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天氣,雖然不是很熱,但氣溫已是不低,空氣中總彌散著一種悶溼的氣流,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躁動。陸淞原以為自己回到越州府上班,會讓這個家會多一些快樂、少一些沉悶,可是誰知道,快樂沒有增加,卻增加了許多憂愁。從他接到任務返鄉的那一刻起,這個昔日和睦的大家族便已無寧日。

陸家老老少少都坐在一起,召開了家庭會議。會議的主題就是要不要分家。陸宰是老大,他看了一眼在場的人,第一個發言道:“嗯,娘,家中所有的人都到齊了,那我就開始了。”

老太太臉無表情,點了點頭,“那就開始吧。”

陸宰道:“今天把大夥都召集過來,是要跟大家商量一件大事。想必大家也都清楚這些天發生的大事了,我也就不多說。今天,就是要跟大家討論一下這分家的事。這家要不要分,分的話又如何分法,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分家?分什麼分啊,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啊。”陸長民礙於兄弟情面不同意。

老太太一聽,頗為高興,“是啊,分什麼家啊?我們陸家自從你祖父開始,一直是兄弟和睦,親如一家人。幾代人,都從沒有人提起過要分家。你爹爹去世這才幾年啊,你們就鬧著要分家,像話嗎?我可不想這個大家庭就在我的手裡散了,你們要想分還是等我背朝黃土臉朝天之後再分吧。”鄭夫人說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沈冬青橫了陸長民一眼,這次會議就是在沈冬青的堅決要求下召開的。陸淞攤上這麼大的事,要是不分家擺明不是要連累自己的嗎?自家的這個男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如今老太太也不同意分了。不行,這個家必須得分!“婆婆。不分家也可以。大哥,嫂子。你們也知道的,並不是我存心要分這個家的。過去這幾十年來,家中事務都由嫂子掌管,每一件事都是你們跑前跑後地忙活著,賬目也都理得一清二楚的,我們也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若非事非得已,我是萬萬不會開這個口提這個要分家的要求的。只是陸淞闖下這麼大禍,立下了什麼軍令狀,你以為那軍令狀是開得玩笑的嗎?這軍令如山倒,交不出就得砍頭,還得被抄家。這分了家還好一點,如果沒有分家的,不就全一股腦被朝廷抄走了嗎?”

“抄家,抄家。現在到了要抄家的地步了嗎?不是還有兩年的期限嗎?現在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可想。大哥、大嫂也託了人去朝廷找關係的了,說不定這事情還有轉機。”陸長民道。

“轉機?還有什麼轉機?嶽元帥官夠大的了吧,可秦檜說他謀反就是謀反,沒有謀反也還是按謀反罪給殺了。有些事我們還是要早作打算。省得到時候事到臨頭了,再後悔莫及。”沈冬青反駁道。

“我也覺得母親說的有道理。”陸過也表態了。“伯父,伯母,還有大哥,大嫂。有些事我們確實要早作打算才是。就算是分了家,我們也還是一家人的。萬一以後真的被朝廷抄了家,我是說萬一哦,有我們在,阿彪等人的生活我們還是要照顧上的。當然,沒有被抄那是最好的結果。我們也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陸淞則象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言不發地呆在角落裡,看著他們幾個爭吵,心中對自己當初一時的衝動懊惱不已。今天這一切皆因他而起,可是他卻無能為力。

陸宰聽了半天,剛要發話,卻看見唐氏一直在捏佛珠的手停住了,陸宰知道自己夫人的性子,便道:“還是你來說吧。”

唐氏會意,站起來道:“算了,算了!要分就分吧。禍是淞兒闖的,這個責任肯定不能讓你們來擔,來跟著我們遭殃。盼姑娘,你去把那紅頭賬本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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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盼盼在一旁默默地聽著,這會兒見母親下令,便趕緊起身去拿賬本。

“大哥,嫂子。你弟妹的個性,你們還不清楚啊,她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分啥呀分!只要我們兄弟同心,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陸長民是個孝子,知道母親不願意分家,便還是要堅持自己的想法。

沒想到他這麼一說,就徹底激怒了沈冬青。“你說什麼瞎話呢,你!你有本事,就把陸淞這事擺平啊。我看你是越來越出息了,是不是?自己屁股後面流鮮血,還要給別人擦屁股!你個殺千刀的,我沈冬青攤上你這個沒有的東西,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你要不分,那家中的事都你來管。我明兒就回孃家去,再也不回來了!” 沈冬青心裡那個氣啊,恨不得能把個不中用的陸長民撕成兩半,嫂子都已經答應的事了,他又半路上殺出來不幹。於是顧不得有晚輩在場,索性把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摔,就跑到房門口,一張大屁股坐在一把木椅子上,用雙手捂著眼睛,開始哭鬧起來。

