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稚安得到試鏡的契機要從幾天前說起。

周大爺向孫女炫耀了自己跟寧稚安一起打拳的照片,這也太魔幻了,孫女直接把照片發到了她的追星吃瓜群裡。

“姐妹們,我爺爺今天跟我說,他跟一個明星在一起打太極拳,當時我覺得一定是我爺爺遇到了推銷保健品的騙子!可是仔細一看,這還真是個明星,這他媽不是寧稚安嗎,你們有人記得他嗎?”

照片一發,群裡迅速活泛起來。

“嗯?這個人是誰呀,怎麼感覺這兩年都沒見過啊。”

“我的媽呀還真是他,這是不是糊瘋了想炒作啊。”

“於銳哥哥快跑,這破團好不容易沒人記得了,於銳終於能獨美了,可別再讓糊咖碰瓷!”

“有一說一寧稚安的臉是真能打,就是太糊了,追著沒有成就感,要不我都想入坑了。”

“哈哈哈哈別說,他姿勢還挺標準,我姥爺都沒他打得好!”

畢竟寧稚安已經糊到快要解約,存在感是真的很低,群裡的吃瓜小姐妹嘰嘰喳喳聊了一陣,又被人搬運到了一些論壇,稍微討論一下也就過去了,並沒有人放在心上。

但是卻引起了選角導演馮莫的注意。

他參與製作的電視劇《雲起鶴唳》最近正在籌劃選角,劇裡面的男三被開武館的義父收養,從小到大、不分寒夏,一直在清晨和義父打太極拳。

這成了父子二人的默契,也是男三骨子裡的執拗。

男三雖然戲份不太多,但是卻是對男主影響很深的一個角色。男三後期對太極拳的態度轉折,對推動劇情的高潮至關重要,因此導演周唯魚對男三的人選很是看重。

眼神乾淨、單純無害的男演員好找,但是能把太極拳打出風骨的,還要有少年感,這就無異於海底撈針了。

簡直是難為人嘛,ai換臉都比這省事兒。

馮莫頗為頭痛,為了擴大範圍,他還在網上廣泛的搜尋了太極拳相關詞條,沒想到竟然真讓他有了意外收穫。

看到寧稚安和周大爺合影的那張照片,雖然穿著灰撲撲的運動服,神情也嚴肅,但仍難減精秀白致,馮莫腦中男三的形象:

——不諳世事、在亂世中乾淨得像一捧新雪的武館小少爺,頓時就具體化了,他立刻就聯絡到了寧稚安的經紀人陳海,約寧稚安前來試鏡。

當陳海知道寧稚安被選角導演看中,是因為他會打太極拳,並且打得還不錯的時候,陳海對自己的經紀人生涯已經產生了一點懷疑。

他的藝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去公園跟大爺們打太極拳了。

竟然還他媽打的挺好。

這都什麼事兒?

寧稚安也沒想到導演組讓他試鏡的理由竟然是這樣。

知曉了原委,寧稚安在心裡默默盤算著,下次去朝陽公園一定要給拉他合影的周大爺捎一袋子水果。

他都準備在閒魚收一輛二手三輪車了,沒想到卻還能峰迴路轉,有劇組約他去試鏡。

感謝周大爺,影后的簽名他搞不到,但水果還是買得起的!

陳海平復了一會兒,率先開口道:“試鏡的劇本我晚點發給你,你好好準備一下,有什麼需要直接跟我說。聽說這次的男三的競爭很激烈,周唯魚的劇現在很搶手,各方都極力想塞人進去。”

說完想起寧稚安這幾年陰差陽錯失去過不少機遇,又提醒道:“試鏡只是給你一個機會,放平心態,好好鑽研一下劇本就行了,別的不要想太多。”

寧稚安知道陳海的意思,其實不用他說,寧稚安心裡比誰都明白,但還是老老實實點了頭。

兩個新人忙向他道賀,祝他一切順利,寧稚安認真地一一道了謝。

於銳坐在椅子上,手指敲著桌面,也笑著說:“恭喜啊,你這次一定可以。”

說完他垂眸看了看腕錶,站起來示意助理遞來外套,笑著對寧稚安和陳海說道:“我要去錄節目,得先走一步了。”

陳海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寧稚安沒做他想,也朝他揮了揮手:“拜拜。”

……

於銳的面色在出了會議室之後就冷了下來,助理察覺氣氛不對,一聲不吭地跟在後面。

都混到快要解約了,就安安心心等著退圈不好嗎,為什麼又忽然有了試鏡的機會?

