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影視基地這裡說不上繁華, 但也不是特別偏僻。相比一線城市,這裡的一些傳統反而保留的更完整,想要買到紙錢元寶並非難事。
夜幕漆黑, 吃飽喝足過後,寧稚安心滿意足地抱著一口鐵臉盆和冥府銀行版的紙錢,從小超市門口走了出來。
在車裡,寧稚安趁季昭然開車的間隙, 悄悄在紙錢上寫上懷特的名字。
找了個人少的十字路口,寧稚安蹲在地下,整整齊齊地把紙錢堆在貼臉盆裡, 抬頭看向季昭然。“季老師,借我用一下打火機。”
季昭然垂眸看了寧稚安一會兒, 這傻孩似乎真的就準備這麼點紙錢了。
他嘆了口氣,從路邊折了一支木杈,單膝支著蹲在寧稚安對面。
季昭然拇指輕捻,火花隨之打起,點燃一角紙錢後, “騰”地一下,鐵盆裡倏然亮起猩紅的火光。
煙霧很大,季昭然長眸微斂,用樹枝扒拉紙錢,紙錢鬆散開來,霎時間光火更旺。
季昭然道:“堆的那麼瓷實,裡面的紙錢燒不透。”
反正是給懷特燒紙, 也不需要什麼真情實感,寧稚安索性認真地看季昭然:“季老師,您懂的真多。”
那語氣, 彷彿下一句就要感嘆說難道這就是時間的打磨,歲月的沉澱嗎?
季昭然在燻得人腦仁疼的煙霧裡,又垂眸點了一支薄荷煙。
在車上季昭然問寧稚安要給誰燒,小王八蛋竟然一板一眼地說,燒給他一個叫做懷特的好朋友,今天是他的忌日,他希望懷特能在下面過的好一些。
季昭然心裡湧說不出的煩躁。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氣這小王八蛋想一出是一出,還是氣他自己還真就鬼使神差地陪著過來了。
鐵盆裡,火光被風一吹,忽明忽暗地照在寧稚安臉上,襯得他睫如鴉羽,唇色絳紅。
寧稚安有樣學樣,蹲在鐵盆前面認真地扒拉紙錢,季昭然咬著煙,漫不經意地在旁邊陪著。
火焰騰騰翻湧,火光燃燒最旺之際,白無常懷特拉一張長臉出現了,不似以往精神煥發的樣子,懷特的高帽子都歪了,幽怨地說:“死鬼,怎麼才給我打錢?”
跟懷特一起出現的,還有幾個面色黢黑,又矮又結實活像個墩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其中一個臉還裂開了。
寧稚安本來以為給懷特燒點紙就完事兒了,沒想到還來了這麼一波來勢洶洶的東西,他下意識地想站在季昭然跟前——
雖然知道季昭然陽氣重,鬼不敢近身,這些東西雖然矮不隆咚,但是看凶神惡煞的,寧稚安不確定季昭然的體質能不能剋制這些東西。
季老師是陪他來燒紙的,如果真的有危險,他一定要站在季老師的面前。
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那幾個墩卻反應更大。
墩子本想拿了錢就走,卻感受到空氣中令人窒息的威壓,其中一個墩委屈地喊:“,們,欺人太甚,竟,竟仙人跳?”
墩子指懷特:“,壞!”
寧稚安:“……”懷特,又做了什麼缺德事?
這幾個墩看上去智商不是很高的樣子,寧稚安微微松了口氣,湊到季昭然身邊,一邊假裝燒紙一邊聽他們扯皮。
寧稚安沒話找話道:“季老師,等這部戲殺青了,我還可以找您玩嗎?
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半個月寧稚安就要殺青了。
橘紅色的光火將季昭然眉眼輪廓勾勒得更加深邃與俊美,他反問:“想找我嗎?”
寧稚安不經思索地點頭:“我想。”
季昭然放下煙:“那就來找我。”
懷特也注意到了季昭然,季昭然的厲害他是知道的,懷特來了精神,藉機狐假虎威道:“們這群石頭墩子,現在知道白爺我的厲害了吧,雖然我是地府公務員,沒法對你們怎麼,但是我兄弟可以幫我報仇啊!”
