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龍的大汗仍沒有落,聲音沙啞:“卑職愚昧,願聽閣部調遣。“

史可法欣慰的笑了:“快快進城吧。”

城門前的這個插曲,使大軍進城的氣氛,增添了些須的灰暗之色。城樓上,一排軍士“砰砰砰”對天鳴放著歡迎的火銃,驚的鳥撲撲的飛去。

盧耀陽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對於劉文龍所的放棄揚州的提議,其實在心底裡,他是有幾分贊成的。不管揚州能不能守住,但已經是一塊險地。史閣部朝廷之柱,身負中興的重任,處身這裡,實在危險,所以盧耀陽想著,找機會還是要勸老師,離開揚州。揚州留一上將堅守即可。

但這個服何其難。

在督師府,史可法詳細問了高郵的經過,末了,一聲嘆息,久久不話。

當天晚上,督師府舉行晚宴,歡迎劉文龍將軍,揚州的主要官員和幾個帶兵的將軍,全數而到。經過一個下午的休息,劉文龍的精神好了許多,不過話仍然不多,和各位大人的互動,顯得有些拘謹。

督師府的晚宴很簡單,僅有幾個菜,兩杯清酒。寒暄之後,立刻屏退下人,商議起了揚州的軍務。最後調派而定,劉文龍部明日起接防南門的防務。揚州南門離著運河和長江最近,一旦戰起,清軍為斷揚州的後援,一定會猛攻,因此南門的壓力會很大。

而最難防守的西門和西城牆,則由史可法親自坐鎮。兵部主事黃日芳負責軍需糧草,揚州知府任育民統領民夫,各個將軍和官員也分領了任務。

第二天一早,盧耀陽便到南門去報到。因為史閣部已把他派為南門參軍了。

天還沒有亮,整個揚州,便擾攘起來,各處逃來的百姓,把揚州塞的滿滿。街道上,官府搭起的粥棚前,排起了領粥的人龍。安置難民的一個個大院裡,湧湧的全是人。而在四門城牆的地方,晚班的民夫疲憊不堪的撤去,白班的民夫接著日以繼夜的修築城防工事。

揚州南門前,兩支部隊正在進行換防。原先駐守南門的副總兵-李應魁部,改防北門。李應魁是北方人,和劉文龍系出同源,因此十分的熱情,他和劉文龍惺惺相惜,聲叮囑。劉文龍少有的露出了笑容。

等他帶兵離去,劉文龍便帶著劉滄湖和幾個千戶,加上新來的參軍盧耀陽,一起登上南城樓。其時清晨,太陽剛剛升起,一眼望去,有一條寬闊的大江在遠方金波粼粼,平靜舒緩的流淌。大江的這邊死一般的靜,碧綠的原野中看不到一個活物;大江的另一邊,隱隱有旌旗在招展。而在江面之上,沒有一隻船。

盧耀陽看著這畫圖一般的風景,心頭湧起一種莫名的哀傷。同是也升騰起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他想,江山千里萬里,怎麼會輕易的淪落他人之手?只要我輩努力,何愁清人不滅?

這天中午的時候,清軍的前鋒到了揚州北二十裡外的斑竹園,並在那裡安營紮寨。隨後的,大軍陸續而來。揚州的四門開始全天緊閉,沒有督師的將令,任何人都不能再隨意出入。揚州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像機器一樣的急速的轉動起來了。

不過清軍在斑竹園一扎就是十天,其間沒有向揚州進攻的意思。不過這並不讓揚州輕鬆,因為將軍們都明白,清人是在等後續的大炮。

在攻城戰,尤其是像揚州這樣的堅城,如沒有大炮,只靠弓箭和士卒,是不可想象的。清人早就習慣於利用來自海外的大炮取的勝利。在很多的戰役中,威力無比的大炮具有決定性。

想來可悲可嘆,最開始的時候,這些大炮本都是大明朝買來對付清人的。在關外的時候,它們曾為大明立下赫赫功勳,可不料隨著時間的推移,連同那些掌握發炮技術的漢人士兵,都漸漸的落到了清人的手中。現在,反轉了炮口。

大炮無情。炮手也無情。

這天,清軍向揚州派出了第一個使節,內容不用多,自然是要揚州的閣部史可法、翰林學士衛允文及四總兵、二道員,立刻投降。不用史可法出面,翰林學士衛允文在城頭就把使節亂箭射了回去。還送一個字:“呸!”

史可法的表情越來越憔悴,這幾日,他連連向朝廷派出了三隊求援的使者,卻都是沒有任何的訊息反饋。一道長江隔開了揚州和南京,他不知道在南京的朝廷,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沒有絲毫的動靜,甚至連內閣的塘報,或者詢問江北戰局的文書,也沒有一片?

他心底的那個憂慮,越來越沉重,墜的他要倒下去。

這一天,揚州的南門外,也來了一個清軍的使者。不過這個使者有些奇怪,不但沒著清人的官服,反倒戴著大斗笠,裝扮成了一個漢人的樣子。在南門外站住腳步,高喊不要放箭,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用帶著的弓箭射到了城頭。

南門內的一間大宅。這裡是劉文龍的住處兼指揮所,離著南城樓只有百步遠。

一個千戶匆匆的跑了進來。

穿過兩道門,就看見在正廳之內,劉滄湖和何剛千戶,另一個叫賈全忠的千戶,都是披掛整齊,圍著一張大木桌,桌上鋪著城防圖,正商議著軍情。在他們身旁,還有一個白袍白甲,英氣勃勃的少年將軍,卻是盧耀陽。盧耀陽換了戎裝,站在那裡,直如戲臺上的粉旦武生。

他仔細的聽著三人的對話,不時抱拳插上兩句。但不管是對是錯,劉滄湖對他的態度都很冷淡,一如初見的陌生。盧耀陽微微笑著,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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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接到任命,到劉文龍的軍中擔任參軍,他便知道,這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劉文龍的部下,從士兵到千戶,都是相伴多年的老兄弟,上下同心,只聽從劉文龍一人之命。要想讓他們接納自己這個外人,自己還要多加的努力。尤其是劉文龍和劉滄湖,似乎都對自己有著深深的戒備。

當然,劉滄湖對他的冰冷態度並不是獨有的。劉滄湖對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叔父-劉文龍,也沒有顯露過什麼笑臉。

大家都習慣了。

何剛千戶和賈全忠千戶,認真的聽著劉滄湖的分派和調遣,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總兵劉文龍則是全身鎧甲的坐在旁邊的一張大椅上,右手柱著長劍,一副隨時準備跳起來,衝上城頭迎戰的樣子……他微閉著眼,微黃的臉色非常嚴肅,目光閃動間,多在盧耀陽和劉滄湖這兩個人年輕人的身上掃過。似是在靜思著什麼。

腳步聲響,一個人急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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