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忠勇大喜,正要飛騎而入,就看城門口火光一閃“呼-”城洞裡突然燃起了烈火,火焰熊熊,幾有一丈高。衝最前的前鋒猝不及防,戰馬人立嘶鳴,紛紛大喊著紮成了一堆,“滅火,快滅火---”賈忠勇勒著戰馬大聲命令,可火焰熊熊,又沒有水源,急切間如何能滅火?後面的賓士而來清騎剎不馬匹,紛紛撞過來,前後陣形頓時就亂了,不得已的沿著城牆伸展開來,賈忠勇暗覺不妙,急劇思量是否要撤退,可看著揚州就在眼前,自己在多鐸面前又誇下了海口,一時卻是遲疑不決。

城頭上,所有隱藏在牆垛後的明軍都屏住了呼吸,特別是那些助戰的青壯年,更是緊張的發抖,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一個人,等著那人的命令。劉滄湖依然面無表情,沉沉的蹲在那裡,豎著耳朵凝聽下面的動靜。

這時,城門口的火焰突然熄滅了,賈忠勇大喜,早忘了剛才的隱憂,舉刀大喊:“殺,殺進去,殺--”前鋒百騎放聲大喊,蜂擁穿過城門洞,催馬直入揚州,只聽“??”“哎呀”,連人帶馬跌入門洞後的大坑,慘叫聲中,頓時就噴泉般的飛濺起一片片血雨,後面的清兵驚呼著,卻也勒馬不住,紛紛衝入坑中,一時馬悲鳴,人慘叫,清軍大亂:“有埋伏,有埋伏---”賈忠勇知道中計,撥回馬,氣急敗壞:“快退!快退!”

“轟--”一聲炮響,空寂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三百弓弩手,他們對著城門洞,連連急射,長箭如漫天激雨般嘯叫飛來!瞬息之間,門洞裡一片哀嚎,前方的清兵和他們的戰馬便如刺蝟般滿身帶箭,慘呼著倒了下去!與此同時,城頭爆發出炸雷般的喊殺,突然矗立起一道黑壓壓的人牆,堆積了滿當當的滾木擂石,激盪跳躍著就猛砸了下來,仍在城下徘徊的清兵尚在驚駭懵懂之中,就已是人仰馬翻,死傷無數了。

城外,接應的清軍都大驚,鐵銀花高舉手中的一杆銀槍,大喊:“全軍弓弩陣形,隨我上--”著,馬韁一鬆,跨下火焰般的戰馬已衝了出去,所謂弓弩陣形就是人人張弓搭箭,緩速前進的一種佇列。

城門下,賈忠勇還是幸運的,他衝出了城門,也顧不得身邊紛紛落馬的部屬,低頭聳肩伏在馬上,硬著頭皮要向大營逃去,這時,城頭一聲發喊:“放箭---”立時,城頭又站起層層的強弓射手,箭如驟雨飛蝗,趁著風勢,勁急嘯叫著射向逃跑的清軍騎兵,瞬息之間,人喊馬嘶,剛躲過滾木擂石的清兵又紛紛落馬,盧耀陽長箭連發,中者立斃,劉滄湖卻挽著硬弓,引而不發,一直在尋找什麼,終於他在敗逃的清軍中看見了賈忠勇,立刻猿臂伸屈,長箭飛出,對準他的背心射去!

賈忠勇久經戰陣,身手頗為不凡,聞的後腦勁風急響,回手長刀一磕,“叮”長箭撥飛,可劉滄湖射的是連珠箭,一箭剛到,二箭已至,“噗”直射入他背心,他悶哼一聲,身形猛晃,卻仍是伏身馬上,飛馳而逃,劉滄湖第三箭已射出,可惜賈忠勇馬快,長箭在距他背心約有尺許時,力盡而墮了。

這時,接應的清軍也衝到城下一箭地,鐵銀花大嘶:“放箭---”滿洲騎士膂力之強射技之高,本是天下一流,他們箭頭高抬,弓弦急響,密集的箭雨像黑雲般壓上了城頭。“噗噗噗噗-”城頭上響起一陣箭雨的敲擊之聲,明軍或躲或藏,對城下敗兵的攻擊就弱了下來。

