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響,一個人急步走了進來。

盧耀陽抬頭看去,認出是傅守信千戶。傅守信個子不高,相貌普通,但身體健碩,標準的軍人樣子。他匆匆的進了大廳,趨到劉文龍身前,附耳低聲了兩句。

劉文龍那不動聲色的臉,在一瞬間,微微的變色,但隨即的隱去。“在哪裡?”他低問傅守信。

傅守信雙手抬起,把一封書信呈了過來。

劉文龍卻不接,只是斜眼瞥著那封信。信皮上的四個字赫然入目:大哥親啟。

劉文龍冷笑一聲,忽然的道:“大哥?我劉文龍什麼時候有一個留著長辮子的弟弟?”

盧耀陽、劉滄湖等人都側頭望來。

劉文龍叮囑傅守信:“你立刻把這封書信送到督師府,親手交給閣部!”

傅守信抱一下拳,轉身急走了。

劉文龍看著他消失的背影,神情凝重。

預感到這封書信將會激起漣漪,盧耀陽等人都慢慢的靠了過來,等著劉文龍可能的命令。

劉文龍看他們一眼,解釋道:“這是滿清漢軍旗的四品總兵,陳柄文寫來的勸降信!”

“陳柄文?”何剛和賈全忠都是吃了一驚。

劉文龍了頭。

何剛叫道:“他還活著?”隨即又大怒:“這個敗類,居然投靠了韃子!”賈全忠也是臉帶怒色:“是啊,這個叛徒。”盧耀陽和劉滄湖卻是有些茫然,因為他們不知道陳柄文是誰。

原來陳柄文是劉文龍的一個老部下,多年前戰場失散,沒了聯絡,不想竟成了清軍的總兵。

劉文龍冷冷道:“陳柄文倒是膽子不,居然還敢派人來勸降我!哼哼,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但那個人既然打扮成了我漢人的樣子,穿我漢人的衣裳,便也算不得使者,而是奸細了。”看向劉滄湖:“你去處理,和盧參軍兩人一起。”

劉滄湖領令,大步走出。盧耀陽跟了出去,他知道,劉總兵要自己相跟,一定有所用意。

二人出了大宅,一前一後,急步的上了城樓。在城樓口,值巡的韓千戶-韓鵬,已經迎了上來。劉滄湖沉聲問道:“人在哪?”韓鵬手往前指:“就在城牆下。”

三個人快步走到城垛口,向下看去。

只見在百步的距離,一個帶著大斗笠,看起來如民夫一樣的人,正在那裡徘徊的等待,不時抬頭向城樓望來。其時日將落,他的身影狹長。

韓鵬輕聲的道:“少將軍也許不認識他,他叫王二狗,是陳柄文的貼身親兵,當年我們一起從陝西出來的,後來被殺散,要不然,到現在,我們不定還在一起”

劉滄湖黑沉的臉上毫無表情,只是伸臂取了旁邊的一張弓,搭上了一支羽箭。韓鵬見勢不對,立刻閉口不言。

“王二狗!”劉滄湖低聲喝叫。

城牆下那人抬頭望來。

“颼”的一聲,劉滄湖的箭如流星一般的射出,準確無比的直入王二狗的咽喉,箭頭貫出了後背。力量奇大,把王二狗整個人都射飛了起來,凌空做了一個後翻的動作,砰的一聲砸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動也不動了。

盧耀陽由衷輕贊:“好箭法!”

城牆上的軍士們齊聲喝彩,人人敬仰的看向劉滄湖。

劉滄湖面色冷然,拋了弓,返身下樓。盧耀陽在城垛邊停了片刻,眼光向遠方一掃,心中憂慮:“大兵壓境,不能衝鋒陷陣,面對面廝殺,只能留在這孤城中,坐以待斃,哎,這實在不妙”可是揚州兵少將寡,採用依託城牆,憑險據守的防禦性戰略,是閣部和幾個將軍共同制定的。任何人不能隨意出城。

韓鵬滿臉堆笑,相送二人,不住的嘖嘖稱讚:“好箭法,少將軍好箭法啊。”

二人下了城樓,向劉文龍交令。

劉滄湖什麼也不,只是抱拳一禮。劉文龍也不問,漠漠的一頭,道:“傳令下去,再有什麼人膽敢靠進城牆,一例射倒!”

第二日的清晨,清軍突然有了動靜,從二十裡外的斑竹園拔營而起,向前進了十里,這一來,站在城牆之上,便可以清楚的眺望見清軍的大營。清軍在西門外紮下中軍大帳,豎起一杆繡著四爪黑龍的白色大纛旗,各色的旗幟那是不盡其數,組成一片片旗海。一個個白色的饅頭一樣的帳,在原野之中蔓延開來,一眼看不到頭,蜿蜒著包裹住了整個揚州城。

城上的明兵見了這等聲勢,無不駭然。清軍最少也有二十萬之眾,旌旗招展,劍戟如林,馬匹賓士來去,一看就是精銳之軍。

但直到此時,揚州被完全的圍困住,揚州後面的長江卻依然靜悄悄,看不到朝廷援軍的絲毫動靜。

中午時分,清軍忽然對著揚州試放了一炮,炮聲震天,正落在城中間的人煙稠密處,死者過百,觀者無不慄然。

炮擊剛過,督師府緊急會議。但各個將官面面相覷,卻是束手無策。

這一夜,揚州城哭聲隱隱,軍心民心甚懼。

深夜,盧耀陽緊身輕裝,攜了一把長劍,登上城樓,站在城剁口,但見城外清軍營火有如天上繁星,一眼望不到邊,心情沉重。

腳步聲響,何剛走了過來。原來前半夜是他值巡。

“兄弟,想什麼呢?”他親熱的拍拍盧耀陽的肩膀。

盧耀陽側頭微笑,:“何大哥,大戰在即,你倒是輕鬆。”

何剛哈哈一笑,一屁股坐上城牆,道:“我怕他個鳥!比這兇險十倍的,也不是沒遇過,到最後,不都挺過來了嗎?”

“可這回一樣嗎?”盧耀陽沉吟著。

“有什麼不一樣?”何剛瞪著大眼:“兄弟,雖然你武功比我高,但要戰陣殺敵,卻是沒我經歷的多。打仗嘛,就是拼住一條心,想的越少,越不怕死,到最後,就越不容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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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著城內,罵道:“可有些人就是不懂!你聽這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我要是閣部,就派兵抓起來,每人抽上幾百皮鞭,讓他們好生的哭,省的無來由的惹人煩躁!”

盧耀陽笑一笑,為何剛的豁達而感動,但心情卻沒有絲毫的輕鬆。因為他明白,不會有援兵了。如果十日之前,還可以對援兵有所期待,那麼到了現在,就不應當再存幻想。形勢再明白不過了,當揚州被完全的合圍後,就算是朝廷調集到了援兵,援兵也不敢過江了。

揚州只能依靠既有的力量和清人周旋。

這讓盧耀陽悲滄。隱隱的也有些絕望,靠揚州城內的這軍馬,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清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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