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道府女道兵擔負城裡大半雜事。

譬如禮賓司、仙客來、客舍三處,被褥需勤漿洗,來客多時,就全是她們出力;新人進城,安置的房舍收拾打掃,也由她們負責。

青衣長老帶弟子來投奔,玄素門的過些日子還要再來一隊,城主叫全安在柳絮院,那裡已三年多沒住人,閣樓大體還完好,但免不得腐朽受潮,叫女道兵們先收整出來,往後再慢慢修補。

以前還好,但受命打掃柳絮院,好些位已外嫁的道兵就不樂意了,嘴上各不饒,原本做事利索的人,也開始磨磨蹭蹭、敷衍了事,頭天三十多人打掃過一遍,青衣長老進去看時,樓梯扶手、窗戶上到處還有灰塵。

這位九階又尋城主,請再打掃一遍。

除道兵們,到茶坊尋商大娘說話的長舌婦,也驟然增多,叫眉兒、屠二媳婦等忙碌不停。

商大娘面前,有人擔心貪花好色的潑皮城主夜不歸家,有人怕壞了綠柳城風水,有人說指不定有邪魔算計,有人講往後城裡男子修為要被耽誤,總之,留城裡都不好。

但與之相反的是,城中的男人們,各有騷動,妖精們還住在禮賓司,各種尋由頭去觀人,背後評頭論腳、私下議論,滿城皆是。

兩天內,一向恩愛的鮑正山兩口兒,也掙了兩次嘴,外間傳起來,就說鮑正山魂兒已被迷走,惹她媳婦發火。

更增妖精們的名聲。

曹四、王意那等,還央求田餘,送柳絮院酒茶、雜物用具時,隨與衙兵同去,先混個臉熟。

十字口雜貨鋪,商三兒趴櫃上與韓窈娘逗黃鸝玩時,也被問:“你這大名在外,不用多久,除愛賭,又愛嫖了罷?本與賭坊離得近,賭完出來,正便宜!”

商三兒只嬉皮笑臉:“城裡哪個不曉得,我要嫖也只嫖你,不稀罕別個!”

城主府多了雜役,外來客也不許久留,大丫頭眉兒空閒多了,最近常陪商大娘到茶坊,今兒還沒來,對頭不在,窈娘精神沒多少,只翻白眼:“遭你睡的,就老孃是婊子?”

如今商三兒面前,窈娘什麼都敢說,真要比葷話,不比他這男人弱。

商三兒忙道:“是爺說錯話哩!”

窈娘冷哼:“裡外嫖著多少人,也就我傻些,聽幾句白話就開心,啥都給你做!”

府裡蘭舟,府外窈娘,真正兩個能放開耍的,可惜湊不到一塊。

商三兒改嘻笑:“人再多,爺不還最稀罕你?”

“你這管不住屌的,吃碗裡還要惦記鍋裡,話只好哄三歲小孩去,待新人舊人,各有幾分真心?昨兒王銳不是帶他閨女,到茶坊給老夫人磕頭,還得賞物事?莫裝樣說你不曉得?”

商三兒真裝湖塗:“王銳閨女好幾個,你說的哪個?”

窈娘覷著他,只冷笑。

為攏王乾和王氏族人,老孃都允了,商三兒自沒啥心虛的,被她看破,也笑出聲:“天地良心,真還未說過一句話,名兒都剛曉得!”

應付著,商三兒又問:“府裡讓你用得子棗,到底咋想?”

“還缺人給你下崽?我這修行艱難,饒些年不成麼?”

商三兒笑:“三爺不是催,只問清楚,免得往後有話說!”

摸著黃鸝鳥頭頂羽毛,窈娘道:“你手上有得子棗,誰也不傻,一來趁年輕緊著修行,二來與夫人避開些更好,晚些懷才好。要不是澡豆方子只傳兒子,我都沒生的心思。”

“心肝兒,爺只由得你!”

酒樓門前,東郭濟還在扔石塊砸花子,這邊說著話,石牛脖子上,金鈴又響。

聽鈴聲有些急,商三兒轉頭打量,城皇已傳音:“城主,是濟水河神一家到了!”

商三兒問:“打哪邊來的?”

“帶著家卷老小,想是要避忌諱,順西門外大道來!”

上次河神獨自來綠柳,是從東門進城,果然事就不順。

也幸好他不順,否則,或要讓花狗兒得逞。

商三兒吩咐:“他兒子進城受聘,算自家人,他不是,叫王乾迎一迎,莫失禮數!”

綠柳城上下人等,往後全得防邪魔算計,陰神或也不例外,再聽吩咐,城皇這傳話小廝,已做得不帶煙火氣。

不一會,王乾出府來,商三兒告訴韓窈娘:“我陪王前輩去迎客!”

地仙離著二十裡金玲就響,送家卷來,隊伍快不了,且有一會呢,窈娘瞟他:“怕不是去會王家小娘子?”

王乾在場,商三兒仍面不改色:“晚間留門,三爺賭完錢,就來會你!”

