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院妖精們,終還是扭不過潑皮城主,應允拿走些魔骨,為他出力。

無它,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爾。再不能似以往隨意而動,雲遊結善緣,世間雖大,已只剩綠柳是唯一的安身之所,主家既然心硬,真惹怒了,哪有好果子吃?

玄素門做這營生,財源廣進,上至長老,下至小低階,囊中都不缺藏貨,全自備有好寶器,紅豆長老甚至有三件堪比馬寬石如意、董策正經注的頂級寶器。

她們富裕,寶器上無須城主補貼,只音律上有所長的幾位,各討去適合的魔骨,蔣氏匠師最近活計多,已忙不過來,還得等著。

與柳絮院女人們一樣,地仙五階的和尚不要臉起來,宗昊等四門村民也是無奈,各個再回賭坊,全咬牙切齒,以前話裡話外的嘲諷,換成了粗鄙直接的謾罵,但任人指住鼻子門面,罵得再難聽,口不擇言時把金帝、羅漢捎帶上,修濟也只微笑以對。

啟罵的雖全佔上風,但次數多了,場面一邊倒也要覺無趣。和尚修那閉口禪,口不出一言,還得算耍無賴。

賭錢時,一局只壓一枚銅錢,叫存心思把他賴掉的洗浴錢贏回的宗昊等,越發火大。

一晚遭罵無數,瞧模樣,並沒一個願與他解仇,但和尚每日獨在泥瓦行制磚時,敢再多做一塊了。

人間處處有修行,慢慢來。

和尚尋著門路,叫同陪賭銅錢的王乾暗生羨,但各人所遇所求不同,解法不同,急也急不來。

十月中旬,呂東山兩口兒辭行回龍鱗,再隔一日,料子備齊,酒坊也收拾好,商三兒開釀地仙醉。

窕妹能言會道,潑皮不給姐姐換天仙妙法,原說定的寶器也不能放走,甘願為虎作倀,跑到履鞋店磨了兩天,王銳面前,把釀酒艱難誇大十倍,王家女兒手巧贊上百遍,甚至言下之意,缺了王靈芝,好酒都要釀不成了。

王銳是方正,但對著個嘰嘰喳喳的女孩兒,也得認輸,允靈芝隨她去,幫忙釀酒,只特別叮囑,晚飯前定要回來。

終讓潑皮得意,在酒坊裡,先是恣意打量,繼而言語調戲,最後便用身子擠擠碰碰。

叫受害的王靈芝,縮著脖子怯生生,面紅得幾能滴出水來,幾次險些切到手。

潑皮肆無忌憚,是遭窕妹、瑤觥、奉羹無數白眼,心裡罵著猜測,若不是她們在,指不定還要做出啥事兒來。

王靈芝也怪,瞧著羞怯至極,臉紅到脖頸根去,整日不答一言,偏又不跑不讓,老實地任佔便宜。

還好,潑皮三爺逗著大姑娘,正事也沒忘,最後又攆走幾個幫忙的,留他自家一個人下料,酒應沒釀廢。

聽說料子可不便宜,真釀廢了,還不知誰肉疼!

地仙醉比瓊花露用時要得多,須四十九日才能出酒,料子下完出門,商三兒先叮囑窕妹小心看護,再叫城皇遣耳報神,往地龍山傳話,請兩位山神哥哥今年早些來,先品鑑好酒。

按商大娘意思,妾、外室生子,多晚著正室些時候才好,但向氏自家說,這城幽魔邪魔盯著,哪計較得其它,她已領先一步,懷上了,就不擋別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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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冬月初,府內官子、雜貨鋪窈娘先後用下枚得子棗,官子那,待過完年,王靈芝進府,一起抬做妾。

瑤觥、奉羹、蘭舟三個,自家還不急,就不強求。

世間萬事,向來好的不靈壞的靈,冬月裡,成衣店又多出個女嬰,一家子沒心情取好名,還是按序排,叫四妹。

婆婆整日沒個好臉,苦命的陳武媳婦也心頭淒涼,年後還得接著生、接著餵奶。

隨老夫人送禮,看完四妹回來,眉兒苦笑著說,再過些年,她這有名兒的大姐,得多遭妹妹們嫉恨。

當場受商大娘白眼:“你娘生不出兒子,你這還要再等,對頭懷上了,你倒不見急,一天只想些有的沒的!”

眉兒轉笑開:“生孩兒也要鬥氣?那老夫人開恩,把魏鶴充我名下罷,比她生的年歲大,還省下餵奶換尿布的功夫!”