“可惜,”劉滄湖皺下眉頭,再看賈忠勇手下的清軍已拋旗投槍,潰不成軍的奔逃而退了,城下黑壓壓鋪滿了一層刺蝟般的屍首與戰馬,有傷者還在其間輾轉呻吟,看來令人慘不忍睹,鐵銀花執著銀槍在城下一箭處,撥馬環走,接應敗退的清兵,盧耀陽突然道:“原來是他,待我射之!”搭一支羽箭,引弓勁射,羽箭便呼嘯飛出。

鐵銀花離城牆一箭有餘,明軍弓箭是射不著她的,而城下的滿洲精騎卻可以憑藉超強的臂力,射到城上,這一來一往正是兩軍的差距,也是滿洲人驕橫的地方,可盧耀陽這一箭不但能射到,而且是如疾風閃電,在雙方已漸漸分離的戰場上,劃出一道勁線,直撲鐵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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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鐵銀花身旁的護衛親兵都是大驚,待要反應,卻是來不及,鐵銀花柳眉橫立,叫聲“好--”當下左手伸出二指,看準長箭來勢,竟是要伸手去捉,豈料箭風勁疾,竟是沒捉住--“叮”羽箭直射到她前胸鎧甲上,卻是反彈而落,原來她身上的鎧甲是多鐸親自派人為她打造,是刀槍不入的寶甲。

可一手捉空,鐵銀花還是惱的俏臉漲紅,伸手摘下馬鞍旁的強弓,拈一支羽箭,“嗖--”的又還上城頭,箭勢疾急,竟也有千鈞之勢,盧耀陽暗叫聲好,故意伸手輕鬆捉了,哈哈大笑:“滿洲精射,不過如此----”鐵銀花氣的臉色發白,張弓要再射,身旁親兵卻已經護住她,勸道:“這裡不能久留,撤吧,格格--”鐵銀花恨恨盯了盧耀陽一眼,將箭刺回箭壺,撥馬猛抽一鞭:“走--”

“格格?”盧耀陽微微一怔,細細看手中羽箭,箭桿清晰的刻著一“鐵”字,抬頭再看鐵銀花的背影,只見一匹火焰般的戰馬四蹄騰空,飛奔而去,馬上的人衣甲似雪,暗夜之中,像精靈般的遠去。心中一奇:“竟是一女子,韃子也真是怪了,竟讓女人也上陣。”

---這一戰揚州僅死傷百人,卻射殺清軍達兩千人,實是明軍幾年來從所未有的大勝,明軍和醒悟過來的揚州百姓都是大叫大跳,歡呼若狂。

歡呼聲中,劉滄湖卻顯的蕭索落寞,他仰天長嘆一聲,突然跪倒在城頭,聲淚俱下的伏地大哭起來,歡呼的明軍非常驚異,紛紛圍攏過來,劉滄湖抬起頭,痛苦的嘶喊著:“諸位兄弟--有件事我瞞了大家,我叔父已經被韓朋、賈忠義兩個狗賊殺害了-----”

城頭一片譁然,這些明軍大都是他叔父的老部下,多年來是出生入死,緊緊跟隨,所以聽的噩耗,非常震驚與憤怒,劉滄湖泣言:“叔父雖為兩奸賊所害,但罪魁禍首卻是城下的韃子,若不是韃子利誘勸降,那兩個奸賊怎敢如此?”眾軍激憤,拔出刀劍,大罵韃子與漢奸,立誓要為將軍報仇。就在這其間,劉少湖悄悄的溜下城頭,回到劉將軍的住處,此時天還沒有亮,他起一盞孤燈,坐在方桌旁,望著榻上的屍體,默默發呆,不知不覺中兩行清淚從他眼角慢慢淌下。

院外,盧耀陽和何剛並肩站立,何剛經歷此番變故,竟是蒼老憔悴許多,盧耀陽為激昂的士氣歎服,輕聲道:“滄湖兄能文能武,真是將才啊。”何剛默然半晌,緩緩道:“你初來我軍中,有所不知,軍中的很多事情,大哥都是要聽從這個侄兒的,可惜啊,剛才少將軍為什麼不勸阻,不然大哥也許會改變主意。”