他沒注意到袖口裡顫抖的勾魂鎖,指季昭然:“看見了嗎,這人我兄弟!”
寧稚安:“……”
寧稚安從他們的對話裡,大概聽出了原委。
懷特走半路上,找了個石頭墩子坐下,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坐人家墩子就算了,還踩了人家一腳,給人家臉踩裂了,現在欠人家墩子天價整容費。
要是不賠給人家整容費,就要以身相許給人家姑爺。
懷特倒不是打不過這幾個墩,但是給人家坐裂了確實虧心,這才打電話讓寧稚安給他搞點錢。
他跟墩子討價還價:“我坐的時候,為什麼不攔著我?我以為就是個普通石頭,說我仙人跳,我覺得才是吧!”
墩子委屈地說:“我,我們,石頭,都不喜歡跟別的品種的東西說話。本以為你坐完就能走,誰知道還打我!”
“而且,屁股也不是很翹……坐我臉上,我也不是很滿意!”
懷特氣得想當場撩褲:“那你們這幾個墩,能知道什麼,白爺我可是陰間第一翹屁嫩男!”
寧稚安:“……”他想撲滅了這把火,讓懷特直接和親去算了。
懷特接嚷嚷:“就是看上我了,想得到我,還非法拘.禁我呢!”
幾個石頭墩子七嘴八舌跟懷特講起道理來。
寧稚安給了懷特一個眼神,示意他趕緊賠人家錢。
不遠處,一個一身黑衣,漆黑而陰森的身影緩步而來。他所過之處,草木皆寒,瑟縮地向兩邊搖擺。
看到火光前的季昭然,範無救瞳孔驀地緊縮起來。腕中勾魂鎖不知是興奮,還是懼怕,劇烈的顫動起來,發出陰冷的碰撞聲,範無救一雙狹長的眼在這一瞬間甚至只剩白仁。
走到近前,他聽到懷特站在季昭然背後,衝著墩子大喊:“記住了,這是我好兄弟,這錢也是我兄弟燒給我的!得罪了我,小心我兄弟替我報仇,給們都敲稀碎!”
範無救:“……”
範無救轉身走了。
紙錢燒完,幾個墩拿完錢也罵罵咧咧走遠了,寧稚安此行目的達成,便準備跟季昭然回去。
寒冬臘月的,鐵臉盆涼的很快,寧稚安把紙灰倒進垃圾桶,本著就懷特這個德行,以後這種情況也許還會遇上很多,又留下了那口臉盆。
往車上走的時候,季昭然忽然側頭看向深稠的夜色,
寧稚安雙手抱著鐵臉盆,不解地問:“怎麼啦?”
“沒事,”
季昭然拉開車門,因為手腕揚起這個動作,腕骨間的珠串微微露出。
車門燈應聲亮起,冷白的皮膚下隱隱可見淡青色的血管,中間一粒硃砂殷紅刺目。他捻起一點寧稚安腦袋頂上的紙灰,隨手搓成了粉末:“腦袋上都是煙味。”
寧稚安聞言忘了繼續追問,使勁兒晃了晃腦袋。
懷特不敢坐季昭然的車,便直接去了酒店門口。
他剛一到門口,樓下責望風的鬼就大喊了一句:“風扯緊乎,條子來了!”
懷特早有準備,快速飄了過去,舉著一面業鏡大喊:“都別動!我帶著執法記錄儀呢啊,誰都能拍到,回去以後要鬼臉識別的,跑了以後罪加一等!”
樓下的鬼停住了準備跑路的步伐,紛紛小聲唾罵:“狗無常,看清楚,我們沒有做壞事,甚至沒嚇到一個人!我們不是來破壞這裡的,是來加入大大生活的!”
“瞎說,們這是非法集會。”懷特扶正帽子,挨個檢查他們的地府通行證,業鏡的面,懷特大聲說:“就算我們陰間的政法系統很包容,政府百姓一家親,給們外出探親的機會,們也不能這樣公然聚集啊!”
