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徐殿主回來了。”
“帶進來。”
深夜時分，徐徐行進入靈源水府，行禮道：“拜見師尊。”
水府內擺滿了各種書籍、地圖等。
盧通坐在一塊石頭上，放下手中書本，示意徐徐行坐在旁邊。
“你們那邊近來如何？”
“正在被圍剿。”
徐徐行坐在石頭旁，鋪開一幅地圖，道：“蕭樓主離開後，天連八國的修士沒有人牽制，趁機對我們的人痛下殺手，最近折損很大。”
地圖內包括小兆、天連、衣陽等，原本有許多心形圖桉，現在近六成圖桉都被抹去了。
這些東西都是徐徐行的心血。
盧通遞過一罈酒，道：“我們現在沒有餘力了。”
“嗯。”
和天連等國的戰爭，一半靠人，一半靠錢。
現在人和錢全都沒了，蕭龍庭的人必須守在新國土，錢則給了典四兒一大筆。
徐徐行提著酒罈，看起來十分落寞。
盧通道：“我和連舟山的伯頑山主做了一筆交易，不久後仙童仙船將進入溢河，你想配合連舟山一起行動，還是回來執掌經殿？”
“我聽師尊的安排。”
盧通搖了搖頭，道：“你早就可以獨當一面了，這件事你自己決定。”
徐徐行察覺到了一些變化。
以前師尊也會委以重任，但是一直在旁邊輔左、提點，這次似乎是真正的獨當一面。
“我想呆在溢河，那邊還有很多兄弟。”
“好。”
盧通略作思索，道：“今日起，你便是江朱神墟的墟主。需要人，直接向強武樓申領，或者你自己招募。需要錢，直接向智殿申領。”
“謝師尊。”
徐徐行起身行禮。
盧通取出一張妖皮，道：“這是我祭煉的居風鶴妖皮，真妖妖皮你無法施展，不過可以藉此溫養肉身、反哺神魂。”
“謝師尊。”
徐徐行接過妖皮，捧在手裡。
盧通彈出幾滴血靈，替徐徐行洗練了一番肉身，道：“去吧，回去好好歇歇。過幾天連舟山的人過來，你和我一起接見。”
“是。”
……
仙童仙船。
船上建築十分圓潤，地上鋪圓石，門上掛圓畫，連行走的修士也大多是略顯富態的圓臉。
船中央坐落著一個柱形圓堡。
盧通、徐徐行進入堡內。
李經深、巨流，還有一個年輕人修士站在一起。
“見過盧國主。”
李經深介紹道：“這位是伯頑山主門下的二弟子慕瀟。”
“慕瀟，見過盧國主！”
盧通微微頷首，指了下徐徐行，道：“徐徐行，現在是經殿殿主，也是江朱神墟的墟主。”
幾人見過禮後，進入一個渾圓形的客廳。
盧通坐在上首處。
李經深親自送上茶水，道：“盧國主，慕瀟專程來此，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商議。”
“哦？”
盧通有些意外，道：“不是為了溢河？”
“與溢河有關，但不僅僅是溢河。這件事關乎連舟山，良妖正國，還有遵天神界。”
李經深退到旁邊坐下。
盧通看嚮慕瀟。
慕瀟眼含精光，挨個看過幾人，最後看回盧通，道：“我有一個疑問，請國主解惑。”
“但問無妨。”
“良妖正國建國之初，國內有數尊神靈，後來為什麼不點化新神？”
盧通眨了下眼，心中升起幾個念頭。
莫非連舟山、遵天神界聯手了？
它們全在截水湖，過去的交往很深，現在又都和良妖正國合作，很可能暗中達成了交易。
他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是沒有點化新神，而是我和遵天神界有過交易，神國、神靈等全部留給術國。”
“良妖正國內為什麼不能再有神靈？”
盧通蹙了下眉頭。
神靈對環境要求嚴苛。
一片群山、平原、河網等，原本可以養數十萬人，但是有了神靈後，開採、耕種、伐樹等全部受限，養活的人口不足百分之一。
人是國家的根基，這個道理慕瀟不會不明白。
徐徐行突然道：“這件事與我們的合作有關？”
慕瀟愣了下，盯著徐徐行看了一息，緩緩點頭道：“有關。”
“什麼關係？”
“很大的關係，若是這件事商議妥當，師尊就可以卸掉阻礙，放手安排仙船南下。”
