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淪陷!

關中淪陷!

長安淪陷!

皇帝還特麼的跑了!

就在這個天下人絕望的時刻,道州大捷的訊息就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他們的天空。

“道州大捷!”

“李玄率軍大敗叛軍,攻破道州!”

訊息在往外擴散。

而核心圈子那裡,馬彥興奮的報捷完畢,卻發現周圍靜悄悄的。

死寂!

這是為何?

他是聞訊狂喜,卻忘記了一件事。

北疆軍和李玄是皇帝的死敵!

道州大捷,更像是李玄抽向皇帝的一巴掌。

老夫老湖塗了……馬彥哆嗦了一下。

他緩緩看去。

皇帝回身,若無其事的走向自己的馬車。

韓石頭忠心耿耿的掀開車簾,皇帝從容上車。

楊松成面色平靜,可眼中卻閃爍著一種叫做不安的情緒。

鄭琦欲言又止,大概是想指責李玄,卻尋不到由頭。

陳慎一路車馬勞頓,看著疲憊不堪,可此刻,這位老臣的眼中卻格外明亮。

魏家的僕役就在外圍,聽到捷報後,飛也似的回去找到了魏忠。

“阿郎,大喜啊!道州大捷!”

魏忠一怔,“大捷?”

僕役說道:“秦王大敗叛軍,攻破了道州。”

魏忠捂額,眼中有掩飾不住的震驚和歡喜。

他看著女兒,發現魏靈兒沒有驚訝之色,“靈兒你……”

魏靈兒昂首,得意的道:“我就知曉,他定然能贏!”

……

黃家在方才的混亂中被拉在了後面。

黃春輝催促兒孫上馬遠遁。

“阿耶,要走一起走!”黃露怎能丟下老父。

黃春輝澹澹的道:“老夫一杆馬槊在手,百十人無法近身,擔心什麼?”

孫兒拽著他的衣袖,“阿翁不走,我便不走!”

“乖孫!”黃春輝的孤傲消散,摸著孫兒的頭頂,“阿翁回頭就追來。”

黃家的馬不多,必須要留下一人。

“大捷!”

就在此時,前方傳來了歡呼聲。

“大捷!”

黃露一怔,急匆匆擠過去打探訊息。

“哪裡的大捷?”黃春輝一怔。

“秦王大捷!”

有人高喊,“秦王大敗叛軍,下道州!”

黃春輝只覺得一股電流從身體裡竄過,他渾身顫慄著。

孫兒牽著他的衣袖,仰頭問道:“阿翁,你落淚了。”

黃春輝搖頭,這時黃露回來,狂喜的道:“阿耶,秦王大敗叛軍名將阿史那燕榮,大破建州、越州聯軍,破道州!”

訊息不斷傳來。

“都傳遍了,阿史那燕榮佈下陷阱,誰知曉秦王早已識破他的謀劃,用民夫扮做大軍圍城,主力伏擊了阿史那燕榮……”

黃春輝含笑道:“這是他最擅長的,叫做什麼……”,他撓撓頭,“對了,叫做圍點打援!”

“阿耶,叛軍退了!”

黃露歡喜的道。

“建州、越州聯軍大敗,道州被攻破,石忠唐與老巢之間的聯絡會出現問題。此刻,他的大敵就變成了北疆軍。”

黃春輝喜上眉梢,“去,拿酒來!”

黃露板著臉,“阿耶,出行匆忙,哪來的酒水?”

黃春輝吹胡子瞪眼,“你以為私下藏了一罈子好酒老夫不知曉?快,拿出來,為子泰賀,為我北疆軍賀!”

“黃相!”

梁靖路過,紅光滿面的拱手。

“梁相!”黃春輝舉杯,“來一口?”

“回頭我尋了美酒再來!”梁靖歡喜的去尋自己的黨羽。

得救了!

每個人都歡喜不已。

車隊緩緩而行,到了一座小城。

群臣請示是否歇息,皇帝點頭,於是就湧進了城中。

一進城,周遵就令人搶先租賃了一處宅子,溢價五倍以上。房主笑眯眯的帶著一家子搬去親戚家,說只管住。

至於租金……周氏會缺這個?

剛住下,王豆香就來了。

“在這個至暗時刻,你那女婿一傢伙就把天捅出了個窟窿,光亮來了,可有人卻心中不安,嫉恨不已!”

“喝茶!”周遵此刻無事一身輕,格外灑脫。

“好茶!”王豆香喝了一口茶水,“秦王那邊,可有什麼打算?”

這是想問北疆軍的下一步動向。

周遵搖頭,王豆香嘆道:“好歹,王氏與周氏也算是半個盟友啊!”