商大娘沒理會,她自家倒上心了,回到桃蹊院,換陶千巧追著魏鶴耍,逗他叫娘。

天寒地凍中,濟水河神進城看兒子一家,順道也送鯉魚來。

直到進入臘月,也再沒地仙來綠柳吃濟水鯉,今年就只賣出去一桌,拿鯉要算本錢的,圓滾滾眼下不會來討。

商三兒本拿定主意,才五葉的進賬,城裡多出個花子使喚,再有地仙來城設鯉魚宴,已不必再勞師動眾。

可惜再沒人來,只是白想。

仲熊、鮑正山等肯賣力氣,牙行改漁貨鋪施工甚快,不過要搬進去,也是開春後的事兒。

河神進城,領他父子看了施工地,就在牙行,商三兒道:“我師父傳下的好酒方,剛釀著,過幾日就能出酒。殷大爺也趕巧,索性再多留些日子,年就在我家過,嚐嚐酒味兒。”

世間駐名山大川的山神、河神,久離家都有隱患,但殷鑑遭邪魔害後,反與綠柳城搭上關係,如今得算大羅的人,想必只邪魔敢再算計他,但便邪魔,搶去河神位又逃不走,誰還吃飽撐了送死?

若不管修行,殷鑑來綠柳城住個十天半月,都放心。

聽潑皮兒留他過年,河神“哈哈”笑:“兒媳懷上孫女,我心裡歡喜,這趟來,本就要與他們過完年才走!謝城主盛情,人口多,自家過罷,就不來府上打擾!”

殷蛟媳婦借得子棗,也懷上了,與向氏一般,自家查知得到,是個女兒。

河神拒絕,商三兒再勸:“請客的不怕大肚漢!左右地龍山兩位哥哥,也要全家子來,今年糟心事正多,加上你家,索性並一起過,圖熱鬧沖沖晦氣!”

商府、殷氏再加兩位山神卷屬,並一起過年,得擺二十來桌了。

潑皮城主愛熱鬧,兒子在綠柳討生活,面子不可不賣,上回得罪商大娘,也該尋機賠罪,殷鑑就應下:“成!那就叨擾貴府!”

商三兒擺手:“殷大爺莫見外!地龍山兩位哥哥,年年全家來,要過完十五才回呢!”

兩位山神在綠柳過元宵,是因商三兒要去呂家送年貢,幫看護著家,不是真厚臉皮,倒無須向河神說明。

牙行前說話,對門跑出臉上掉粉的青衣:“哎喲!城主爺!河神爺!過年沒客來,院裡沒個男子,人再多也只嫌冷清,城主府有熱鬧,捎上老奴與姑娘們罷!”

不知使的何種手段,先前對話,也偷聽去了。

誰都曉得,輕易莫得罪女人,被潑皮逼著效力,玄素門上下都有氣。青衣明曉得湊去城主府過年,商大娘、向氏不會待見,聽到話,還想要湊一腳,是為膈應人。

潑皮大城主也是滾刀肉,放得下臉拒絕:“要嫌沒男子冷清,叫馬吉家、百里大胖家陪你們,定都歡喜,甄藥神應付完家裡,也願來柳絮院喝兩盅的。過年熱鬧,但只待外客,城裡各家安不下,要破例誰家,定遭話說!兩位長老自家耍罷,初一來府裡赴宴就是!”

青衣尋不著話接,柳絮院門邊,紅豆又露出半個身子:“姐姐回來罷,狠心賊心硬似鐵的,過大節,哪許咱們晦氣人登門?”

嬌嗔著,卻還那般輕柔。

今日不知怎的,光聽聲音,就叫人心裡酥癢。

商三兒笑容一收,衝那邊罵:“老妖精早些死心,三爺這少年郎,不受你勾搭!”

陳婆婆幹不過青衣,紅豆看著柔弱,但走南闖北撐場面的人,定也不好相與,罵完,不待還嘴,商三兒又飛快對殷家父子喊:“肚子疼,我先回府!她家年底客少,殷大爺要想耍耍,倒正趕巧!”

丟下話,帶狗一熘煙跑走,叫紅豆百種應對語,全又憋回肚裡。

河神是正經人,且兒子也在場,城主跑走,自不會留下。

紅豆今日明顯用了某種道術,跑到奇珍閣,商三兒就跳上狗背,吆喝著,一路衝回城主府。

跨門檻時,還覺心跳得厲害。

果真不愧老妖精,沒臉沒皮的,就敢衝三爺下手!

想尋人壓壓驚,書房沒人,便撫胸回柿霜院。

見著侍女們,商三兒問:“夫人不在?”

其餘小低階都只躬身叫人,由佟梅出頭答:“眉兒姐姐在為魏鶴制新衣,夫人說,近日無事,與她學學針線去,就用得著呢!”

“還早著,急個啥?”

話出口,才想起向氏懷上已五月,眼看就要顯懷,這時備制孩兒衣物,確實已不早了。

瞧著佟梅,商三兒改問:“陶千巧愛帶孩兒,東郭濟以釣蝦釣魚做消遣,每日不在六節山,就蹲溝渠邊耍。你這,可尋著喜好之物了?”

聽問到自己,佟梅沉默好一會,待商三兒都有些不耐煩,抬頭打量柿樹上啄木鳥安身的樹洞,方幽幽出聲:“老爺,婢子要重塑道心,用不著尋別物,只需府裡府外,人人瞧來時,眼裡再沒憐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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