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弄魚,小孩子們通常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1.拔、割草

草分為燃料草、飼料草和藥草。燃料草一般長在山坡上、田埂上,是比較粗糙的,也是比較老的,要用鐮刀割。而飼料草又分為牛草、豬草、魚草和鵝草。牛草一般也是長在山坡上或田埂上,只是比燃料草嫩一些,也是要用鐮刀割;豬草長在旱地裡或田裡,一般有橢圓形的葉子;魚草也是長在旱地裡或田裡,一般是線狀;鵝草長在早春的田裡(這時候田裡是幹的),是一些非常細嫩的針葉狀小草。藥草一般長在旱地裡、田埂上,如黃果、車前草、馬齒莧等,當然也可以包括艾草、荷葉、金銀花等。這些草的種類,小孩子一般在五歲左右就都要認清。

在附近的山坡上割燃料草的時候,有時也會挖雜樹根(松樹根是不準挖的)。一般來說,從深山里弄回來的柴草最好燒火,村子附近弄回來的柴草只能勉強應付。

.撿稻穗

集體收割後,田裡總會掉下一些稻穗,私人就可以撿回來歸自家。

.翻地

集體挖完花生、紅薯後,私人可以再去地裡挖一遍,尋撿落下的花生、紅薯等。

4.搜樹

集體採摘完油茶果後,私人就可以再去找油茶樹上落下的果子。

小孩子做的事,老年人也會參與,而一般青壯年人就不會參與了。冬季閒下來的時候,進深山割草、打柴主要還是由大人擔當。大人去山裡割草,打柴,小孩子就要受些委屈,畢竟大人不在家。

去山裡弄柴草,往往要走上二三十裡地。大人們起個大早,吃過早飯帶上中飯,拿上扁擔或挑竿、綁繩就結伴出發了;這時候往往天還沒亮。等到了山裡,割好草或打好柴,再吃過飯,往回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有的時候,留在家裡的大人或半大孩子還要去接他們,幫他們減輕負擔。等他們辛辛苦苦把柴草挑回家裡的時候,往往早就天黑了。可憐家裡的小孩子們,大的揹著小的,一個個站在屋簷下,盼得心焦如焚。大人回來後就趕緊燒火做飯,燒水洗腳,還要餵豬、牛;這時候,小孩子們才幫著趕鴨子進籠,趕雞進廄。狗和貓是不用管的,它們知道回家。

黎雙鳳生梅其柏的時候,恰逢農忙季節,從梅旺喜到梅桑蓮都各有各的活,這時候梅斯柏可排上大用場了。黎雙鳳坐在臥榻上,叫梅斯柏做這做那。梅斯柏像個停不下來的陀螺,忙了個不亦樂乎。白天服侍黎雙鳳,到了傍晚,他還得去山坡上筢草;每天總是累得汗流浹背,臉兒紅撲撲的。梅斯柏像是有使不完的勁,揹著簍子,拿著筢子,滿山坡奔跑,灶房的草角堆滿了他弄回來的松毛、稻草衣、枯枝等。等梅其柏滿了月,黎雙鳳就把他放到梅武柏背上,梅武柏就不得不弓起腰來,背過手去小心護著,生怕梅其柏會滑下去似的。梅斯柏還馬不停蹄地繼續幹雜活。

梅斯柏十一歲那年春天,還跟梅桑蓮去山裡摘過一種花,這種花可以煮來吃,只不過畢竟味道不怎麼樣,營養也屬未知。相比之下,下雨後到山間去採地衣,洗乾淨用辣椒一炒,倒是可以一飽口福,有點像黑木耳。

同年的秋天,梅斯柏和梅桑蓮曾經到過很遠的山上去找油茶果子。那邊的山又高又陡,油茶樹大都零零散散地長在山坡上,有的也成片。雖說離鵓鴿嶺只有十幾裡地,可那裡的深山氣息卻要濃得多,茅草和灌木上都有刺,連土地顏色也不一樣,是呈褐色的。因為路遠,他們帶了一份午餐。