雜貨鋪隔壁鋪上,窕妹也在,先撇開臉去,裝未見著。

先前的對話,定全被聽去,耳根也有些紅。

酒坊隔壁是王誠的糧油鋪,再過去則是商崔氏的蜜餞店。

酒坊對門的銀器店、蜜餞店對門糕點店,都還空著,但加上商家粥鋪、王銳履鞋店等新近開的,一路都有人,眼下就西正街算最熱鬧。

履鞋店王銳,使的四方劍,為人也死板,帶幾分迂腐氣,王乾、商三兒聯袂從門前過時,規規矩矩行禮,叫“老祖、城主”,卻沒想著往後院叫女兒。

王氏三個八階裡,他妻妾生得最多,後院住一大家子,還略有些擠。

折個趙同,但鬼婆婆道意新生,九階復原,地仙有望,再添玄素門兩名長老、河神公子殷蛟,城裡實力不減反增,只是飯館門前,看到空蕩蕩的門檻,心裡還是堵。

白鶴也沒見著。

剛走過去,聽兒子叫“王前輩、城主”,陳婆婆追出來罵:“沒德行的龜孫,已糟踐多少好女子,還收浪蹄子進城?”

玄素門天下有名,領隊長老都是九階,陳婆婆也知自家不佔理,只恨張果果新寡,不好意思尋了拌嘴,最近實在憋得慌。

揮揮手,讓王乾去城門外候人,商三兒還嘴:“老虔婆,與小爺耍渾,可信遭報應,屋裡再添個丫頭?”

曉得小龜孫定要拿這事說嘴,但左右盼不來孫子,陳婆婆已是破罐破摔,反不在意了:“十二生肖裡,小龜孫還屬著烏鴉?叫的就準?”

吵鬧聲大,履鞋店那邊,王靈芝終於與兄弟姐妹出門,看熱鬧。

混在姐妹群裡,但撞見商三兒不懷好意的目光,臉上一紅,又急小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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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皮苗條,個子也高,膚色白,身段極好,姐妹裡也有美人,只被襯得遜色,得見著她羞樣,商三兒心滿意足,心思就不在吵架上,敷衍幾句,認慫:“青衣長老與她門下,走南闖北見識多,吵嘴也定利索,明早就搬去柳絮院,死老太婆要尋撒氣的,找她們去!”

與虔婆、窯姐吵,沒得丟份,陳婆婆還想再罵,商三兒又道:“不先去立下威風,往後她們指不定要讓陳大叔進門,等榨幹人,便得子棗不缺,怕也難種下種!”

成衣店裡,陳武滿臉冤枉。

家裡老孃厲害,媳婦也不是省油燈,他又不是甄藥神,有那心也沒那份膽!

城主不是好玩意,這一提起,外間老孃聲音小許多,媳婦也在他胳膊上掐了幾下。

只恨眉兒沒得著正室位,立不起長輩的威風,若不然……

會比百里大胖中用麼?

外間,潑皮城主甩脫陳婆婆,到城門外與王乾閒話著等人。

接到時,所見車馬多,隨殷家一起進城的還有支商隊,聽說是道上相遇,結伴而行,殷蛟家卷雜役只佔小半,近五十口。

青牛傳音來,商隊根腳清白。

有過前回教訓,隨河神一起來的,大羅也不得不小心了。

商隊自進城,殷家的,城中已準備下,直引去客卿府住。

殷蛟安在客卿府,只是暫住,待奇珍閣請來的工匠師傅做出圖紙,指點城裡人等改建好牙行,要搬去開漁貨鋪。

這回來,說定賠付的物事外,殷鑑又多送十二尾魚,濟水中鯉魚多得是,但既要得靈氣,又須養到三尺長,才可冠上“濟水鯉”之名,這般的也不多。

新到濟水鯉,晚間再設宴待客,城中九階人仙、地仙,遍請陪客。

張果果還沒心情,鬼婆婆則害羞,她兩個推脫不來,其餘都到。

紅豆長老那一隊還未到綠柳,除殷鑑與殷蛟夫婦,新人還有個九階青衣,瞧她濃妝豔抹,真一副虔婆打扮,說話時要掉粉,陳婆婆只覺厭煩,好在設了兩桌,推說主桌擠,改去與她長孫女款待的殷蛟妾室同席。

對口稱“老奴”的青衣長老,商大娘也見不慣,但進門是客,還須主家親自陪。

甄藥神倒全不在意,不怕家裡三位娘子鬧騰,頻頻舉杯敬酒,熱情還在待河神父子之上。

青衣手笑吟吟地:“甄爺方心,往後同城大爺,只憑姑娘們眼緣喜好,上下斷不會收一張功德葉!”

讓陳婆婆堵心,拿定主意,待她等搬進柳絮院,真要去尋由頭鬧幾番。

女徒兒面前,百里秋實倒還老實,只拉河神說話,想多買些魚,但殷鑑道:“別的好魚,往後我家蛟兒賣,銀貨兩訖就成。濟水鯉已與城主說定,足下該向城主求!”

是個精明的,但百里秋實不饒,咬定他:“哎喲,你欠他家情,就不欠我師父麼?怎也該勻幾尾罷!”

是個磨人精,有青牛的名號,殷鑑也是沒法,試探著問潑皮城主:“四十葉一尾,我一月賣四尾鯉給綠柳,府裡與酒樓兩邊分,可成?”

掃眼只管招待殷蛟媳婦的向氏,商三兒應:“成!五十葉一尾,一月讓他買兩尾去!”

那邊商大娘瞪起眼,方改口:“欠著虧空,雁過也得拔毛,四十五葉,再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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