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帶商三兒閃到的,自然是佛國挖耳羅漢寺外。

佛國稱國,但並無國君,但各城城主家全是信徒、在家居士。

挖耳羅漢寺地處野外,但廟中樓閣連綿,黃牆後,圍著一個山頭,其地之廣,瞧著也與座小城無二。

山上香菸繚繞,殿閣嵯峨,層層疊疊的琉璃瓦在日光下金光熠熠,峰頂聳立的佛塔更有十餘層高,遠遠就能瞧見。

廢地仙已不是真沒丁點本事,山下認真凝神聽,隱約有木魚聲聲、誦經陣陣。

這周邊地界,山妖、邪祟全被清理得一乾二淨,白日裡,周邊數城的凡民無須修者護佑,也敢來敬香禮佛,商三兒眼中所見,上山下山的人往來不息。

山腳下連線圍牆的寺門,僅是兩尊意態如生的猙獰護法像,其內沒一個沙彌看門,任信徒自進出,無人過問。

商三兒獨站寺門外,聽著傳音:“那大鵬要明日才得煉好,先領你來瞧瞧。但俺不進寺拜泥像,你自家去!”

聽明白後,他手心就冒汗。

遭赤腳仙突襲之前,走到哪都安心,一來邪魔本事還未擺明,二來手掌心城主令裡,常有位大羅與他說著話,隨時能救。

邪魔中有本事不在大羅之下的,這寺擺明有古怪,老狗都沒帶,青牛不隨行,只叫他一個人進?

“安心,裡間不止一位羅漢留有佛念、道印,丟不了命!”

世事哪有完全?上回青牛近在遲尺,還被人一把擰斷脖子!師父說他遭了難,可去輪迴中撈回魂兒,但剛折的趙老頭,不已神魂俱滅,大羅回天無術?

姥姥的,這些位天仙,又拿他做餌釣邪魔!

常釣蝦的,自然曉得,好些時候釣不著,只白丟了餌!

三友這徒兒,修為是廢,人倒精賊,不知在何處的青牛暗嘆口氣,改話誘:“寺裡留的佛主舍利,神境破碎,但還剩蕩魔之效,你要有本事討回去,防範幽魔也是極有用!”

那還成!

按理來說,邪魔不至於這般傻,各個學黑狗、花狗,明曉得天仙們盯著,還願送命。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有額外好處,不至白冒險,還成!

大羅坐莊,沒個不跟的道理,商三兒點點頭,暗捏著黑棋子,提腿拾級而上。

擦肩而過的信徒老少,面上各都虔誠,幾乎出入的是聖地,人雖多,無論老少,行走間各個斂聲靜氣,偶有交談,也把聲音壓得低,此外再沒丁點嘈雜異聲。

寺門內設兩張桉幾,擺有大堆上等佛香,也是任人取用,無人看管。

但凡上山者,全在桉上取香,惹下因果的是和尚不是羅漢,討還因果,見之要拜,但不用拜別的泥像,商三兒只從桉上拿三柱香。

再順臺階往上,每隔二十四級,兩邊就各有一尊護法加藍像。

持不同兵器,青面獠牙、威風凜凜,顯莊嚴氣象。

再往上,進入殿閣,開始見到佛陀羅漢菩薩像,也無須再凝神,就能聽見老遠傳來的木魚和齊聲誦經聲,聲音直入心田盪滌,也如同波浪般連綿。

聽木魚、經聲,觀各殿中佛家塑像。

於石階所見眾多護法加藍不同,這些位供奉的佛陀羅漢菩薩像,或披衣袒胸、或雙手合掌、或手捻佛珠、或盤膝端坐、或慈眉善目、或手託寶瓶、或騎鹿偎獅,意態自然,做工精細,用料也全講究,有的帶奇異芬香,有的渾體沉重,有的散佛光盪滌人心。

世俗金銀制的已落下乘,多半是難得的奇物,任何一件,或都稱得上寶貝。

也怪不得那四家犯“瀆佛”之罪的,得著尊佛像,會熔鍊了製作寶器,惹下大禍。

這些位佛門塑像,信徒見之便知是誰,商三兒多半不熟,不向經過的僧侶打探,也不敢妄語冒犯。

越往上走,抑揚頓挫、整齊劃一的誦經聲越大,離近了。

千百道聲音來源於正殿周邊。

正殿與鐘樓相向對立,之間隔著百多丈的廣場,人離廣場還遠,先被沙彌攔住,說本月內,大殿羅漢堂與般若堂、菩提院等都不待外客,要敬香、積功德添香火請去山頂舍利院,若想觀佛光洗加藍,可上西邊鐘樓。

商三兒笑嘻嘻地,真就登上西邊鐘樓一觀。

鐘樓七八丈高,上面本夠寬,但挖耳羅漢寺多一個地仙級加藍,是左近盛事,架不住觀看的信眾多,大鐘下已是人擠著人,有的知曉和尚們念的經文,隨之小聲誦讀,有修者施手段不耐煩擠,跳在鐘頂橫樑上觀看,也沒和尚管。

