時辰,走走路正好醒覺。

於是前去參加大朝會的燕唐臣工看到少見的一幕,兩個紫袍帶著四個綠袍還有三個明光鎧施施然走在去往含元殿的路上。

三個明光鎧是邱斌與大熊阿狗,邱斌是從五品的遊騎將軍,獨孤心慈在廟街的武散官級別,大熊和阿狗也有從六品上的振威校尉的武散官。

九人邊走邊說笑,獨孤心慈突然想起自己無職司,入宮後該站在哪兒?

眾人也覺得有異,大朝會三品以上為堂上官,需入含元殿站班,三品以下按職司部堂殿前站班,由禮部劃分區域,御史臺監督。

比如溫鈺現在是工部水部六品下,就與同僚站在相應位置,三位番邦使節亦有專門區域,獨孤貞尚書左僕射從二品,堂上官,僅次於門下侍中,中書紫微令,左門下侍郎,左紫微侍郎,文官職司中行五,按理說應該是尚書省老大,因為尚書令曾由太宗擔任過,後就一直是未設,有時候亦短暫虛設作為功勳加銜,比如現今的尚書令就是神騎士北庭郡王薛楚玉,但其一直在北庭,遙領虛銜,尚書省尚書令下就是左右僕射,但如今聖人卻把六部分給了左右丞相轄制,左丞相蕭嵩轄制禮部戶部吏部,右丞相鄭裕轄制兵部刑部工部,他們兩人卻與六部尚書同為正三品。

由於分設了左右丞相,左右僕射同樣成了虛銜,因為他們不能越級轄制六部。

即使餘下的邱斌大熊和阿狗亦有禮部在丹鳳門外劃有位置,但獨孤心慈卻是例外,他亦一直在輞川逍遙,從未進過禮部或宗正寺,只知道自己是從三品開國侯,卻未有職司,勳官原來是騎都尉,武散官是遊騎將軍,均是從五品下,現在爵位升了,卻不知勳官與武散官有無改變。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其無位置可站,因為其無職官,自然無部堂或寺監收留他,大朝會也有召集勳臣參與,但只召國公郡王親王級別的,侯爺無職司無特詔的還是在家裡呆著吧。

現在獨孤心慈就是如此情狀,說是特詔吧,亦只是獨孤郡王奉了個口諭。

“呵呵,某是否應回去睡覺為好?”獨孤心慈不負責任的笑道。

獨孤貞郡王也犯難,想想都已經過了大寧坊了,再過長樂坊就到了丹鳳門,丹鳳門應該有御史和禮部的人核驗身份,問問再說,不讓進就回唄。

“就當汝參觀了一下元日大朝會的盛況”溫鈺也笑道。

獨孤心慈看看周遭,除了他們這九人是行路的,其他臣工均是馬車或騎馬,隨從亦無走路的,自然個個比他們個頭高,都用稀奇的眼光看著他們,自己成了別人眼中的把戲了,獨孤心慈有些後悔下車走路,遲到就遲到唄,無非罰點俸祿,比這被人參觀強。

越近丹鳳門獨孤貞遇到的熟人越多,雖無有語言調戲的,但異樣的目光自是不少,獨孤貞狠狠的瞪了獨孤心慈一言,昂首挺胸繼續前行。

獨孤心慈亦習慣了,自我安慰,反正亦無人認識某。

可他忘了,冬日含元殿大朝會後,長安官吏已鮮有不知其名的了,三百多堂上官更是人人熟識他這張臉了,這才過去月餘,自然尚未淡去。

這不已看見丹鳳門了,邊上一個聲音響起“這不是遠東侯嘛?怎地出早操呢?”

陰陽怪氣的,獨孤心慈一看,樂了,卻是前首相梁國公姚崇,一直反對魔狼天星的窮兵贖武,卻受過獨孤心慈恩惠的現亦無職司之人。

獨孤心慈笑的姚崇發毛,他可知這頭曾經的魔狼的口舌可怕。

“梁國公早啊?這是去參加大朝會去呢?”獨孤心慈笑言。

“某自是去參與大朝會”姚崇迷糊,某笑他,他又笑某?