到了山上,梅斯柏和梅桑蓮一邊尋找油茶果,一邊還到處看,山上的景色和山腳下的水庫都有一種特別純淨的氣息。有時候,還能聽到別人在山上說話的聲音。有的老太婆見了面,隔老遠就會親熱地互相打招呼。

“外婆,今天的天氣不錯,不冷不熱的。”半山腰的老太婆說。

“可不是嗎,外婆。”山頂上的老太婆回答道。“早上出門的時候我還擔心出太陽,就帶了草帽來,沒想到又陰了,老天爺也會體貼人呢!”

梅斯柏很納悶,就問梅桑蓮:“到底誰是誰的外婆?”梅桑蓮就說:“這只是她們的習慣,跟自己孫子叫的;其實她們自己是平輩。”

中午時分,他們就下山了,來到水庫邊上,準備吃午餐。那裡有一間茅屋,裡面住著一個老人。據梅桑蓮說,那個老人在那裡已經住了好幾十年了,是個孤獨的人,既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和親戚。

老人的茅屋四周很乾淨,牆上掛著一些高粱,門口有一口大水缸,還有一些農具,並設有灶臺。有幾隻雞在門口的土坪上,顯得十分溫馴。在湖堤下面有一些水田,稻子已經金黃;還有幾塊旱地,種著蔬菜和水果。看樣子,老人除了要買油鹽醬醋之外,基本上可以不出山。見到梅桑蓮和梅斯柏下山,老人也只是看了看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見他們坐下來準備吃飯,老人就扛上一把鋤頭到湖堤下面幹活去了。他連門也不鎖,根本不擔心有人會拿他的東西。

梅斯柏曾經聽老師說過古代有的隱士就喜歡一個人住在深山老林裡面,那樣好修身養性,心想沒準這個老人也是一位隱士吧。

梅斯柏十二歲時,家裡管養的魚塘比較偏僻。塘邊的山坡上是一片松樹林,緊挨著魚塘有一小塊空地。梅斯柏想,反正空著也是空著,不如偷偷種上點什麼。

於是,梅斯柏就和梅武柏抽空去塘邊開墾出了一塊旱地,並種上了黃豆。過了一段時間,黃豆就發芽了。等長到半尺高的樣子,他們就去除草。

不巧的是,正當他們在除草時,徐則邦過來了。徐則邦當然知道這塊地是私自開墾的,於是就半開玩笑地問:“你們這塊地是集體的還是私人的?”梅斯柏見躲不過,只好說了實話,同時手裡的活也停下來了。徐則邦看得出,梅斯柏已經知道自己犯了錯誤,就耐心地說:“現在私人不能隨便墾荒,我看你還是拔了它吧!”他又解釋說,萬一被林詩桃發現,不僅梅斯柏家,就連他這個隊長說不定也會倒黴。

梅斯柏沒有動手,坐在一旁發愁。梅武柏要乖一些,當著徐則邦的面將黃豆全部拔了。第二天,梅斯柏又來到塘邊,看著被曬蔫的黃豆幼苗,心裡很難過。梅斯柏倒沒有怎麼怪徐則邦,因為他知道,徐則邦也是迫於形勢,但還是去找他談心了。

梅斯柏和徐則邦坐在一個塘堤上的小竹林旁邊。梅斯柏手裡拿著一片竹籜,望著被太陽曬得起熱浪的稻田,情緒有些低落。兩個人都一致認為土地實在是太少了,而分給各家的自留地也是太少了,想多種點農作物也很難。但是,徐則邦還是儘量說服梅斯柏以後不要擅自墾荒,以免引火燒身。

“現在我們做事要多想一想,腦子太單純不行。”徐則邦說。“我們現在搞的主要是集體經濟,有點自留地種菜就行了,不要再去想心思種別的。”

“搞集體經濟,有的人還是有私心,學會磨洋工的人越來越多了。”梅斯柏說。

“私心自然誰都有,但也沒有辦法,大家的覺悟都不是那麼高。”徐則邦說。“但你不能因為這樣就隨意去開荒,都像你那樣村裡會亂套的!”

