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日正午,綠柳又來了兩位客人。

呂東山和九階人仙蔡凡。

在商三兒面前,呂家大公子只顧笑:“可莫多想,桂花快開呢,咱來蹭個把月。”

不管怎說,這呂家商潑皮就瞧他順眼些,明明記情, 嘴上還不饒:“來了就莫想走,要沒運道,媳婦哥哥幫你照看!”

向氏佔住“義妹”之名,無恥言語還不回去,吃了虧,呂東山作勢要走:“還以為只是養的狗專吃屎,哪曉得你嘴裡也帶糞味?我尋老夫人去,原話轉告!”

“哎喲,哪至於?”

商三兒一把拉住:“雪裡送炭,感激不盡,已銘記在心,有用著那日,小的定來湧泉報還……”

呂東山滿意點頭,他再補上:“小事兒定能報還,大事莫叫我。”

“曉得商大城主本事,且放心,不是大事豈敢勞受累?”

“那請回去罷,用不著幫!”

“不缺同門關照的,既然能來,還會被你攆走?”

“雅號二皮臉,送你得了!”

“你那尊號,等閒可不敢搶!”

“這哪是來幫忙,專與我鬥嘴皮兒還差不離!”

“忙要幫, 嘴皮也別閒著,瞧著勢頭不對, 也得跑!”

“那大公子趁早回去,咱家這陣勢, 還缺個小七階?若非蔡先生在,都懶搭理你!”

“說得也是,我這觀主,修為絲毫不見長,還了俗的門人弟子,倒各顯不凡,回頭就到祖師牌位前哭去,求列祖開眼,換個人罷!”

“其實不關三爺的事!不過做觀主又不比修為,就你這樣,有城府,能算計,放得下身段,人還長得俊,憑往哪站,都是塊活招牌,你家觀裡, 哪還有更合適的?”

“嘖嘖嘖,也不是不會說好話兒, 可見是得有個治你的!盼我那還俗的師妹,能為她觀主找回面兒來!”

“她如今可風光,在家裡,叫站著,咱不敢坐下,就是受夠氣,念著彩禮肉疼,我才來尋她義兄晦氣!”

這話,呂東山也不信:“且任你得了好處賣乖,窮顯擺,咱不急,總等得到你失蹄那日!”

閒話不斷,商三兒叫:“指望她替你出氣,晚間席上,就多敬幾杯,可惜懷著孩兒,她不能喝,我奉陪罷!”

“懷上了?”

商三兒頓得瑟:“可不是?以為和你似的,成婚比咱早,還聽不著個響動!”

見呂東山不如何驚奇,他再輕描澹寫地:“哥哥這本事,還不用得子棗!”

真就讓呂東山瞪大眼:“沒用得子棗?”

商三兒哼哼:“騙你作甚?你帶蔡先生來幫忙,別的也報還不著,送枚得子棗,回家哄媳婦罷!值兩百葉呢,差遣費也當的了!”

在這等著的,呂東山搖頭:“用不著,眼看你這有產出,過幾年非降價不可,咱不急,還是把情分攢起來,做一回討!”

就怕他沒討還那日,商三兒循循善誘:“我可曉得,老寧那兩女兒,送你城裡了,只礙著少夫人剛進門,至今還留禮賓司,拿得子棗回去,等媳婦懷上,不好再同房,不得任你納妾?”

龍鱗也有綠柳的耳報神,寧家女兒被知曉不足為奇,但那兩姐妹本是送這廝的,改落在呂東山手裡,倒不好深說。

這潑皮從不缺歪才,但呂大公子可是色令智昏的人?叫他沒好氣:“得基業永固,還缺好女子麼?”

說著大實話,又問:“師妹懷上,就許你納新人了?”

商三兒點頭:“一次納了倆!”

“呸!沒一句實話,真以為我不曉得?”

“不誆你,王乾曾與我說,他後人裡,任挑幾個進府都成,是老孃死活不同意!”

“根腳未清,可不正應該?還是老夫人明事兒,不似你顧頭不顧腚,晚間要多敬她幾杯!”

晚飯後,小巷曹氏祠堂那,剛丟下碗的曹四搬出個梯子,爬上屋頂。

他媳婦追出來,在下面罵:“下作黃子,家裡不漏雨,用得著你獻殷勤揀瓦?有那功夫,把碗洗刷了不好?就事事指望老孃!”

曹四擺手:“與你個婦道人家說不著,白日裡又不肏你,快刷碗去!”

“怪賊奴才,爬這般高,還迎風放你娘的臭狗屁!踩滑跌下來,摔爛你屁股臉是小事,要砸壞你祖宗牌位,自家去求人情另做!”

婦人真就罵罵咧咧的,回屋去了。

曹四在屋頂蹲好,盯六節山方向看。

上回魔煙起,幽魔出來,也是這個時辰,他與商老三就是在屋頂上親見,這回要勢頭不對,也好逃。

祠堂這離西門遠些,但如今城裡,地仙都好幾位,那狗日的比周家有本事,定也能擋得更久,來得及。

蹲看一會,沒甚動靜,田餘恰從下面經過,仰頭瞧見,不由咧嘴笑:“兩年內隨時出來,這才頭一天,你還能見天盯著?”

