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寒冬逐步走遠,春意包裹了整個長安,當然,即使是寒冬,也絲毫不能影響這座城市所擁有的獨特的喧囂。

街道上人來人往的,極為擁擠,那些商賈們將道路完全堵塞,水洩不通,能聽到馬車伕們尖銳的叫喊聲,只是無論他們如何賣力的叫喊,這車隊就是紋絲不動。

“快走啊!還堵在這裡做什麼?信不信我現在就下車?”

“叫什麼叫啊!沒看到前面有人嗎?“

“前面的在吵什麼呢?再不走我誅你們九族!”

在爭吵聲裡,也有這般非常違和的叫喊聲,而開口的乃是一個壯漢,這人身材極為高大,此刻正暴躁的從馬車上探出頭來,憤怒的叫囂著。

呂祿駕著車,頗為無奈的回頭說道:“陛下,慎言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可莫要再說這樣的氣話。“

“誰說氣話了!乃公稍後就要去將工部搞城建的都給拉出去誅族了!

這暴躁大漢自然就是劉長。

今日他起床很早,只因為他與上林苑的野獸們有個約會,劉長向來都是一個不會失約的人,可是誰能想到呢,這早上的路,居然是如此的難走!

乃公連城牆都給拆掉了,為什麼還是這麼擁擠呢??

劉長這個暴脾氣,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是迅速加入了吵架的戰局,與前後的人開始了熱情友好的交談,可謂是破口大罵,在罵人和打人這方面,長老爺從來都是沒有對手的。

呂祿則是想到了更深層次的事情,“當初太子拆除城牆,果然是有先見之明啊,只是這道路,還是需要大改了,尤其是這內城之中,道路極為擁擠,出行也太不容易了,若是發生什麼緊急的事情,那還了得…..“

“主要還是這長安的人口太多,方才導致了這樣的情況,想要預防這樣的情況,還是得想辦法增加長安的規模,這長安實在養不活這麼多人啊。”

呂祿很是擔憂,隨著大漢人口的爆炸性增加,這長安的人口是越來越多,大漢的精英們都往長安跑,商賈們同樣也是如此,導致長安是愈發的堵塞。

呂祿正想問問皇帝的意見,可當他轉過頭來的時候,皇帝卻已經跟後邊的人罵起來了,正用很不雅的行為來挑釁,發現呂祿回頭,他急忙坐了下來。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

“可是我還什麼都沒有說啊………你不說我就覺得很有道理。“

這馬車依舊是堵塞在這裡,完全不能動彈,堵在這裡的人幾番叫罵,也不能讓車隊往前一步,大概是在前頭出了什麼事故,加上現在又是眾人都出行的時間點。

劉長還在孜孜不倦的與前後對罵,那是完全不落下風。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馬車正從後方不斷的逼近,堵在道路上的馬車險些開到了別人的店裡,人仰馬翻,叫罵聲不斷,那馬車卻迅速前進,一路來到了劉長的身後。

方才與劉長對罵最兇的那位,此刻也是急忙將馬車開到了路口,努力的讓出位子來,幾乎無人敢與他們爭鋒,等他們來到劉長這裡的時候,劉長紋絲不動。

那馬車也不驚訝,只見有一個武士下車,迅速走到了劉長的身邊,低聲說道:“長安縣尉出行,可以讓路。“

劉長冷笑了起來,盯著那武士的雙眼,罵道:“滾。“

這武士被如此謾罵,那是又急又氣,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看到劉長這體格,他也是欲言又止,轉身離開。

過了片刻,那馬車忽然就從劉長身邊加塞,彷彿要將劉長的馬車給擠出去。

就在劉長陰沉的眼神裡,長安縣尉彈出了頭,手裡還拿著令牌,可是當他看到皇帝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頓時就凝固了,連忙收起了自己的令牌。

他頓時就變得和藹了起來,臉上滿是恭順,嘴唇微微顫抖著,“陛下,您也堵車了啊………”

劉長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縣尉的衣袖,想著方才被收起的官印,認真的詢問道:“你的官印就是拿來做這個的嗎??”

縣尉嚇壞了,他哪裡不知道,此刻自己要是說錯一句話,只怕這官位就沒了,不只是官位,自己此生的前途盡毀啊!

他哆嗦著說道:“並非是如此,陛下有所不知,縣中事務繁雜,我這昨日在縣衙熬了許久,今日起的晚了一些,生怕耽誤了今日的差事,實在是不敢….”

他的話還沒說完,劉長就打斷了他,“昨晚熬夜,是去做什麼事情了?”

“陛下,乃是太學生相互鬥毆,有八個人受傷,我逮捕了四十餘人,昨晚就是在審問他們,對他們進行判決,故而熬夜許久。”

劉長看向了駕車的呂祿,呂祿點了點頭,表明確實有這件事。

劉長的臉色方才緩和了些,他怒氣衝衝的說道:“今日我也不去操辦我的正事了,稍後我就去工部,讓他們給我把道路做成可以讓十輛車並肩透過的,這算什麼事啊!”

縣尉知道自己的位置算是保住了,也是急忙松了一口氣,跟著劉長一同抱怨了起來,這縣尉還是挺上道的,知道劉長的性格,這麼一符合,劉長當即心情大好,就與他攀談了起來。

“昨日是儒家內部打起來了吧?有大儒參與嗎?”