“正好,某無處可去,不如就跟著梁國公吧?”獨孤心慈笑得很歡。

姚崇迷糊,此位怎地就跟著某?轉念一想明白了,這是嘲笑某與其一樣無職司呢?

“某乃國公勳臣”姚崇的意思就是朝廷邀請國公以上的勳臣參加,汝這侯爵還差點。

“可某等無職司啊”獨孤心慈笑道,答非所問,他的意思就是某等誰笑誰啊?都是來混飯的。

姚崇一股怒氣升起,後悔無事撩撥此人作甚?

姚崇的馬車比行路還慢點,獨孤貞冷然拱手也不說話,揚長而去,獨孤心慈亦跟上,還不忘調笑“梁國公,某到前面等汝啊,某等結夥,正好看別人是怎地議事”

不理後面氣的差點暈倒的梁國公姚崇,獨孤貞郡王率眾人到了丹鳳門,從崇仁坊過來居然沒要到半個時辰。

讓邱斌帶大熊阿狗到禮部劃定的區域玩耍去,獨孤貞帶新科狀元工部員外郎溫鈺、流鬼國王子上騎都尉可也餘志,雲都尉驅度寐世子斯大林,雲都尉扶桑遣唐副使藤原馬養,遠東侯獨孤心慈來到大明宮正南門丹鳳門前。

其他人自然各有所歸,禮部一下子就指出了應去之地,唯獨獨孤心慈讓禮部諸官犯了難,一無職司,二無特詔,若是別人早一哄了之,可這位是誰?十大罪疏下完身而退,含元殿罵死同科的猛人。

獨孤心慈眨巴眼睛“那是某弄錯了,某只是送人,只是送人來的”

獨孤郡王瞪了他一言,也無辦法,總不能現在去尋聖人要特詔吧?聖人此刻忙著呢。

“郡王先進去,某就隨便逛逛後回去補覺”獨孤心慈笑道。

獨孤郡王想想,反正這也不是某等的錯,隨便吧,就囑其不要惹事,拂袖進入大明宮。

獨孤心慈笑眯眯的問“某在這兒站站不要緊吧?”

禮部的人無語,但亦無條令說不準站在那兒,其他幾個門洞現亦均有僕從送主家進去後仍逗留觀望大明宮盛況的,這可是一年只有兩次的大朝會啊。

獨孤心慈等的就是梁國公姚崇,這個前相公算是惹了馬蜂窩了,獨孤心慈一夜未睡,現今過來卻被告知無法入內,雖口中說無妨,回去補覺挺好,心中哪能無邪火呢?

過了快一盞茶的工夫,梁國公姚崇才施施然過來,監察的御史臺和禮部主事趕緊拱手施禮,姚崇看到獨孤心慈被阻攔,心中一樂,卻板著臉徑直入內,獨孤心慈想想也跟著準備進入丹鳳門,禮部主事趕緊攔住“遠東侯,汝還不能入內?”

“哦,為什麼呢?”獨孤心慈裝無辜。

“因為汝尚無職司”御史臺的人冷冷回答。

“哦,某明白了,梁國公,某不能陪汝了,告辭”獨孤心慈叫著梁國公,就轉身準備溜走。

梁國公還沒走兩步,對身後的對話自然聽得一清二楚,那個氣啊,氣的直冒煙就是形容他這樣的。

“遠東侯,汝三番五次的折辱某,有意思嗎?”姚崇怒喝。

“某折辱梁國公?”獨孤心慈自然清純可憐樣,回首問問禮部主事與御史臺的人,突然又看得一人在一旁,大喜“廣平郡公亦在啊?梁國公說某折辱他?某有說錯什麼麼?”