盧耀陽搖頭:“不,劉將軍性格沉穩剛毅,做事不輕易決定,一旦決定就不會更改,更何況是這種臨陣變節,投敵賣國的大事?他一定想了很久,所以沒人能讓他改變主意。”

何剛又是默然,長嘆一聲:“也許你的對,可可到現在我都不能相信,大哥真的是要投降。”盧耀陽也是感嘆:“是啊,多少我大明的忠心悍將就這樣無來由的投了韃子,起來也就在一念間啊。”何剛決然的搖頭:“不,我大哥不是要投韃子,他只是不想無謂犧牲,他想的只是拯救這幾千弟兄,你要知道,這些弟兄都是他身上的血肉啊。”盧耀陽:“那又如何,他救這些弟兄,然後再讓這些弟兄當叛徒,當漢奸,再來屠殺自己的同胞嗎?”

何剛低下頭:“可,可我們忠心為國又落的什麼?猜忌,偏見,冷漠,只因為我們是流賊出身嗎?”著,他眼中噙淚,非常激動的揮舞胳膊:“這些年我們為大明朝屍橫遍野,流血千里,難道還不能洗刷從前的一切嗎?”

盧耀陽傷感的嘆息,一把握住何剛的手:“可這並不能成為當叛徒的理由。”

何剛大嘴一咧,蹲下身抱頭嗚嗚哭了起來“我不是叛徒,我大哥反倒成了叛徒不是?”

盧耀陽默然,這時聽的馬蹄聲響,抬頭看,幾十盞火把從遠處而來,近了才看見原來是史督師,他拉起何剛,急忙迎了上去:“督師。”史可法翻身下馬,疲憊沙啞的嗓音掩不住滿懷的激動:“想不到,想不到,南門居然有如此的大勝,實在是大慰人心,大慰人心啊。”

早有人通稟劉滄湖,劉滄湖迎出院子深躬一禮:“參見督師。”“快免禮-”史可法扶起他,看他鐵甲緊裹的健壯身軀和不屈的黝黑臉龐,連連頭:“少年英才,我大明之福啊。”劉滄湖平靜道:“此戰乃將士之功,我只是出薄力。”

史可法枯黃愁苦的臉上露出欣慰,頭:“勝不驕,敗不餒,大將之風也!”著抓起他手腕,又回身抓起盧耀陽的手腕,雙手交錯,左右環視,眼中有淚光:“能擁有你們這樣的少年英傑,是我揚州的大幸,卻是你們的大不幸啊-。”著,不住的抖動二人的手腕,痛惜與悲哀之情溢於言表,顯然督師痛心的是,這樣的少年英傑本應是大明中興的棟樑,可現在,卻很可能要同自己一起葬身在揚州了。

盧耀陽眼眶泛紅,不出話,劉少湖大受感動,沉聲道:“督師,我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講。”

“揚州城已是死局,為大明計,為百姓計,督師應迅速突圍南去,固守長江天險,那樣江南無虞啊。”

史可法搖頭:“大兵四圍,突圍何其難啊--再我是揚州督師,揚州若失,我有何臉目去見天子?天子饒我,馬士英、阮大鋮也不會饒我!你等不必勸了,我意已決---”

劉滄湖暗歎一聲,欲言又止,盧耀陽卻悲憤道:“這兩個奸賊誤國誤民,可天子卻對他們寵信有加,如此下去,我大明”“住口!”史可法厲聲喝叱:“天子之事,豈是你能揣測的?!”盧耀陽跺腳長嘆:“督師,可我們就沒有什麼能做的嗎?”

史可法莊嚴道:“只有四個字:精忠報國。”

盧耀陽低頭,淚水又流了下來。劉少湖默默無語,半晌抬頭道:“我叔父被賊人所害,懇請督師能為他寫篇祭文,那樣叔父在天也會瞑目的。”

“那自然,將軍遺體在哪,我要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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