徐徐行不再開口。
盧通道：“不是不能有，而是時機未到，所以沒有點化新神。”
“什麼時機？”
“攻與守的時機，神靈擅守不善攻。此前國土狹小，需要銳意進取，攻重於守，所以不需要神靈。等守大於攻了，自然會藉助神靈之力。”
他說的是假話，也是真話。
神靈的確擅長防守，也是與修士相比，只能固守一處，弱點仍然十分明顯。
可是……連舟山和神界明顯有交易。
如果交易對他也有利，未嘗不可以容忍一些弊病。
慕瀟沉吟了一番，和李經深對視一眼，深吸一口氣，道：“師尊正在和遵天神界商談一筆交易，這筆交易能否達成，全部取決於國主。”
“什麼交易？”
“北方的遵天神界退讓萬里，換取術國的東西兩側水域，以及良妖正國的地下水脈。”
盧通神色一凝。
地下水脈之前交易給了連舟山，水脈與截水湖連通，對良妖正國的百姓沒有影響。
這筆交易竟然變成了籌碼。
慕瀟繼續道：“交易還有另外一部分。連舟山一分為二，一部分北上進入神界退讓出的水域，另一部分南下進入溢河。”
盧通心中閃過一個個念頭。
遵天神界一分為二，北方退讓，換取南方的水域，而且把術國、良妖正國完全綁在一起。
連舟山也一分為二，一部分保住根基，一部分南下加入各國的爭鬥。
觀望了幾百年，兩家終於開始真正的下注。
交易的好處很大，可是他仍有顧慮。
遵天神界、連舟山全部是龐然大物，一旦綁在一起，良妖正國很可能被他們裹挾。
慕瀟取出一副地圖，道：“師尊和遵天神界商議了數次，初步定下一張‘神靈點化圖’，國主請先行看過。”
盧通接過地圖。
圖上是良妖正國，既有原本的老國土，也有剛吞下的新國土，還有尚未拿下的位於國土中央的魔域。
地圖上，群山、水源、森林等各個地方標註著一尊尊神靈，一眼望去數目不下百尊。
“太多了。”
盧通沒有細看，直接搖頭回絕。
慕瀟道：“此圖只是臨時參照，尚未真正定下。國主若是有意，一個月後我們一起在術國再議，到時師尊也會親自趕來。”
“可以。”
……
中午，陽光明媚。
盧通、徐徐行在婉音水榭吃過午飯，一路步行著返回群真樓。
“行兒，你如何看？”
“我擔心鳩佔鵲巢。”
盧通笑了下，道：“遵天神界還是連舟山？”
“遵天神界。”
徐徐行十分認真，道：“我們對神靈一無所知，如果答應這筆交易，神靈遍佈國土，萬一他們和濟國七老一樣，我們毫無反抗之力。”
“你不相信玉潮真人？”
徐徐行猶豫了一番，道：“師尊，玉潮師叔以人身掌管神國，未必可以全由自己。”
盧通逐漸斂起笑意。
二人走了許久。
盧通看著過往行人，漸漸有了一些感同身受。
普通人身不由己，濟國突然滅亡，良妖正國洶洶而來，一夜之間改頭換面，成了另一個國家的百姓。
這次如果答應，在遵天神界面前，他和普通人幾乎沒有分別。
“這麼說，我應該拒絕他們？”
徐徐行跟在旁邊，思索了許久，搖頭道：“這裡面好處極大，拒絕了太可惜，而且……他們如果選了其他國家，對我們更是大患。”
盧通啞然失笑，道：“左不行，右也不行，世上哪有只佔便宜不吃虧的好事。”
徐徐行難得擠出一絲笑意。
“師尊，能不能向祖師求助？上古時神靈一路潰敗，祖師肯定知道對策，我們有了制衡之法就不必忌諱神靈。”
“祖師……”
盧通仰頭看向天上，道：“祖師還在閉關。”
……
水波盪漾。
彩光瀰漫。
連心宮內，盧通、玉潮坐在一起。
盧通道：“師妹知不知道遵天神界的打算？”
玉潮微微頷首。
執掌神界許久，玉潮染上了一抹神性，髮絲如光，半虛半實，肌膚也變成了半透明的琉璃狀。
“師兄有顧慮？”
盧通沒有遮掩，笑了下，道：“師妹看出來了。”
“嗯。”
玉潮抬手採集各色光芒，匯聚出一滴滴靈水，道：“神靈自成一體，難以驅使，與人迥然相異，不宜當做關乎生死的依仗。”
“嗯。”
玉潮和徐徐行的說法不一樣，不過根底是相同的——人神有別。
玉潮抬手送出一股百色靈水。
