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江面上一片平靜,只是空氣中濃重的硝煙味卻是刺鼻,遠處依稀可見的火光燃燒了一夜仍然沒有熄滅。耳邊偶爾傳來一兩聲槍響,宣示這裡還是戰場,旋即又恢復了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炊煙縷縷升起,空氣中的硝煙味,逐漸被食物的獨特香味遮蓋。江北岸的陣地上,迷迷糊糊的士兵們被香味勾起了饞蟲,肚子裡發過咕咕的響聲。

終於,周公的魅力沒有抵過食神

,一個佩戴者上尉軍銜的基層軍官率先醒了過來,擦了擦酸澀的眼睛,猛搖了搖頭,驅走睡意,站起身來發掘自己身邊只剩下不到五十人,慶幸的是沒有重傷員,連輕傷也沒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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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惡劣的戰場環境,缺乏足夠的醫生,也沒有藥物,重傷員大多都死了,就算有幾個能夠等到搶運隊把他們運到後方醫治,也不過是死的地方不同罷了。

就算是輕傷,在這個沒有有效的殺菌藥的時代,傷口一旦潰膿之後,那些臨時"醫生"能夠想到的辦法只有截肢。缺乏止痛藥,有沒有止血劑,截肢就是用鋸子生生的把腿鋸掉,結果就是十個傷員有三個受不了痛苦自殺,剩下的有六個失血或是發炎,最後死亡。

上尉滿心的辛酸,淚水順著臉頰就留了下來,仇恨的盯著北方的戰壕,恨不得把那裡夷為平地,可是他知道這不可能。恨恨的擦去臉色的淚水

,也不管臉已經花了,隨腳踢了一個士兵,罵罵咧咧的說"快起來,準備吃飯,等會對面的狗韃子就又該打過來了。"

甦醒是會傳染的,尤其是在清晨的時候,一個個被餓的發虛的士兵很快就都起來了,等待著伙伕把食物送上來。

沒有讓大家久等,等到大家都起身活動關節的時候,兩個纏著白色圍裙的伙伕抬著個大筐走到了陣地。一群早已被餓瘋了的士兵哄的一下就都湧了上來,伙伕也沒有阻攔,而是開啟筐蓋,露出摻著菜葉的飯團子,熱氣騰騰的。

"不要急,都有都有,管飽"一個伙伕一遍喊著,一遍盡力的向眾人分放飯團子。

一個士兵搶過一個拳頭大的飯團子就往嘴裡送,可是熱乎乎的飯團子畢竟不是稀粥,一口咬下半個,試圖咽下去,卻被噎在了喉間。食物卡住食道的感覺並不舒服,士兵用力咽都咽不下去,咽的滿臉通紅,只能瘋狂揮舞著雙手,試圖減輕身體的痛苦。

上尉沒有上前去搶,留在了外圍,看到士兵瘋狂揮舞的樣子,心裡猜到了他大概是噎著了,急忙快步上前,罩著士兵的後背猛的一擊,一個雞蛋大的飯塊從士兵嘴裡噴了出來。

"狗日的,作死啊,吃這麼急幹嘛?別沒在戰場上被子彈打死,把自己噎死了,丟人都丟到姥姥家了!"上尉一臉怒容,罩著士兵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死裡逃生的士兵劇烈的喘著氣,一副後怕不已的樣子,"連長,你救了我?"

"鬼才希望救你呢,老子是擔心一會沒人能夠給老子擋子彈!"上尉言不由衷的咒罵道。

伙伕也注意到了剛剛的異常,急忙提醒道"別急著吃,飯團子太結實,等湯水上來了再吃。"

聽到提醒的士兵們沒有把伙伕的話當做一回事,打了這麼久的仗,那個肚子裡都沒有存貨了,天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吃到下頓飯,吃飽了總比餓著走強,最起碼可以做個飽死鬼,下輩子省的再受餓。

"二狗子,給,剛剛那個飯團子差點沒有把你噎死,不吉利,吃我的這個。"一個士兵走到二狗子身邊,對驚魂未定的二狗子說道。

醒過來的二狗子,接過遞來的飯團子,剛要咬上一口,突然停了下來,對著去拿飯團子的上尉喊道"連長,一會我給你擋子彈!"

上尉聽到二狗子的喊聲,沒有回頭,大聲罵道"狗娘養的,你想咒死老子啊!"