在周氏遇到大麻煩的時候,是王豆香帶著人馬來援。

雖說主要是唇亡齒寒,但這份情義卻不容泯滅。

周遵看著他,“老夫知曉的與你一般。”

王豆香見他神色不似作偽,不禁嘆息,“秦王這般謹慎嗎?”

“子泰是謹慎,不過,老夫知曉一事。”

“你說!”

王豆香想打探北疆軍的進一步動向,隨後,王氏的決策會跟著這個動向而變。

“子泰這人,興許在廝殺上會兵不厭詐,但在大是大非上,他言出必踐!”

……

晚些,王豆香去尋到了兄長王豆羅。

“周遵也不知曉更多,不過他說,秦王此人在大是大非上,言出必踐!”

王豆羅眯著眼,“若是如此,王氏的產業還不能急著往蜀地搬!”

這是大勢!

此刻逃亡隊伍中多權貴,多高官,多世家門閥和豪強。

這些人家的產業散佈在大唐各處,若是他們判斷大勢不妙,那麼,產業就會搬去蜀地避險。

……

“陛下,不少人家暫停了搬遷產業去蜀地。”

趙三福送來了令皇帝怒不可遏的訊息。

“且由得他們!”

皇帝覺得憋悶,“換衣裳,出去走走。”

他換了便衣,身邊跟著天馬營的好手,還有韓石頭作伴,出了駐地後,就在城中轉悠。

小城中能有什麼好轉悠的,最後就轉悠到了最繁華的地段。

酒樓,青樓,商鋪……

這是城中的商業一條街。

酒樓中早已沒了房間,韓石頭給了高價,弄到了掌櫃理事的房間。

酒菜看著普通,不過這是逃亡路上難得的輕鬆時光。

隔壁很鬧騰。

“那阿史那燕榮乃是叛軍中的大將,深得石忠唐信重,託以建州重任,誰曾想竟然敗了。”

“他是大將,可秦王是什麼?”

按理,那些人應當稱呼李玄為楊逆。

韓石頭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神色平靜。

“秦王可是我大唐名帥!”

“你們說,秦王此戰之後會如何?”

“不是他如何,而是石忠唐如何!”

“對,道州被攻破後,北疆軍就頂在了關中與南方之間,有切斷石忠唐和南疆之間聯絡的可能。”

“難怪叛軍會撤軍。”

“說實話,咱們這邊就是頂著個朝中的名頭,可亂世講究的什麼?兵權!”

“這話在理,可如今是亂世?”

眾人異口同聲,“當然是!”

這是一群年輕的權貴子弟。

他們喝著酒,肆意指點江山。

呯!

就在他們興高采烈的時候,隔壁傳來了呯的一聲。

眾人面面相覷。

有人起身,“我去看看。”

他開門,接著飛快關門,見鬼般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這是看到了誰?”

聽到腳步聲下去,這人才低聲道:“陛下!”

……

楊松成召集了自己的一干人議事。

“北疆軍破了道州後,叛軍便把目標對準了他們,這對咱們是好事。如今就一個問題。”淳于山看著眾人,一字一吐,“後續,會如何?”

大勢,決定著他們家族後續的命運。

鄭琦說道:“道州丟失後,建州,越州還在,關中到南疆的通道面臨著北疆軍的襲擾。石忠唐必然不能忍。”

這是軍中的看法。

“石忠唐會發動進攻。”

“那麼,後續如何?”

鄭琦看向楊松成。

楊松成緩緩說道:“北疆軍遠離老巢,補給不易。而叛軍坐擁關中……咱們離開時,丟下了不少東西,足夠他們吃喝了。”

有人滴咕,“當初老夫說過當燒了那些糧草,可……”

竇重戍守夾谷關時,長安缺糧。那時但凡糧草能支撐一個月,竇重絕壁會死守不出。

世家門閥,權貴們有糧草,多的是!

可沒有人出手!

於是竇重被迫出戰,兵敗。

隨後,關中和長安淪陷。

那些不捨得給的糧草,都變成了叛軍的補給。

楊松成看了那人一眼,澹澹的道:“兩敗俱傷,最好!”

隨即,眾人散去。

淳于山獨自緩行,一個依靠淳于氏的小家族族長靠過來,“淳于公,那些糧草為何留給叛軍?”

淳于山微微一笑,笑的格外詭異。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小家族族長愕然,目瞪口呆的道:“寧可把糧草留給叛軍,也不肯給竇重?”

“大唐是李氏的,它的生滅與咱們有何關係?而留給叛軍,卻能留下人情。”淳于山說道:“若是石忠唐真成了大事,這便是我等家族的晉身之資!明白了嗎?”