盧通張口吞下。
一瞬間，百般滋味湧入喉間，有暖、熱、燙、寒、涼，有酸、甜、苦、辣、鹹。
各種滋味混在一起，最後變成了一股十分醇厚的澀味，澀味褪去，又湧出一股異常細微的清爽。
“呼！”
清爽遊遍全身，所過之處每個角落都放鬆下來。
盧通拘來一團光霧，靠在上面，道：“師妹有什麼建議？”
玉潮搖頭道：“我現在的身份，不方便建議，況且以師兄的心智，也不需要別人的建議。”
“難……”
很快，一個月過去。
神界內。
盧通、玉潮、一尊人頭魚身的神靈、一個鬚髮全白的年邁真人，坐在一起。
徐徐行、慕瀟在旁邊侍奉。
“盧國主。”
“伯頑山主。”
盧通第一次親眼見到伯頑山主，感受到了一股與水鏡中截然不同的狡黠氣質。
伯頑面帶笑意，鬚髮一起揚起，好似一張大笑臉。
“我來替國主介紹，這位是電中火神主麾下的魚天道友。”
“見過盧國主。”
“見過道友。”
二人互相見過。
“閒話事後再敘，我們先辦正事。”
伯頑說著取出一副地圖，擺在中央，道：“這是我和魚天一起定下的點化圖，盧國主請看。”
盧通打量了一番，拘來一團光霧蓋在地圖的左右兩邊。
“這件事干係太大，恕我不敢冒然決斷，不如先取這片魔域。以它為石，投石探路，二位覺得如何？”
伯頑看向魚天。
魚天的人頭看不出男女，額頭圓潤、眼神溫柔、鼻樑挺拔、嘴唇一厚一薄，像是用男人、女人拼成了一張臉。
“僅此一地，不值得神界後退。”
盧通垂下眼神。
伯頑一直帶著笑意，道：“飯總要一口一口吃，盧國主說的是先取這裡，又不是只取這個地方。”
魚天看向盧通。
盧通點了下頭。
魚天看回地圖，盯了許久，擺動尾巴掃開光霧，吐出一口紅光落下，道：“我還要這裡。”
紅光蓋住了無窮水口。
盧通眯了下眼，道：“道友是要無窮水口，還是要妖仙遺物？”
“都有，我要在這裡點化一尊鯤神。他可以助你完全掌控無窮水口，以及水口下方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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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我？”
盧通十分懷疑。
魚天道：“不錯，點化時拿你的精血澆灌神軀，相當於你的子嗣。”
盧通看向玉潮。
玉潮點了下頭。
盧通思索了一會兒，道：“新生神靈有沒有意識？”
魚天道：“有天性，一部分源於鯤妖，一部分源於你。神智極高，見風知風、遇水知水，不必費心教導。”
盧通斟酌了一番，點頭道：“需要多長時間？”
“事關妖仙，很難預料清楚，應該不會少於三個月。”
伯頑看過二人，笑著道：“看來沒有其他異議了，我們先吃一小口，嚐嚐味道怎麼樣，然後再吃第二口。”
盧通也露出笑意。
三人繼續商議，更正遵天神界退讓的水域、連舟山派出的仙船、良妖正國的地下水域……
商議了整整一天。
返回時，盧通看到徐徐行一直皺著眉頭，問道：“怎麼了？”
“師尊，能不能把神靈送上啟智山？”
“教書識字？”
“嗯，有爹有娘、教書識字、交友嫁娶，把他們也當成普通百姓。”
……
天上，河水翻滾。
滾滾河流從截水湖流出，有藍河、綠河、黑河等各種顏色，水中盤繞著一頭頭神靈，全部匯聚到無窮水口上方。
仙童仙船緩緩挪開。
各色河水一起灌入，迅速蓋住整個湖泊。
“轟隆！”
水口好似一張大嘴，大口吞下滾滾河水。
魚天飄在空中，毫不理會，繼續調遣神靈，從截水湖方向運來飽含神性的河水。
“盧國主，請賜下心血。”
“好。”
盧通掏出心臟，推送出去。
心臟落向水口，進入的瞬間停在原地，河水中滲出無數光芒，一層層裹住心臟，化作一枚散發濃郁光芒的大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