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蹙眉,“章茁竟然去了基波部?帶了多少人馬?”

“千餘!”赫連燕也知曉此事重大,狐媚的氣息也收斂了些。但多了冷意的她,看著卻多了另一種魅惑。

“千餘……”盧強喃喃的道:“這不是防備基波部,而是路上的護衛。如此,章茁此去不是爭鬥,而是……”

“合作!”

“使君,風雨欲來啊!”

“我令人傳出與王氏鬧翻,缺乏鐵礦石的訊息,便是想麻痺三大部。看來,麻痺是麻痺到了,可世事不由人。”

“可知為何?”盧強問道。

赫連燕說道:“我的人……咱們的人打聽到了些。”,她看了楊玄一眼,眼神有些怪異,“郎君南征歸來後,三大部就有些惶然。”

“他們擔心什麼?”

“擔心郎君神威,隨後會拿三大部開刀。”

楊玄微笑,“這麼說來,還是我的名頭惹出的事?”

“是。”赫連燕心中暗贊這位郎君的威名之盛,“郎君怕是不知曉,如今郎君之名,在草原上能止小兒夜啼。”

“至於嗎?”楊玄莞爾。

赫連燕點頭,“至於。”

楊玄微微一笑,“章茁去了基波部,必然是準備聯手禦敵。他們能如何聯手?不外乎便是合兵一處。若是不急,我會冷眼旁觀……”

一個官員問道:“若是他們合兵一處來攻打陳州呢?”

楊玄澹澹的道:“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

霸氣!

赫連燕只覺得嵴背處汗毛倒立,心中凜然,也多了些莫名的興奮。

她從寧興逃出來時,就像是一條喪家之犬,惶然不安。

投靠楊玄是她唯一的選擇。到了臨安後,她不知自己的未來會如何,整日渾渾噩噩的。

後來她才知曉,自己是對大唐沒有信心,對陳州沒有信心。

她在大遼多年,知曉大遼的強大。到了臨安後,幾番瞭解,覺得不過如此。

赫連峰在整合國中勢力,當他覺得時機恰當時,北遼大軍就會四面出擊。

陳州這樣,能扛多久?

那麼,她來到了陳州,不過是從狼窩跳到了虎穴而已,都是死。

但不知怎地,過了一陣子後,她竟然從那種沮喪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重新恢復了活力。

我果然很堅韌!

直至此刻,她才勐地清醒。

不是她很堅韌,而是楊玄潛移默化的給了她信心。

韓紀來了。

“章茁陰狠,懷恩城府深沉,他們就算是要聯手,也不會一蹴而就,郎君,時機,來了。”

“我知。”

楊玄說道:“此刻兩邊達成盟約,都會松一口氣,此時出兵,正當其時!”

他雙眉一振,“召集文武官員。”

少頃,眾人進了大唐。

楊玄高居其上,看著下方的官員們,心中一陣激盪。

“曾幾何時,我在太平時,娃亥就能讓我生死兩難。曾幾何時,一群馬賊就讓我坐立不安。曾幾何時,瓦謝隨意派遣些人馬來,就能讓我殫思竭慮……這一切,該結束了!”

那是他的苦難史,也是整個北疆的苦難史。

“曹穎!”

“郎君!”曹穎束手而立。

“準備糧草輜重。”

曹穎拱手,“領命!”

“南賀!”

“在!”

“集結大軍!”

“領命!”

“老盧!”

“在!”

“我領軍出擊,你看好家!”

“領命!”

“傳令各處,戒備!”

“領命!”

楊玄起身,緩緩看向眾人。

“該結束了!”

他大步走出了大堂。

外面,那些官吏走出了值房,都在看著他。

楊玄回了一趟家。

“我又要出發了。”

楊玄有些愧疚。

周寧微笑道:“你是陳州刺史,你的職責是保護家園,擊敗那些窺探陳州的異族。我的職責是相夫教子,讓你無後顧之憂。”

再強大的男人,也需要一個溫暖的家。

皇帝不需要。

因為皇帝無情。

而家的溫暖來自於情義。

楊玄暗自告訴自己,即便成了帝王,也不可走前人的老路,變得冷漠無情。

“希望等我回來時,孩子能隔著肚皮和我打個招呼!”

楊玄蹲下,把耳朵貼在周寧的小腹上。

周寧輕輕摸著他的頭髮,心中一片安寧。

出嫁前,周勤曾說男人的情義靠不住,女子嫁人後,為自己謀劃才是要務。

阿翁有些偏頗呢!