他永遠忘不了當初算命時候大師說過的話,他們這個組合,最後只能有一個人大紅大紫。

為此不知道在多少個夜裡於銳都徹夜難眠。

這兩年看著寧稚安越來越糊,於銳心裡是松了一口氣的,好不容易寧稚安快要徹底熄火了……不行,一定不能讓寧稚安拿到這個角色。

於銳拿出手機,翻出一個號碼撥了過去,語氣熟稔道:“好久不見,最近在拍什麼戲呢呀?”

寧稚安拿到了一小節試鏡需要用的劇本。

這部戲的男一已經定下了,是影帝季昭然,季昭然年少成名,不到三十已經拿下了三個電影節的影帝。

更難得的是他本人並沒有被影帝這個身份束縛住,他挑戲並不圍宥於電影或者電視劇,只要劇本好,哪怕是網劇他都可以接。

一開始也有粉絲不樂意,覺得季昭然演網劇太掉身價了,可等劇播出爆紅了,粉絲又紛紛表示真香。

有人說季昭然就是演員的天花板。

天花板啊……

寧稚安小小的發了一下愣。

有影帝主演男一,這部劇配角的搶手程度可見一斑。雖然知道機會渺茫,但寧稚安還是很想替自己爭取到。

他很珍惜這次的機會,不到十頁的稿子被他翻來覆去地研讀,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標註,沒過幾天幾張紙就磨出了毛邊。

甚至睡著了都忽然嘟囔一兩句劇本裡的臺詞對話。

寧稚安知道自己運氣不太好,別人唾手可得的對他來說可能都是一場竹籃打水,這幾年粉絲放棄了他、公司放棄了他,但只要有一點機會,他就會緊緊抓住。

至少他不能自己放棄自己。

寧稚安準備試鏡的同時還更新了他的小說。

對他來說寫小說並不會耽誤他研讀劇本,相反他構思劇情的時候需要代入人物的情緒,又需要跳出沉浸的思緒,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整體考量,這種反覆的練習反而能讓他對試鏡的劇本領悟更深刻。

寧稚安堅持更新了幾天,直到試鏡的前一天,他想凝神靜氣放空一下腦子,順便早點休息,這才決定斷更一天。

他在網站上掛了請假條:對不起,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今天要斷更一天,明天辦完事情我雙更補回來qwq。

請假條一出他的評論區立刻活躍起來。

【婉拒吸血鬼】:嗚嗚我不管,我現在好傷心,明天要三章才能好起來!

【開心鬼】:不開心!!

【你踩我舌頭了!】:大大要早點回來呀!

【我家門口草八丈高了】:希望大大說到做到!火箭炮

大多數都是這樣催更的評論,也有讀者表示很不高興。

【孤傲的吊死鬼】:不行,昨天剛死一個那麼有風骨的配角,我心裡正難受,我不同意你斷更!

這個讀者從一開始就在追文,寧稚安對他印象很深,他耐心回覆道:我明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過兩天多補幾章可以嗎?

【孤傲的吊死鬼】:不可以,我等半天了,你必須更新。

其他讀者也在勸他:哎呀老孤,你這個人性格怎麼這樣,怪不得******,你就等等又能怎麼樣。

這個人知道說了什麼,被遮蔽成了一串亂碼。

寧稚安心裡有些內疚,但他現在真的需要放空一下自己,只好繼續說:總之真的很抱歉啦!

【孤傲的吊死鬼】:哼!!!

【孤傲的吊死鬼】:你等著!!!

寧稚安以為他在鬧脾氣,可能會跟編輯投訴什麼的,就又向他解釋了兩句,也沒太放在心上,畢竟這網站還欠著他稿費呢!

