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大營,賈忠勇死命逃回,背心的中箭也不拔,狼狽的奔入中軍大帳,撲通跪倒:“王爺治罪,末將中了埋伏,大敗了。”以頭觸地,再不抬起。

山羊鬍的清將一聲冷笑,微微揚起下巴,顯出一副早預料到結果的樣子。

多鐸帥案後走出來,托起賈忠勇,哈哈一笑:“此事怨不得將軍,將軍有功而無過,來人,扶將軍下去療傷。”賈忠勇以為必受重責,不想多鐸如此的和顏悅色,他感激涕零,大聲:“謝王爺。”被兩個清兵攙扶下去療傷。

多鐸返回帥案,凌厲的眼神環顧眾將,厲聲道:“天亮之後,同時對四門發起猛攻,今天如果再攻不下,”拔出腰間佩劍,猛然砍去帥案一角:“諸將有如此桌!”

“喳!”滿帳清將轟然應答。

東方現出一絲的魚肚白,天快要亮了,史可法寫完祭文,撫屍大哭,幾近昏厥,南門上下也是人人戴孝,一片哭聲,劉將軍的屍身簡單的裝殮後,佩一口上好的棺木,寄放到了城中的一座祠堂,南門諸將都在棺前誓死報仇,以告慰將軍在天之靈。

天亮時,劉滄湖一身縞素,登上了南門,極目向下望去,只見清營中炊煙繚繞,人喊馬嘶,想來清兵正在飽餐,抬頭望,血紅的太陽從東方升起,把整個天際都薰染成了腥紅色,劉滄湖心中嘆息:“上蒼啊,你想預示什麼,難道我揚州真擋不住韃子了嗎?”

盧耀陽面色沉重,走了過來,凝望著清營一聲不吭,劉滄湖望著他:“韃子養精蓄銳完畢,今日必有惡戰,而督師的西門是他們的攻擊重,所以耀陽兄,你還是到西門助戰,保護督師吧。”盧耀陽頭:“好,”轉身要走,劉滄湖突然又道:“耀陽兄如果事情有變,你可保護督師迅速向我南門撤退。”盧耀陽下頭,他知道劉滄湖的隱憂,因為他心裡更加的隱憂,清軍如此勢大,揚州的疲兵疲將,還能不能熬到下一個黃昏的日落?

清晨,清軍在城下擺開陣勢,旌旗招展,劍戟如林,多鐸身披黃金甲冑,親自臨陣督戰,他拔出佩劍,猛刺於馬前,高聲宣誓:“三軍聽命,今日有進無退,若有人退過此劍,立斬不赦!”旁邊的傳令官一傳十,十傳百,立刻將命令傳了下去,城下十餘萬人齊聲呼應:“殺!”聲震山野,真如天崩地裂一般。

一面黃旗輕輕搖動,牛皮大鼓轟然擂起,鼓聲剛起,只聽陣後炮聲齊響,紅夷大炮一炮炮的打進城去,此番清軍蓄力再攻,其勢更加驚人,那炮彈如雨一般的在揚州傾瀉,雖有很多落在城頭,可大部還是落到了城中,城中呼喊連天,一片的火海,處處捲起滾滾的濃煙。

硝煙未散盡,“咚,咚,咚咚”攝人心魄的軍鼓又擂響,初時一面,到後來二百面齊聲擂響,其聲如萬馬奔騰,如驚濤拍岸,就像轟天巨雷一直在耳邊炸響,城牆上的明軍人人變色,焦黃無語的臉龐滿是恐懼。黑壓壓漫天看不到邊的清兵則於鼓聲中,隆隆的向城牆壓了過來,同時,清軍的弓弩陣也開始進行掩護,尖聲呼嘯的利箭遮天蔽日的壓迫而來。

也許是揚州城已經折損過半,也許是清軍的死命進攻,兩個時辰的猛攻後,揚州城好象又要搖搖欲墜,但城上的明兵人人奮死,清兵攻勢雖猛,卻總是差一截勁,總是攻不上城頭,只見城下的屍體漸漸堆高,清軍的後續隊伍如怒濤狂湧,踐踏著一層層的屍體,不止歇的攻城,一人倒下,一人補上,稍有退怯,便會為督戰隊所斬,陣後,多鐸左右的傳令官騎著快馬賓士來去,調兵遣將繼續向前。