“我以後不再去開荒了,還是多花點力氣把魚養好吧!”梅斯柏答應道。

魚塘雖然是集體的,分給各家管養以後,到了年底是要按產量算工分的,所以,也是各家庭收入的一個組成部分。

徐則邦又找梅旺喜談心,說了梅斯柏的思想問題,要梅旺喜開導開導,免得梅斯柏日後吃虧。梅旺喜老實巴交的,雖然是個副隊長,其實除了出死力幹農活,對於其他的事也只有言聽計從的份兒,自然會對梅斯柏規勸一番,叫他不要再去墾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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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梅斯柏思想有過問題,後來徐則邦還是人盡其才地讓他幫著集體做一些需要寫寫算算的工作:每天晚上給社員們記工分;幫生產隊收牲畜糞等。對於這樣的安排,梅斯柏倒也樂意接受,只是幹起來也不是很開心——畢竟是些瑣碎的小事,那幾個會寫字算數的大人都不怎麼願意做。這件事還傳到學校去了,梅斯柏得到了郝老師的表揚,說他不僅學習成績好,還能學以致用。

有一次,梅斯柏挨戶收糞,幫徐正洪家稱好一筐多牛糞、一筐豬糞、小半筐狗糞,在他家的肥料本上寫下數量:

牛糞陸拾捌斤

豬糞伍拾肆斤

狗糞貳拾叄斤

接著是梅斯柏簽收。恰好徐則棟過來了,他要過本子看了看,對梅斯柏指出:“陸”字寫錯了!梅斯柏一向尊重徐則棟,當時就臉紅了,但又相信自己沒有寫錯,就問徐則棟,“六”的大寫應該如何寫?徐則棟無言以對——他也許是忘了,但還是認定梅斯柏寫錯了。那時梅斯柏在讀四年級,課本上不用繁體字。徐則棟和梅斯柏的分歧也許就在這裡。偏偏徐正洪又不識字,將信將疑,一時間也不好說什麼。梅斯柏天生膽小,一直擔心徐正洪會去哪裡告狀,沒想到最後竟平靜過關了——徐則邦沒有來批評他;郝老師也沒有批評他。

記工分的時候,工作分類很有些費事。因為沒有什麼標準,梅斯柏得費盡心思想出一些名稱來。比如灌溉,就有車水、挑水、戽水、疏浚等類別,工分是不一樣的;施肥有草木灰、磷肥、廄肥、糞肥等;除草有旱地除草、水田除草、田埂除草等;收割有割稻、遞把(就是小孩子或弱勞力將婦女們割下的稻穗分批運送給脫粒的人)、脫粒、清鬥、捆稻草、挑谷等工項。也有好寫的,如拔秧、挑秧、插秧、採油茶果、挖紅薯、挖花生等。但役使牛耕地又有好幾種:犁、耙、滾,這三個工項評分依次遞增,因為要求的技能越來越高。冬天挑塘泥一般是記件,根據遠近定出一個評分標準,再加以計算。開春後採摘紅花草種子是計重量的,一般是閤家出動,一齊動手,一家的工分記在一個人名下就可以了。

雖然年紀小,梅斯柏基本上也看得出,村裡搞集體經濟很難吃飽,把田地分開來耕種也許會更好一些。但是,梅旺喜跟梅斯柏說過:“分不分田由林書記說了算,我們只能照辦:他要我們合起來我們就合起來,他要我們分開我們就分開。”

從此,梅斯柏的額頭上擰起了一個疙瘩,多年不能舒展。他不甘心家鄉是那麼貧窮落後,他也不願意自己知識淺薄。拼命勞動和如飢似渴地求知成了他的主要活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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