至少,子泰不是那樣的人。

“我去了!”

楊玄俯身,親了她的額頭一下。

再摸摸她的小腹,“聽你阿孃的話,別鬧騰!”

要出兵了!

城中的百姓有些心慌,到處打聽是為何。

城門處,一個男子正在大聲說著些什麼。

“……王氏斷了咱們的礦石,可陳州不能沒有鐵器吧?”他一臉激憤的看著眾人,“沒了鐵器,家中的菜刀,柴刀,鋤頭,鏟子……但凡帶鐵的都沒了,這日子如何過?”

“是啊!沒了鐵器,那叫做什麼……手無寸鐵?”

“王氏也太狠了些!”

“王氏是世家,比皇帝還厲害嘞!”

人群中,幾個男子面色難看。

“那以後咱們的礦石去哪要?”

“工部!”

“從別處調運礦石來陳州,那運費比礦石還值錢,你覺著工部能運?”

“是呢!此事還真是麻煩。”

男子說道:“使君知曉奉州有個鐵礦,不大,不過足夠咱們陳州用了。”

眾人心中一鬆。

“可那邊異族虎視眈眈,一旦開採,他們就在邊上守著,只等這邊開採出來,他們就來搶掠。故而奉州的礦山也就廢了。”

“哎!可惜了!”

男子悲憤的道:“這老天爺就見不得我陳州過上好日子,不是降下天災,就是飛來人禍。”

這話引發了共鳴,一陣嘆息。

“可使君說過,陳州百姓是有著輝煌過去的百姓。在直面北遼侵襲的數百年間,無論面對多麼強大的敵人,陳州軍民依舊勇敢的抬起頭來,握緊手中的刀槍,去捍衛自己的家園,去捍衛自己的利益!”

“對!咱們何時怕過事?”

“異族來搶,就殺特碼的!”

“對,殺特麼的!”男子說道:“使君此次集結大軍,便是要去奉州,給那些異族一個教訓。讓那些異族知曉,我陳州男兒,是嚇不倒的!”

“好!”

“說得好!”

圍觀的百姓振臂高呼。

男子走了出來,一個商人欣賞的看著他,“年輕人一番話讓城中百姓振奮不已,堪稱是大才。若是用於經商,當無往而不利。可願跟著老夫做事?”

男子搖頭,“不了。”

商人有些失望,“罷了,結個善緣。年輕人姓氏名誰?”

“東包。”

包冬急匆匆的趕到了校場。

大軍已經開始出發了。

“子泰!”

“如何?”楊玄勒住馬。

包冬說道:“那些人都信了。”

“好!”

“對了子泰,這個手段叫做什麼?”

“戰前欺騙。”

……

和章茁達成盟約讓懷恩心情大好。

他召集了手下商議事情。

“馭虎部那邊會調集兩萬精銳,兩邊聯手,抵禦陳州。”

“可汗,章茁陰狠。”有人暗示道。

章茁聰明,陰狠,信用全無,和這樣的人合作,危險啊!

“此次無需擔心。”懷恩說道:“基波部隨即也會整軍,以兩萬精銳和他們聯手。”

“如此,就無礙。”

大夥兒都是兩萬人馬,小心別被對方偷襲就是了。

即便是盟友,但睡覺也得睜只眼,提防被對方從身後捅一刀。

這便是草原塑膠情。

帳內的不是將領便是貴族,所謂貴族,便是手下擁有若干部族的頭領。

這些都是實權派,但這些實權派內部也不消停,有懷恩的擁護者,也有反對者。

懷恩看了正在低聲說話的和林和術越一眼,這二人便是野心家,一心想奪了他的可汗之位。

和林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說道:“可汗,要小心楊狗啊!”

術越說道:“是啊!楊狗若是得知咱們與馭虎部聯手,弄不好會大軍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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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貴族霍勐是懷恩的支持者,他冷笑道:“楊狗若是大軍出擊,臨安城當會人人知曉,咱們在臨安城中有多少人?你等在裡面的人也不少吧!都是商人!大軍一動,他們自然會來稟告!”

和林乾笑道:“小心為妙。”

“是啊!”術越說道:“楊狗用兵神出鬼沒……”

“想攻打我基波部,楊狗得盡起大軍,那聲勢能瞞過誰?”

霍勐再度駁斥。

“好了!”

