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支軍紀嚴整的精銳之師,步軍多,騎軍少,雖然看起來鎧甲不是很齊備,但精神卻是十分的充足。在黑夜之中行軍,整個部隊絲毫不亂,前軍走過,後軍再跟上。眾軍簇擁之中,還夾雜著許多輛的牛馬車,車輪轔轔,像是隨軍的家眷。一面“劉”字大旗,在夜風之中,徐徐招展。

一股激動湧上盧耀陽的心頭,他用一種久汗逢甘霖的心情看著這一支的部隊。他深深的知道,缺兵少將的揚州,是多麼的需要一支強有力的援軍啊。史部閣夙夜難眠,嘔心瀝血,枯瘦的身影在看到這一支的部隊時,也許會稍稍的寬慰

劉滄湖帶著眾騎士走下山坡,立在道旁。很快的,一大隊的騎兵走馬而來,在多是步兵的大軍之中,十分的顯眼。當走到劉滄湖身邊的時候,他們勒馬停了下來,然後向兩邊一分------眾騎簇擁之中,一個看不清面目的明軍大將,勒馬而立。

雖然看不清面目,但他那盔的紅纓,和身披的將軍鎧甲,卻表明了他的身份。

劉滄湖快步而走,到了他的馬前,低聲的了兩句。那大將側耳傾聽,目光瞟向了盧耀陽。他的眼神在黑夜之中閃爍其光,彷彿思索著什麼。

然後,他便下了馬,提著馬鞭,大步走到了盧耀陽的身前。他的個子不大高,身形也有些偏瘦,看起來,倒有像南方人。離的近了,就見他的臉形瘦長,微黃的鬍鬚,年紀雖只四十上下,卻有一種飽盡滄桑的感覺。

盧耀陽一抱拳,行禮道:“見過將軍。”

大將仔細的審視著他,了頭,用沙啞的聲音道:“哦,還真的是你,”雙手在胸前一拱:“史部閣安好?”

大約在一月以前,史部閣召集江北的高階將官,在揚州舉行了一次軍事會議。也就是在那次會議上,盧耀陽陪在史部閣身邊,和各個總兵有過一面之緣。這個劉文龍記性和眼力都頗好,雖然夜色漆黑,但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盧耀陽保持著行禮姿勢,回答:“韃子犯兵,九州鼎沸,史部閣夜不能寐,怎能安好?”他的聲音清清朗朗,如溪流沖刷山石,山坡上下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楚。人們聽得出他的悲憤和焦急。

劉文龍沉默了一下,對他略帶著衝撞的回答,沒有在意,沉吟著問道:“江北危局如此部閣可是有了對策?”

盧耀陽心中一動,他意識到劉文龍此問,實在是大有文章,但不等他回答,劉文龍好象意識到了失言,於是轉了身,向山坡下走去,邊走邊:“走吧,天亮之前,我們要趕到揚州。”

大軍向前。盧耀陽隨在劉文龍的身邊,而劉滄湖則帶著精騎,繼續在前探路。

一路之上,盧耀陽和劉文龍沒有交集,雖然他幾次張口,試圖想要和劉將軍些什麼,但劉文龍卻是目光向前,根本不想話的樣子。整個大軍,除了馬蹄、鐵甲、夜風吹旗聲外,再無半人聲喧譁。人人埋頭行軍。

盧耀陽一邊走,一邊細細的觀察,現在,他似乎明白了,這支軍隊是如何的透過烽火地帶的------在夜色的掩護之下,大軍默默而行,同時,有隊偵騎在四方奔動警戒,一有情況,立刻向著劉文龍回報。

他們的行軍路線也是早就制定好了的,對於可能發生戰鬥的幾個州府城池,全部避了開來。盧耀陽遙望著城池的燈火之處,心中陣陣的酸楚和悲憤,因為在那火光之中,隱隱飄動的,都是滿清的旗幟。可僅僅在中午以前,還是明字大旗。

劉文龍的臉色愈發的陰沉了。

當滿天的星光漸漸淡去,東邊現出了一絲魚肚白的時候,大軍終於進了揚州府的地界。所有人都松一口氣。一夜的行軍,使每個人的人臉上,都充滿了疲憊。可是這口氣還沒有緩過來,就聽得後方的遠處“咚咚咚”的傳來一陣狂風驟雨一樣的鼓聲!

所有的人立刻回頭望去。

一名報子順著道邊馳馬而到,對著劉文龍急報:“報---總鎮!有一隊清軍在後方出現!”

盧耀陽心頭一緊,想:大軍一夜的急行,十分疲憊,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和清軍而戰的。

劉文龍神色鎮定,問道:“有多少人?”

“夜黑路遠,看不清楚,不過馬嘶人喊,怕足有四五千人。”

劉文龍將手中的馬鞭向上一揚,大聲的命令:“前軍向前,後軍斷後,走!”一將得令,急向前去傳命。劉文龍又對報子道:“告訴何剛,阻敵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速速撤退。”

“是!”報子當即飛馬而走。很快的,後軍的馬蹄鐵甲之聲,鏗鏗鏘鏘的響起,似是在整隊列陣,而前軍也不驚慌,依然靜靜向前,只是腳步明顯加快了。

盧耀陽對劉文龍抱拳:“將軍,我願留下來,為後軍助戰。”劉文龍微露驚訝,瞧他一眼。盧耀陽知他意思,伸出掌來,向著道邊的一棵樹虛劈了一下,聽得砰然一響,一丈外的樹,樹葉翻滾,驟然的搖晃了幾下。

劉文龍和身邊眾將都是吃驚,不想一個年紀輕輕的六品文官,居然暗藏著一身的好功夫,如此虛空劈掌而能搖動樹木,馬上諸將無有一人能做到。眾人面面相望,再看向盧耀陽的眼神,登時就變了。

劉文龍頭,道:“好掌力!同知有此心,甚好,只是戰場兇險,刀箭無眼,一旦有個閃失,我怎的向閣部交代?”盧耀陽道:“這是我自願的,與將軍無關,閣部深知我性,絕不會怪將軍!”當下,也不多,一甩馬韁繩,向著後軍飛馳而去。

劉文龍阻攔不及,眉頭皺起,沉吟了片刻,向身邊的一將佐使個眼色,將佐得令,一揮手,帶著十幾騎緊跟著盧耀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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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耀陽奔出前軍的隊伍,就看見在後方的不遠處,薄薄的晨曦之中,一個微微凸起的山坡上,軍旗展動,人頭湧湧,一隊的明軍已經列好了陣勢,堵住了前進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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