在讀者面前他可能因為更新愧疚,在網站面前他可硬氣的很。

寧稚安合上電腦,把劇本也塞進了抽屜裡,對他來說劇本裡的內容早已深深刻畫在腦子裡,已經不需要再翻看了。

他窩在沙發裡漫無目的地看劇,什麼劇都看,什麼劇都看一會兒。

時間過得很快,天色漸漸暗下來,夜幕沉沉地墜在窗外,寧稚安揉了揉眼,小小地打了一個呵欠。

“咚,咚,咚。”

不知道哪裡忽然想起規律的敲擊聲。

寧稚安一開始以為是隔壁的動靜,但是那個響聲卻持續不斷地環繞在他耳邊,執著不停。

這次聽清了,聲音來自窗外。

寧稚安轉頭看過去——

窗外什麼都沒有,夜色深深,這會兒敲擊聲也停了下來。

奇怪了,難道是鳥嗎?

他不解地想,但也沒往心裡去,繼續握著遙控器,又換了一個臺。

但沒過一會兒,寧稚安又發現了一個新問題。

他的房間格外的冷,一開始他披著外套坐在沙發上就可以,但是溫度降的特別快,現在哪怕是鑽進被窩裡寧稚安手腳都冰涼。

寧稚安給物業去了個電話,簡單溝通了一下情況,物業說可能是管道壞了,但是只能明天白天上門去修,現在維修工都已經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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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個電話打完,寧稚安感覺房間已經陰冷得像冰窖一樣了,鼻間的空氣是濃郁的冷,簡直讓人喘不上氣,連手腳都停不住的打顫。

這樣睡一宿,明天他絕對會感冒的。

要是平時他可能咬咬牙就扛過去了,可是明天要試鏡,如果真的感冒了,不僅會影響他的狀態,還會影響他的臺詞。

不行,今晚不能住在家裡了。

寧稚安迅速穿上羽絨服,抓起錢包和車鑰匙和劇本,開啟家門往外走去。

……

他人剛一出門外,窗外就傳來重重的一聲“哼!”

一個黑髮倒垂,整個呈倒吊狀,面無血色,脖子上有深深淤痕的鬼緩緩落在窗前。

“騙人!說今天有事情,結果就在家裡看電視!”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另一鬼匆匆趕來:“哎呀你這是幹嘛,你停人家暖氣幹嘛??”

“我來檢查一下他在做什麼,果然騙我,我給他一點小教訓!”

“你可拉倒吧,等下回地府等著被拘留吧!”

“我又沒現形嚇他!”

“地府新規定,你破壞私人財物也不行啊!”

吊死鬼大怒:“哼!”

曼麗酒店27層,影帝季昭然在走廊中大步穿行。

他身高腿長,廊頂的光距他極近,燈光落在他高聳的眉骨和鼻樑,將本就俊美英挺的一張臉襯得更生鋒芒。

季昭然喝了一些酒,喉嚨有些發乾,他不耐煩地抬手拽下了領帶繞在腕間,又松了松領口,才壓住一陣反胃的感覺。

傍晚好友陸嶼林來酒店找他喝酒,他中途有事出去了一趟,兩個小時的功夫,回來就看到陸嶼林抱著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小男生在他床上睡在一起。

是萬橙傳媒要破產了,太子爺開不起房了,還是陸嶼林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癖好,否則為什麼要來霍霍他的房間?

季昭然都他媽服了。

電梯門響,季昭然邁進,在電梯裡面戴好帽子口罩和墨鏡,準備下樓再去開一間房。

寧稚安一頭鑽進夏利車裡,把暖風開到最大,吹了好一會兒才感覺稍微熱乎起來。

他本來想去秦揚家裡湊合一晚的,卻趕上秦揚浪兮兮跑到南方度假,人不在京市。

無奈之下寧稚安只能在網上查一下周邊的酒店。京市常年熱鬧,人口流動性大,又逢週末,低價的快捷酒店早已爆滿,就連貴很多的高階酒店都沒剩幾間。

寧稚安先查了查自己卡上的餘額,一陣肉疼以後才決定去離試鏡地點稍微近些的那家酒店。

這個點兒了酒店的大廳人不多,只有人工造景的潺潺水聲。寧稚安專心翻著包裡的身份證,埋頭往前臺走去。

前臺的側方,電梯門“叮”地開了,有人闊步邁出。

——“開間房。”