此人正是當今政事堂首相,中書省侍中宋璟相公。

宋璟臉色發黑,獨孤心慈所言所行卻無過錯,無非進門受阻,問問原因,然後和梁國公打個招呼而已。

錯的是御史臺的那句話“因為汝尚無職司”

因為前相公姚崇現亦無職司,獨孤心慈絕對是故意的,這毋庸置疑,但其行為讓人無法置評。

“汝可受了特詔?”宋璟喝問。

“遼陽郡王說有口諭,某不知情狀就過來了”獨孤心慈對著當今第一相公可無壓力,亦渾然忘卻宋相公曾用酒盞砸傷過自己,想想也懶得胡謅了。

“某讓汝向梁國公道歉”宋璟冷臉道。

“哦,梁國公,某不該再三折辱閣下”獨孤心慈拱手敷衍。

姚崇更氣,獨孤心慈這句話可是大聲的,周遭人眾聽得的很多,什麼不該再三折辱閣下,某就怎地受汝折辱了?還再三?可這話先是他自己說出來的,獨孤心慈不過順著道歉而已。

宋璟亦拿此子無法,但又能怎樣?讓其道歉,他就道歉了啊?只是說話大聲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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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崇渾身哆嗦的前行,這開元二年的元日就怎地如此倒黴?

宋璟趕緊跟上勸慰,亦不理獨孤心慈那貨。

獨孤心慈得意的打個哈欠,嘚瑟的準備去尋大熊阿狗他們回去補覺,還未走幾步,就有一人從宮內出來,叫到“遠東侯別走”

獨孤心慈一看,認識,麗競門的大總管簪花太歲馮元一,

“新年快樂,紅包拿來”獨孤心慈拱手。

眾人一聽這是什麼話?怎地不懂

馮元一自然明白,臘月二十九小除夕那天,獨孤心慈在又一村大派紅包,留守輞川山門口的四五個簪花郎也未冒過,馮元一亦得一個半兩的,獨孤心慈就笑他,簪花太歲也不在意順口說,元日汝與某拜年,某還給汝就是了。

這不,除夕忙得忘了此事,見到獨孤心慈說起拜年的話,想起來了,無奈只得掏出一片金箔,趕巧今日無半兩的,全是一兩五兩的,獨孤心慈看著他,馮一元馮大總管一咬牙遞過一張一兩的。

“齊國公可真是信人”獨孤心慈笑道“是否請某去齊國公府上看穿衣服跳的舞啊?”

馮一元好不容易控制住玄境高手的心魔,叫到“聖人特詔,遠東侯入勳臣班參加大朝會”

“某還要回去補覺呢?昨日一夜未眠,守歲到天亮,齊國公精神的很,昨日可有睡覺?跟汝說啊,這守歲就得守到天亮,不然元日會有磕磣的”

馮元一很想說,某已經遇到汝這個磕磣了,忍忍到“遠東侯請吧”

“嗯嗯,齊國公先請,不知裡面可有睡覺的位置?”

簪花太歲很想說後宮大把位置可供睡覺,可終不敢說出口,只得冷冷說道“遠東侯可得忍忍,順暢的話,午後即可回府了”

獨孤心慈忽地又無興致逗人玩了,因為進到了大明宮,含元殿那恢弘的身姿又一次出現在眼前,一個多月前的冬至日大朝會驚心動魄,死裡逃生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獨孤心慈搖搖頭,看看四周興奮的各級臣工,笑笑,隨馮元一前行。

馮元一很想扔下此子不顧,但又怕其詐翅,只得悶聲把其帶到勳臣班上,對一旁監察的御史臺和禮部有司囑咐一番,讓遠東侯獨孤心慈入列,這才安心離去。

“齊國公好人啊,下完朝,某去齊國公府尋汝啊,一起觀舞啊”獨孤心慈感謝,馮元一落荒而逃。

勳臣班自然就是帝國勳臣們的區域,處於含元殿東朝堂翔鸞閣廊下,居然人人有把交椅。

獨孤心慈梭巡一遍,無一人認識,均是一些白髮蒼蒼行將就木的功臣卿相。

獨孤心慈甚至看到一個帶著藥箱的御醫跟隨,這是除了冷臉御史外唯一的黑頭發,獨孤心慈看得心熱,準備過去套近乎,就聽有人喊道“兀那小子,過來”

四鼓鼕鼕起著衣,午門朝見尚嫌遲。何時得遂田園樂,睡到人間飯熟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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