陸長民一見自己的老婆發飆,趕緊跟過去,又是拉又是勸,不知所措。

“太不像話了,要分就分吧!我是你們老孃,今天我做主,給你們分家!張嬤嬤,你去前面去,把陸榮、還有他母親賈氏都喊來,讓她來做個見證!”鄭夫人目睹這紛爭的過程,也是氣得自己在那裡掉眼淚,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要攤上這種大事,偏偏一家人還不能團結起來,看來陸家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了,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分家。

一旁立著的張嬤嬤便去叫人去了。

不一會兒,陸榮、賈氏過來了。賈氏一過來就跟老太太打了個招呼: “大嫂啊,你們要分家啊。”

鄭夫人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人老了,兒孫們的事,我管不了了。你們都是我們陸家的族親,今天就請你們過來,替他們做一個見證吧。”

“這樹大分枝,人大分家。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們兄弟商量好怎麼分吧,我在一旁聽著呢,商量好了,榮兒,你就給他們都記下來,寫個東西給你們做個見證。” 賈氏道。

家丁們便遞上筆墨。陸榮在桌子上把紙張攤開了,拿起毛筆,道:“你們說吧,這家要怎麼一個分法?”

“這家要怎麼分,我先說一條原則吧。老爺當年任右丞相,收入是不菲,但是,他買了那一屋子的書,花了不少的錢,剩下的置了一些田產、房子之後,也就沒什麼剩餘的了。當年我們在躲兵災的時候,把田產把賣掉了,用於躲兵災的開支了。庫房中的這些餘錢,也主要是陸宰、陸淞他們積留下來的。而且,現在他們人口也多,應該多分一些的。” 鄭夫人道。

“母親的意思,我贊同。庫房中的錢,大哥家掙得比我多,他應該多分一成的。”陸長民說。陸長民是個老實人,他知道陸宰任職的年數比自己長,待遇也比自己要高得多。後來,陸淞也參加工作了。對這個家庭的貢獻是遠遠大過自己的。

“你若不說話,就沒人把你當啞巴。大哥家掙得比我們多,這話不假,但大哥家人也多,花得也多。自古分家按兄弟平分,還沒有聽說過要按人口分的道理。” 沈冬青不滿意了,偏偏這陸長民還胳膊往外拐。

“是啊,我也見證過幾次分家的,一向以來都是按兄弟平分,還沒有聽說過按家庭人口分的道理。” 這賈氏是個馬屁精,知道現在陸長民家強勢,陸過又與濮王府結了親,最近又中了榜,於是開始偏向沈冬青。

“平分就平分吧,兄弟之間,不能因這個傷了和氣。藏書樓等公用的東西還是照舊,不分。還有幾十畝田產,我們也不要。我們住的這些新房子,是盼姑娘用自己的嫁妝建的,這個得歸我們。爹爹以前分給我們住的老房子我們也不要了。庫房中的錢及其它東西,我們得分一半。”陸宰不想再糾纏下去,省得讓外人笑話,他是個老大,老大就得有老大的樣子。

陸長民一聽,臉上都掛不住了。這大哥不僅同意平分,還主動少分,把田產、老房子都讓給他,你讓他如何掛得住?沈冬青倒是挺意外的,她沒想到大哥會說出這些話來。不用去爭什麼,大哥居然把利益主動送上門來了。但隨即轉念一想,他今天這麼大方,無非是想以後萬一抄了家,兒孫們還要我們照應吧。也不知道是虧還是賺的,再想多要些反倒不好意思開口了。

鄭夫人很是驚訝地盯著陸宰,“陸宰,你這是怎麼啦?哪有這樣分的道理?”

“母親,您就不用操心我們了。就這麼定了。有些東西,是金錢買不來的。我要分一半的錢,因為王姑娘還沒有出嫁,到時候要給她置辦嫁妝的。她是忠臣之後,我不能虧待了她。兒子們都大了,也都成家立業了。我呢,也還每月有一份養老錢,夠我們夫婦生活和養活您老的了。子孫若如我,他們以後賺得比我還多,我留錢做甚麼?子孫若不如我,我留給他們再多錢的錢也挽救不了頹敗的命運,我又留錢做甚麼?一代管一代,自古聖人都說的是孝敬父母,沒有聽說過要孝敬兒子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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