他補充道:“石忠唐是異族人,沒有根基,若是成事,必須要倚仗咱們這些家族的幫襯來穩定天下。這便是時機,抓住了,咱們的家族勢力能更上一層樓。”

“明白了。”族長點頭,看著淳于山遠去。他突然呸了一口,“原來,世家門閥能屹立不倒,不是靠什麼家學淵博,而是靠順風使舵啊!我呸!”

……

夏日的洛羅國國都靈頓城中瀰漫著一股子令人惡心的味道。

首相丹巴斯的馬車在垃圾中緩緩而行,天氣熱,燻蒸著城外的糞山和城中的各種垃圾,外人來了一刻也待不下去。

馬車裡有來自於大唐的薰香,絲絲縷縷的,混合著那股子惡臭。

實際上聞慣了那股惡臭的味道後,反而不覺其臭。

丹巴斯的馬車來到了皇宮之前,有侍從拉開車門,丹巴斯從容下車。

一個文官等候在外面,等丹巴斯下車後,靠近,輕聲而急促的說了一番話。

丹巴斯眯著眼,“陛下可知曉了?”

官員點頭。

亞斯已經知曉了,丹巴斯進了大殿時,已經到了不少重臣。

皇帝亞斯看著有些興奮,“我的首相,你來的正好,這裡有來自於大唐的訊息。”,他衝著自己的近臣打個響指。

這個有些輕佻的動作讓人知曉皇帝此刻的心情極為不錯。

近臣行禮,說道:“大唐那邊亂了。皇帝與北疆翻臉成仇,北疆攻打北遼,據聞北遼及及可危,有滅國的危險。”

有人驚歎,“那是北遼啊!”

丹巴斯和皇帝相對一視,都想到了當初那個年輕人。

“長安的虛弱被南方的節度使石忠唐窺探到了,便起兵謀反,如今勢如破竹!”

“天吶!那大唐,豈不是危險了?”

近臣微笑,“昨日的訊息,北遼,滅了。”

這是丹巴斯不知曉的訊息,他沉聲道:“北疆出現了一個強大的藩鎮,這對洛羅不是壞事!”

近臣嘆息,“我們的人快馬傳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訊息,首相可還記得當年那位大唐使者?”

“楊玄?”丹巴斯眸色微冷,他怎麼不記得,他曾和那人合謀,但最後那人卻劫持了他的寶貝,洛羅第一美人兒仙妮亞。

“不,是李玄!”近臣用那種驚歎的語氣說道:“滅掉北遼後,他自陳身份,說自己乃是大唐前廢太子,孝敬皇帝的幼子。自號秦王,起兵南下了。”

丹巴斯身體一震,“孝敬皇帝的幼子?”

“對。”

近臣說道:“如今北疆強大,我等判斷,此言不虛!”

丹巴斯問道:“李玄動向如何?”

“他起兵號稱討逆,說是要南下平叛。”

“這是虛晃一槍!”丹巴斯說道:“那是個狡猾的傢伙。孝敬皇帝倒臺和身死,據聞與李泌父子有關,他南下復仇,天經地義。”

丹巴斯目光炯炯,“陛下,這是洛羅的機會。”

亞斯興奮的道:“朕已經派人去打探訊息。”

“我們要集結大軍。”丹巴斯說道:“趁著大唐混亂之機,拿下西疆!”

亞斯微笑,“這正是朕所想的。”

皇帝和首席權臣相對一視,微微頷首。

內部矛盾先擱一邊去,現在,是狩獵的好時候!

丹巴斯在宮中商議到了傍晚,這才回到家中。

“父親。”仙妮亞在等他。

鮮花般的俏臉令丹巴斯心情大好,他笑道:“仙妮亞,今日沒出去嗎?”

“沒有。”仙妮亞接過丹巴斯的手杖,遞給侍從,挽著他的手臂進家。

“我有個訊息!”丹巴斯說道:“那個楊玄你可還記得?”

仙妮亞有一瞬失神,隨即恢復正常,“那個賊子嗎?”

“對,他滅了北遼!”

仙妮亞終於難以掩飾自己的震驚,止步側身看著父親。

丹巴斯輕輕撫摸著女兒的臉,“他是大唐前廢太子之子,如今起兵南下,想為父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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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敬皇帝!”仙妮亞脫口而出。

“你為何知曉?”丹巴斯問道。

“我的老師告訴我的。”仙妮亞說道。她沒說的是,自己為何對大唐歷史如此的感興趣。

“大唐亂了。”丹巴斯說道:“這是洛羅的機會。仙妮亞,等洛羅大軍攻進長安,我若是擒獲了李玄,你想如何處置他?”

“當然是讓他做奴隸!”

“好!”

丹巴斯進了房間。

外面,仙妮亞走到窗戶邊,看著黃昏下的靈頓城,輕聲道:

“做我一個人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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