——“您好,開一間房。”

兩道聲音先後在前臺響起,一道低沉隱含不耐,一道清透裡帶著雀躍。

寧稚安好奇側頭,看到旁邊的男人身形頎長,穿著一身精貴的西裝,勾勒得寬肩窄腰,線條優越。但臉上又被帽子墨鏡口罩蓋得結結實實。

寧稚安總覺得像是某個反派電影裡的壞人打扮,他印象特別深,那個反派殺人時候就是這麼蓋著臉的。

他不著痕跡地挪開了一點。

季昭然看到寧稚安一臉警惕的神情,簡直都快笑了,他這麼打扮是防著有心的狗仔偷拍,怎麼擱這小男孩這就跟他會吃人似的?

前臺掃了一眼兩人,為難道:“不好意思,今天只剩一間房了,您看……”

還好早有準備,寧稚安搶先作答:“我在網上預訂了!”

前臺聞言又查了一下電腦,確認道:“我們系統沒有收到預訂啊,您看看軟體是不是給您攔截了。”

寧稚安開啟手機查了一下。

……還真是。

辣雞軟體為什麼要攔截他的預定,以為他寧稚安定不起嗎!?

季昭然等他們說完,再次不耐提醒:“我要開房。”

寧稚安想也不想附聲:“我也要開房!”

此時氣氛微微有些緊張,前臺眼睛圍著兩人打轉,沒有開口,顯然是想等他們倆自己決定。

季昭然這時面向寧稚安,他身形頎長,比一米八的寧稚安還高半頭,舉手投足間都帶著無形的氣場,他淡淡陳述事實:“我先說的。”

寧稚安糾正:“咱倆說的時間只差一點點。”

季昭然強調:“是我先說的。”

寧稚安再次反駁:“同時說的。”

前臺沉默看著他們倆。

季昭然掃了眼腕錶,微微皺了下眉。時間不早了,明天他四點多就要起來,去跟周唯魚一塊挑選試鏡的演員。

寧稚安見這墨鏡男不像是輕易放棄的主,為了速戰速決寧稚安乾脆使出殺手鐧,他上前兩步,壓低聲音道:“朋友,猜丁殼吧?”

季昭然彷彿沒聽清他說什麼,停頓了片刻後,才端起雙臂,渾身上下透露著我拒絕。

寧稚安有理有據解釋:“遇事難擇猜丁殼。”

寧稚安從小玩這個一絕,罕逢敵手,為了引對方上鉤,他還故意激怒他道:“你該不會玩的很爛吧?”

寧稚安流利的眉稍抬著,一雙杏眼囂張挑起,神色七分輕蔑三分不屑。

季昭然覺得這小男生忒狂,他勝負欲有些被挑起,但還是從容搖了搖頭:“你贏不了我。”

寧稚安不樂意聽,反駁道:“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我看你是在找藉口!”

季昭然還真沒什麼怕的,他挽起一截袖口,鎏金袖釦暗光流溢:“那來吧,今天就給你上一課。”

前臺小姑娘無語地看著這倆人,這都什麼人啊?

……

四局過後,他們倆打出了平手。

決勝局,寧稚安鬥意盎然,如臨大敵地盯著季昭然。

寧稚安放狠話:“下局必是我贏!”

季昭然似乎也較起真來,輕描淡寫地氣人:“我勸你趁早找個酒店。”

決賽局。

一隻手秀白清瘦,出了剪刀,一隻手骨節分明……劃出了布。

寧稚安贏了。

他矜傲對季昭然說:“你…… 不行。”

季昭然:“……”

他就想開個房,怎麼就這麼糟心呢?

寧稚安從前臺手裡接過房卡,步伐走的比他原來在紅毯上走秀都隆重。

季昭然目送著寧稚安六親不認地走進了電梯裡。

電梯門緩緩合攏,眼看著就要關上,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裡面一雙手又忽然擋住了電梯門。

寧稚安拱出一顆腦袋,神情得瑟,朝著季昭然故作驚訝地喊:“就這?!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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