曹四不耐煩地擺手:“瞧一天是一天,不犯事不礙人,你個小衙兵把頭,管得到四爺頭上?”

田餘笑著:“哎喲!娶上媳婦,這就抖起來,瞧不上我個衙兵把頭?忘了尋不著吃食時,到我家裡求冷飯?”

“四爺還記著,韓城舅叫打板子,你下手也沒輕幾分!”

“得,是咱對不住四爺!可坐穩些看,莫被嚇掉下來,磕壞頭變傻子,你媳婦再生出孩兒,不曉得幫不幫你老曹家上香?”

“說得那田貴,篤定就是你的種?”

互懟幾句後,田餘要走,曹四忽指向六節山,驚顫著:“煙!魔…魔煙!”

田餘被吃一嚇,急折身回來,三步並兩步地爬上屋頂,放眼往東看。

天清地明,哪有魔煙?

曹四“哈哈”笑聲中,田餘咬牙罵:“狗日的皮又癢,逗老子只小事,引起驚慌怎好?是該叫韓城舅給你尋兩個罪名了!”

罵咧咧地,又退下樓梯。

走出去幾十步,屋頂上又驚叫:“魔……魔煙!”

田餘再不信,但聽著瓦響,曹四自家慌亂著,不顧皮肉擦傷,順瓦滑到樓梯邊,再攀著滑下:“真…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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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已不似作假,轉瞬,城裡四處驚呼不斷,城皇傳音也至:“魔煙起,幽魔出!城主有令,城中高階,速至東城門樓協守!所有低階、道兵,退至西門外觀變!”

“狗日的老鴰嘴!”

不用再上屋頂去看,這回是真的。

誰也沒料到,才剛頭一天,幽魔真就衝破通道,闖出來。

咒罵完,田餘從百寶囊裡掏出個銅鑼,急速敲打著,往他家裡跑,邊跑邊放聲吼:“幽魔來襲,衙兵速催各家老小,撤出西門!”

他家門前,除懷抱小田貴,屠氏啥也沒拿,但還老實地站在門前。

曾經她也是女衙兵,如今已退了,與尋常婦人一樣,也能先走的。

田餘氣得跺腳:“不走還等啥?”

屠氏翹起嘴:“看你一眼再走,不成麼?”

“爹爹!”

與往常一樣,她懷裡,兒子又伸手要抱。

田餘伸手,觸下田貴小臉,順手也揩過媳婦臉蛋:“快走!”

“小心些!”

昔日的屠小妹丟下一句,抱兒子開跑。

以為又逗他玩,田貴一路笑聲都清脆。

瓊花露等靈物藏百寶囊裡的,家裡再沒啥值錢物事,都不用鎖門,田餘輕吐口氣,開始沿巷子檢視,喚左近相熟的人家離城。

不只他一個有銅鑼,其他衙兵也已敲起來,到處都在“梆梆”響。

攙扶上位商氏耄耋老叟,走到西正街上,田餘雙眼一縮。

東門外,黑霧已漫天,剛得活三年的草木,又已被奪盡走生機。

六節山那塊地,又與他剛進城時一模一樣了。

半空中,黑霧在快速捲動,他這五階人仙,窮極目力,才看清裡間七八件寶器圍砍著的幽魔,輪廓形狀似個鷹鵬,雙翅展開怕不下二三十丈,一起一落,飛掠速度極快不說,甄藥神的藥簍,似乎已被雙漆黑利爪抓住,一條條撕扯碎。

仔細盯看幾眼,只看到一頭幽魔,城皇也未再傳下新令,心頭頓安許多,扶著老人先出城門。

早說定的,田餘要與雷雨主持西門外局面,爹孃與老丈人兩位老妾那,是屠老二去接應,送完這位,回頭再去看看。

誰也沒料到,大羅金口斷的第一日,真就有幽魔衝破封印,殺將出來。

城外事,魔煙還未冒起,土地婆便已告警,是先告之城皇,城皇再快速傳音城主、九階、地仙們。

轉瞬幽魔掠出,滔天魔焰裡,雙翅扇動個不停,一雙兇眼緊盯下面的城。

比它預料中,城裡生靈太稀少,但全是修者,各個血肉旺盛,吃一個,勝好些凡民螻蟻。

它一身兇焰壓根未做收斂,瞧清時,城中強者就已知曉,相當於地仙八階!

但來這一界,本事怎都要略降幾分,城裡已有這般多強者,獨來它一個,還是只惦記吞噬的夯貨,智力不如人,那就無須憂心,只是送菜的份!

冷笑著,商三兒下令,讓城皇傳語全城,高階人仙都去援東門,低階人仙先撤出城。

“啾啾啾!”

獸皮店屋頂,屠壯最先彎弓,連射出三隻落日箭,支支尖叫著,如千軍共組的錐陣,射向裹魔煙撲來的幽魔。

其餘高階人仙,各急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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