多鐸佇立在高丘上,臉色愈來愈陰沉,從清晨到現在,二十萬清軍已使出了吃奶的勁,可一向柔弱的明兵,竟是剛強無比,望著堆積如山,幾與城高的屍體,多鐸知道,不能再這麼猛攻了,不然,就是攻下揚州,二十萬大軍也要元氣大損,到那時,如何又能打過長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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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銀花和鐵躍更是焦急,可沒有軍令,他們也只能在這裡觀戰。

正在這時,一名將佐跑上來稟報:“稟王爺,李成棟到了!”多鐸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的喜色:“快!快讓他來見我。”少頃,高丘下突然出現了一員明將!只見他明甲明裝,身材高大,四方的臉龐飄著幾縷黑鬚,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走路帶風,大步上了高丘。

丘上的清將相顧愕然,此人是誰?若是降將,就應該立刻剃髮易服,若不是,他又怎敢如此大搖大擺的走上高丘?

明將上了高丘,對著多鐸抱拳一禮:“敗將李成棟見過豫王爺--”聲音洪亮有力,令人耳根嗡嗡。

多鐸仔細的看著他,哈哈一笑:“將軍果然威武,至於敗字嘛----非戰之罪,大勢所趨也!”

原來這明將是剛剛投降的高郵總兵--李成棟,他在接到史可法的求援信後,便要馳援揚州,可還未出發,訊息傳來,揚州一晝夜間突然被圍了,他大驚下,思揚州已不可救,高郵又不能守,於是便率部棄了高郵,想渡江逃往南京,可扼守江口的明將鄭鴻逵拒不放行,還用大炮一陣亂轟,李成棟進退失據,陷入重圍,只得在昨夜投了清軍,因為時間倉促,所以還沒來及易服剃髮。

多鐸指著揚州城,笑道:“將軍對揚州怎麼看?”李成棟上前兩步,聽得震天的喊殺,凝望著揚州城頭慘烈無比的搏殺,以及城下的屍山血海,臉上表情依然木刻一般,只淡淡道:“如此血戰,我生平從未見過!”多鐸笑道:“將軍看,我軍多長時間能拿下揚州?”李成棟默然半晌,道:“即使是如此猛攻,最少還須一天!”多鐸笑了:“一天一夜?那便是我大軍還得付出兩萬人的代價?”李成棟頭,多鐸哈哈一笑,倏忽間收住笑意,頭道:“好!將軍眼力果然高明,不知你可有什麼破城良計?”

李成棟淡漠:“敗軍之罪,何敢提良計?”

多鐸搖頭:“將軍謙虛了,我倒有個資訊可以提供給將軍--”

“王爺吩咐--”

多鐸眼光閃爍,深意的道:“我軍主攻西門,明軍也主守西門,而城牆堅固,易守難攻的北門,雙方投入的兵力卻不太多--最重要的是--北門守將名叫李應魁。”

李成棟身子好象微微一震,突然明白多鐸為什麼沒讓自己剃髮易服了,於是他只好抱拳道:“敗將明白了,願率軍擔任先鋒,奪了北門為大軍開路!”

多鐸會心笑道:“哦?你打算怎麼奪?”

“李應魁是我的族弟,也曾是我的老部下,他也不知道我降清,我若帶兵到城下,詐稱是援兵,他一定不懷疑,一定開門迎我,而後,我部趁勢奪了城門,大軍便可一鼓而入---”

“好!”多鐸鼓掌笑道:“破了揚州,你便是首功。”完,又命令:“鐵銀花,鐵躍聽命!”

肅立在旁的鐵銀花與鐵躍一齊出列:“在!”

“你二人帶鑲黃旗、正白旗、偃旗息鼓悄悄隨李將軍的人馬列於揚州北門,待北門大開,立刻揮軍殺入!”

“碴!”二人響亮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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