商三兒有樣學樣,也跳上橫樑去。

一眼之下,潑皮兒以往見過的和尚,全加起來也沒今日多。

東邊的正殿極雄偉,裡面獨供奉三丈多高的挖耳羅漢像,那羅漢斜靠著塊石,在閒逸掏耳,遠看著就怡神通竅,定也是奇物所制,只這鐘樓上,不見羅漢身金光、不聞奇香,難以細查。

大殿羅漢像下方中央,就擺放著鵬骨,只兩三丈長,但兩隻金翅是收著的,不知展開有多寬。修濟等六位披大紅袈裟的和尚在前,引領數十老和尚,團團圍在鵬骨周邊,一起敲著木魚誦經。

大殿裡看見的並非全部,外間廣場上,還有七八百大和尚、老和尚盤膝敲木魚誦經,木魚聲不亂,誦經聲整齊劃一,有如波浪連綿洗滌心田,引周邊信眾越發虔誠,有的甚至淚流滿面。

廢地仙感知中,隨這許多誦經聲,各和尚身上,都有神妙之力源源不斷地送入大殿,洗煉鵬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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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看一會,大殿裡有個和尚正巧力竭,向外招招手,廣場上的便有人進去替換,廣場上也是這般,除盤膝誦經者,還候著一群和尚輪換。

想是日夜不歇,全有補替。

商三兒也是青牛的眼,站在橫樑高處,剛扯嘴角露出些譏,便聽到傳音:“他家這法,是聚眾僧之力施佛門密術,將幽魔魂與那具鵬骨煉為一體,得成後,藉著那當至寶的鵬骨,才得個地仙五六階本事。不似你師父煉的老狗,凡胎安魂,只以魂出力,已是不弱!”

照青牛所說,裡外近千和尚使力,明日才煉得好這骨鵬,修濟沒功夫搭理人,只等摘果子也不能打斷,商三兒笑笑,便不再看,縱身跳下。

尋到路,再往上遊蕩,直抵山頂。

山頂處佛塔,走近才好數,不多不少,有十八層樓。

這裡不許外人進樓,也不用敬香,信眾只在樓下參拜,行禮時,有的甚至把額、鼻、胸、手、腿全貼伏到地。

商三兒不會行這般大禮,但見塔樓前守著個年輕和尚,上前問:“法師,他們拜塔做啥?”

和尚先皺眉,又展顏笑:“聽口音,居士非我佛國人士,還願來禮佛,誠心可嘉!只入寺也該打聽明白,這舍利塔供奉佛主舍利,供八方信眾瞻拜!”

又指旁邊偏院:“本寺特設舍利院,敬香、佈施香火請去那方!”

商三兒不知這和尚修為,但佛塔雖建在最高處,舍利院卻比外間各院都小,也只他一個年輕和尚守著,再無第二人,比起正殿那邊陣仗,寒磣得太多。

想想,開口問:“佛塔供奉金帝舍利,有別的用處麼?”

和尚覺奇怪:“佛主舍利,至高至上,是有妙用無窮,但世人得離近些就沾莫大佛緣,誰捨得用它?”

商三兒點下頭,折身要走。

年輕和尚追上扯住:“你這人好不曉事,既到此來,怎又不拜舍利?”

商三兒笑:“打算逗留兩日,觀加藍禮成,先去尋落腳投宿的地,明日再來禮拜,可行?”

和尚只拉著不放:“今日是今日的緣,明日有明日的份,見佛不拜,即為不敬,哪能夠推?”

再怎麼說,金帝也是四位天帝之一,拜他舍利也無妨,年輕和尚不討香火錢,只叫禮拜,鬧事之前,也不想引人側目,商三兒便應:“成!”

折回身,便跪倒磕上一頭,算為明日事先賠禮。

禮行得輕,年輕和尚還有些不滿,但未再多話,等他站起,指點道:“本寺留宿在家人,通不收分文,居士要投宿,往後山藥王院去,還有通鋪可住。”

就依他指點,行到後山藥王院,全是待客的房舍。

這幾日觀加藍禮的信眾多,單獨的居室已住完,他不亮明身份,就剩臨時擺設的涼蓆地鋪可住,天氣熱,只借一床被褥,且十餘張涼蓆連在一起,全得挨著睡,稱為大通鋪。

這邊睡的男信眾,別人沒嬌貴氣,只得著幾年錦衣玉食的商三兒,由奢入儉已難,嫌晚間有人扯鼾、有人磨牙、有人起夜撒尿,竟就睡不著了。

住在後山,不特意凝神的話,已聽不到正殿木魚、誦經聲,但天剛亮,起身轉到前面,又聽到木魚、誦經聲。

商三兒不信佛,連和尚們是否換過經文都聽不出。

登上鐘樓,大殿裡數十、外間七八百大和尚、老和尚,仍與昨日一模一樣。

鐘樓上,一夜未去歇息,以心願陪法師們的虔誠信徒也有好些。

從修濟法師回來後,這般大陣仗已有二十餘天,今日眼見著,就要得圓滿,觀禮信眾,本寺大小和尚,全有欣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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