“我們一開始可能是有些憤怒,甚至失去了理智,但是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那些鬼解釋:“我們現在只想讓大大幸福一點!生活幸福,才能寫出更精彩的劇情!也許之前大大那麼叛逆,就是因為愛情讓他昏了頭。”
“呸!”懷特大罵:“趕緊都回去,就因為你們鬧事,範無救都要過來了!”
想起被黑無常支配的恐懼,這些鬼都噤了聲。懷特卻更不滿意了:“們幾個意思?怕他不怕我?”
查到古曼童的時候,懷特皺了皺眉,舌頭也耷拉出來:“怎麼這麼大的怨氣,這小孩兒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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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鏡女鬼有些護犢地說:“這是一個泰國來的小讀者,漂洋過海遠道而來只為了見大大一面。雖然學習不好,腦很笨,記東西特別慢,寫字還難看的很,但是還算老實。”
“薩瓦迪卡~”懷特先是友好的雙手合十,又不見外地拿起古曼童的芒果幹吃:“友人,暫住證呢,不是偷.渡來的吧?”
古曼童怨氣更濃重了,陰白的臉上遍佈咒紋。
幾公裡的外的酒店,正在給古曼童像添置新零食水果的蔣揚後背忽然一寒。
微博上的言論暫且控制住了,雖然這次引起了大家的怒火,但是好在這不是踩紅線的事情,只要時間夠長,早晚他能重新洗白。
想到馬上要來的謝聞舟,蔣揚有些煩躁,他拉開床頭櫃,看到裡面滿滿當的小東西,這才心安一些。
他已經習慣了要什麼有什麼,他也一定不會輕易放棄這種日子。
蔣揚對床頭櫃拍了一張照片,發了一條只有謝聞舟可見的朋友圈:【剛才收拾東西,又看到了小時候的玩具。】
他發完,又看了一眼古曼童像。
寧稚安抱著臉盆從停車場出來的時候,酒店樓下的鬼已經被疏散很多了。
他跟在季昭然後面,若無其事走到那些鬼跟前,懷特正無視眼鏡女鬼的求情,勾著那個整天背課文的小鬼:“不行,得回地府接受調查,還得聯絡你們泰國的大使館,開一個你是合法小鬼的證明。”
寧稚安忍不住多看了那個小鬼一眼。
路過一個女鬼身邊的時候,她忽然奮力大聲喊:“我,風情富婆,丈夫因車禍失去生育能力財產無人繼承,現覓風情健壯男士共度良宵,懷孕後我可以送豪車豪宅助你事業發展。陰陽一線牽,珍惜這段緣。小明星,我在陰間等!”
所有的鬼都無聲朝她看過去,她潑辣道:“幹嘛,男鬼可以,女鬼就不可以嗎?”
寧稚安抱著臉盆一個趔趄,直接撞上了季昭然肩膀不說,還有想要順勢栽倒的趨勢。
寧稚安抱著鐵盆這個姿勢實在太難拿了,季昭然愣是找不到出手的方向,只能攬住寧稚安的腰,防止他繼續往前栽。
一把低沉的嗓音在寧稚安耳邊響起:“小心。”
寧稚安順勢站穩,隔厚重的衣服,寧稚安卻能感覺腰被一隻大手穩穩扶住。
都是公眾人物,在外面肯定要注意,季昭然的那一攬便也似浮光掠影,很快就收了回來。
寧稚安改成了單手拎著鐵盆,剛才他猝不及防之下,一張臉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季昭然肩膀,現在臉都點發酸。
清涼的夜風落在寧稚安臉上,一張白皙俊秀的小臉被酒店暖黃色門燈照的清晰又漂亮。他浸沒在燈光裡的皮膚很白,也就顯得鼻尖格外的紅。
季昭然手臂垂在身側,輕輕握了下拳,季昭然側頭問寧稚安:“撞疼了?”
寧稚安這會兒鼻酸的不行,連腦袋都發脹,他看季昭然寬闊的脊背,並沒有想太多。
寧稚安一手拎著鐵臉盆,一手揉鼻子,看季昭然寬闊的肩背,他點了點頭,實話實說道:“嗯,您挺硬的。”
季昭然:“…………”
在場眾鬼:“哇哦。”
女鬼失神喃喃:“我知道我為什麼不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