懷恩喝住了他們,說道:“盯著陳州。”

……

出了臨安後,大軍轉右。

“這是去奉州的方向!”

幾個草原商人看著這一幕,眼神閃爍。

“是個好消息!”

“嗯,楊狗去了奉州,估摸著得有一陣子不會回來了。”

“哎!這不對啊!”

“如何不對?”

“咱們以前可從不怕楊狗,這怎地,他領軍出擊,咱們竟然如蒙大赦,這不對啊!”

是啊!

曾幾何時,草原鐵騎能讓楊狗顫慄。

可如今,咱們竟然情不自禁的為了楊狗不去找麻煩而歡呼雀躍。

這是何時開始的?

眾人默然。

“都變了!”一個商人嘆息,“陳州在楊狗的治理下越來越強大,而我們卻越來越衰弱,這般下去,如何是好啊!”

“若是楊狗死了該多好?”

“不只是可汗,別的勢力也安排了人手在盯著他,但凡能尋到出手的機會,定然會弄死他。可你看看,楊狗每次出行,身邊都是好手。”

“那些人身材高大,一動就能擋在楊狗的身前,密不透風。”

“狗曰的!咱們的日子好不好的,還不時能來陳州劫掠一番。可自從楊狗來了之後,這等好日子就沒了,沒了啊!”

“殺楊狗!”

“輕聲些,被聽到就完了!”

“趕緊回去稟告可汗。”

“好!”

訊息很快就傳到了基波部。

以及其它勢力的耳中。

“王氏斷了陳州的礦石,楊狗抓狂了,把王氏的管事丟了出來,隨後起大軍往奉州去了。”

“奉州……”懷恩的腦海裡跳出了那個沒有存在感的地方。

“那裡有個小礦山,不過時常被襲擾,沒法開採。”

“楊狗去,這是想擊破奉州當面的敵人。”

“好事兒!”

“那條瘋狗總算是走了!”

“希望他死在奉州。”

“若是楊狗不再回來,我從此便是神靈的信徒。”

楊狗走了,草原上一片歡呼聲。

基波部和馭虎部整頓軍隊的速度,也因此變得不緊不慢的。

日子,很愜意!

……

勝拔是基波部一個大部族的首領,麾下有千餘騎兵,若是緊急情況下,部族中的婦人和半大孩子集結起來,他能擁有一支三千人的大軍。

所以,他在懷恩那裡也有些臉面。

從王庭歸來後,勝拔就開始了土皇帝的日子。

每日騎馬巡查一番,回去就喝酒吃肉,睡女人。

這樣的日子換個人會倍感愜意,但勝拔卻覺得有些無聊。

“我想去臨安城中看看。”

勝拔一直以來的願望就是去臨安城中搶一把。

“據說臨安城中錢糧堆積如山,那些女人更是美若天仙,哎!可惜了,當初就該趁著楊狗立足未穩攻下來。”

身邊的侍衛笑道:“還有潭州呢!”

“潭州想藉著陳州來消耗咱們,否則早就起大軍出擊了。”

“那潭州為何不先滅了咱們再去攻打陳州?”

“潭州若是出兵攻打咱們,咱們不會投靠陳州?”勝拔輕蔑的道:“到了那時,陳州楊狗加上咱們三大部,潭州就要顫慄了。”

“那……咱們為何不投靠楊狗呢?”

這也是另一種思路。

勝拔嘆道:“咱們是狼,狼要吃肉,可哪裡有肉吃?就是陳州。投靠了陳州,咱們就從狼變成了狗。記住了,做誰的狗,都不能做唐人的狗。”

“為何?”

“咱們的祖輩搶了中原幾百上千年,祖宗們一直說狼吃羊天經地義,可你見過狼向羊跪著的嗎?”

眾人搖頭。

勝拔說道:

“我們是狼,中原人便是羊!”

“咱們搶他們,天經地義!”

這裡是部族的外圍。

前方,大地向前延伸,一片綠色。

“有馬蹄聲!”

有人說道。

勝拔側耳聽了一下,“數百騎!”

“對,數百騎!”

勝拔回身,“多半是王庭的騎兵,叫他們集結起來,別被人小看了。”

嗚嗚嗚!

號角聲中,部族的騎兵在集結。

勝拔勒馬,看著前方的緩坡。

一個馬頭從緩坡的對面冒出來。

接著便是一個騎士。

騎士策馬衝了上來。

看著勝拔。

那身甲衣刺痛了勝拔的雙眸。

“是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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