雖然口裡咒罵不已,但是上尉臉上卻已經又掛滿了淚水,猛擦了一把淚水,上尉罵罵咧咧的說"今天的灰塵怎麼這麼多,害的老子老流淚。"

沒有人知道,就在昨天,已經有一個士兵替上尉擋子彈死掉了,原因僅僅是因為上尉為他留了一個飯團子。戰場上生命就是如此的廉價,有時候甚至還不如一隻螞蟻的命值錢。上尉是主動參加辛亥起義的,當時他只是一個棚目,後來擴軍太快,基層軍官又少,再加上戰爭的慘烈,使他很快就成了上尉連長。原本他手下的連有一百五十多人,可是現在只剩下不到五十個,而且大半都是後來補充的,據不完全估計,單是他的手下就死了三百多人,都夠換兩茬的了,至於三百多多少,上尉早已沒心思算了。

戰爭來的很快,根本不會給你任何準備。士兵們終究還是沒有等來湯水,清兵彎著腰緩緩靠近了警戒線,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士兵們就揣著自己的飯團子進了戰壕,槍聲也隨著清兵的緩慢靠近,也即將響起。

"噠噠噠..."最先響起的不是革命軍,在一群清兵的掩護下,幾名清兵把馬克沁推到了距離戰壕不到三百米的位置,率先向革命軍開火了。

湖北新軍原有的裝備就不如北洋新軍,馬克沁只有寥寥幾挺,這幾日也壞個差不多了,漫長的戰線上,剩餘的馬克沁自然沒有分到上尉的頭上。面對強勁猛烈,無可阻攔的"馬克沁火線",士兵們被壓得抬不起頭來,所幸,只有一挺馬克沁,還沒有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在上尉的命令下,每當"馬克沁火線"掃過的時候,這個方向的士兵就趴在壕溝裡,另一個方向的士兵開槍射擊,把進攻的清軍壓在地面上起不了身。

可是臨時徵兆的士兵終究是缺乏訓練,上尉的方法雖然有些,危險性也是極高,不少士兵沒有來得及躲開"馬克沁火線",被割掉了腦袋,甚至有的腦袋被打碎了,濺飛了一地的血花和腦漿。

"今天真是見鬼了,怎麼清兵這麼拼命?"上尉見不到半個時辰,自己手下就少了十多個,對面的清兵也被打死了七八個,依然悍不畏死的向上衝,頓時有些急了。

死亡已經成了主旋律,士兵們對濺飛的腦漿,滾動的頭顱早已無動於衷,雖然他們大多數都不過在戰場上呆了三五天,甚至有的是昨天才上的戰場。

前方的緊張,後方得到訊息也是極快的,槍聲響起不久,辛苦阻止起來的增援隊就上來了,等到上尉身邊的士兵不到二十人,增援的士兵終於到了,五十名年輕的士兵,帶著激動和緊張上了戰場,他們和以前的很多烈士一樣,只是剛剛學會了開槍,就被套上了軍裝來到了前線。

接過自己的新部下,上尉甚至不敢問他們的名字,這些嫩娃娃,他不知道明天還能看到幾個,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挺過這從的進攻。輸送新兵和補給的運輸隊把受傷的士兵抬上擔架,就準備返回。實際上,所謂的傷員,只剩下一個被流彈集中脖子的士兵,其他的都是直接死了,看來一眼送上擔架的傷員,上尉眼睛深處閃過一絲痛苦,他知道,士兵根本不可能活過明天,因為後方也沒有藥物。

"彈藥呢,我要彈藥,手榴彈,子彈都行,你不能把士兵扔在我這裡就走。我不僅缺兵,還缺彈藥,現在手下的士兵每個人剩下的子彈都不到三十發了,這些只會開槍的士兵,十發子彈也不見得能打中一個,沒有彈藥,我根本撐不了一個時辰。"見運輸隊長只放下十盒子彈就想走,上尉一把拉住運輸隊頭子,大聲質問道。

痛苦的搖了搖頭,運輸隊長無奈的說"沒有彈藥了,我這次就帶來六百發子彈,後面也沒有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也只能提供這麼多了,彈藥庫早已經打空了。"

一把放開運輸隊長,上尉腦袋嗡嗡作響,沒有子彈,送來的五十名新兵只能拿起步槍上去拼刺刀,也許只能浪費清兵的子彈,回頭看了一眼赤手空拳的士兵,上尉滿腦子都是絕望。

同情的看了一眼上尉,運輸隊長猶豫了一下說"我聽說北邊的韃子任命袁世凱為內閣總理了,袁世凱已經啟程來前線了,清兵的進攻恐怕會更加猛烈,你們保重吧!"

恍惚中的上尉根本沒有聽到運輸隊長的話,行屍走肉般的回到壕溝,機械的瞄準開槍,滿心的都是絕望。

"黃克強,你個混蛋,你罪該萬死!"上尉看著潮水般湧來的清兵,徹底絕望了。在黎元洪指揮保衛戰的時候,雖然同樣慘烈,可是總還是能發起幾次反擊,收穫一些戰果的,可是自從黃興來了之後,利用自己的身份接過指揮權,戰局開始混亂,一直打到了今天,不知道死了多少熱血青年,前線的老兵最是瞭解情況,知道現在的情況,一半原因都是黃興的亂指揮造成的。

"轟..."

對面的陣地上突然傳來巨大的炮聲,距離上尉把守的戰壕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一個巨大的彈坑出現在哪裡。上尉愣愣的看著,彈坑附近消失近百名清兵,心裡透著陣陣寒氣。

ps:終於二更了,差的就到明天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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