“陛下,沒有大儒參與,都是些年輕的後生,不過,在他們被抓起來之後,倒是有幾個大儒互相謾罵,韓嬰更是寫了篇文章來辱罵其餘大儒……”

劉長冷笑了起來,他說道:“這些老家夥,享受利益的時候他們是最先的,可是做事的時候總是躲在後頭,讓這些後生們為他們而流血,若是他們敢親自動手,我還能高看他們幾眼,沒想到,也只是躲在身後寫幾篇文章而已!“

聽到皇帝的話,縣尉也只是覺得苦澀。

他們不參與不是挺好的嗎?連這些太學生都這麼難搞,若是那些大儒再來出手,那還受得了嗎?

劉長完全沒有注意到面前這位縣尉的苦澀,他繼續說道:“對那些太學生啊,要稍微寬容點,學生嘛,辯論上頭,偶爾推搡幾下,這是很正常的,告訴張湯,別弄死了我的太學生,這些可都是寶貝!“

縣尉點點頭,表示明白。

這太學生乃是從大漢天下挑選出來的最精銳的精英,每年只有固定的一千六百人的名額,沒有學習的期限,你自己覺得學到位了就可以申請畢業。

當然也可以一直在太學內學習,研究學問,有不少大家都是從年幼時待到了現在的。

因此,太學生在劉長這裡還是非常寶貴的,哪怕是那些儒家,都說他們空談,不會做事,可空談也不容易啊,大漢也需要會空談的人,想想趙綰到達墨家後的變化,就能知道這些空談的人有多重要。

這也是大漢官員對太學生頭疼的原因了,皇帝偏袒他們,他們則是覺得自己很有才能,狂妄之極,壓根不將別人放在眼裡,所以官員們都很討厭處置太學生的事情。

但是張湯就是個例外了,他並不在乎對方的身份,在他這裡,只有冷冰冰的律法,其他什麼都不是,他是真的敢對太學生大開殺戒的,因此劉長才要去提醒他,這些都是有用之人,不能給我都殺掉了。

縣尉點著頭,心裡卻又有些狐疑,“陛下,何不讓甲士為您開道呢?“

“怎麼?我們的事情很緊急,百姓之事就不急了嗎?“

劉長瞪了他一眼,就在縣尉感慨著這位皇帝的仁慈的時候,卻又看到皇帝站起身來,對著前面的人再次破口大罵。

“犬入的,為什麼還不走啊!

劉長徹底因為這次的堵車而失去了前往狩獵的心思,他直接跳下了馬車,決定不再等待,直接徒步趕路。

而在這個時候,夏侯灶卻正跪坐在了欒布的府邸內,把玩著屬於自己的官印等物品,臉上寫滿了得意。

欒布眉頭緊鎖,看起來憂心忡忡的模樣。

“欒公啊,您莫要擔心了,我這次前往扶南國,定然是能功成名就,成為千古一相,建立超過管仲的功勳!”

欒布的臉色好了一些,不是因為夏侯灶的承諾,而是因為夏侯灶居然懂得管仲,看來這學問還是有點進步的,可能已經超過了陛下。

但是欒布心裡也知道,治理扶南國其實不需要什麼學問,那邊是蠻荒之中的蠻荒之地,是真正的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都說唐國窮,可那是胡說八道,都說夏國窮,可夏人牲畜極多,好歹能保證吃飯和穿衣。

只有這扶南人,那是全大漢最貧窮,最野蠻,最原始的地方了,他們這才是真正的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陛下派遣他前往扶南國,群臣心裡都是有些無法接受的,欒布同樣如此,但願陛下用人能一如既往的精準吧。

欒布認真的囑咐道:“夏侯相啊……從今日啟,你就是扶南國相了,這些東西我是連夜做好的,你可以拿回去,但是,這國相與其他位置是不同的。”

“總攬全國大事,還望您能謹慎小心,莫要…..莽撞粗暴….”

夏侯灶令人收起這些屬於國相的衣裳和官印,很是開心的說道:“我知道怎麼去做,您就等著吧,一定讓您大開眼界!”

欒布點了點頭,這句話他相信,無論結果好壞,夏侯灶做事,大開眼界那是肯定的。

“反正這相印是交給您了,要妥善保管,記住,這就是代表著您的….”

“我知道了,欒公放心吧,人在印在!我定然妥善保管,絕對不會有失,總有一天,我要將這玩意換成您那般紫色的!

當夏侯灶立下了誓言,隨即哼著曲子高傲的從這裡離開的時候,欒布看著被他落在位置上的官印,臉色瞬間發黑,他的表情都變得扭曲了起來,咬著牙,深吸了一口氣,終於緩過來。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追過去,把相印給人送過去!”

一旁的甲士醒悟,急忙拿著東西就衝了出去。

欒布緩緩抬起頭來,絕望的看著那房梁。

“我當初為什麼要送那封信啊…..”

當夏侯灶得意洋洋的返回自家府邸的時候,全家人都在慶祝這件事,儘管是要搬家前往一個極為遙遠的地方,可他們都充滿了鬥志。

包括夏侯夫人,此刻都是很開心的吩咐著眾人,讓他們將所需要的東西搬上馬車。

夏侯灶前往扶南國,當然是要帶著家卷一同前往的,不過夏侯賜大機率還是要留在長安,倒不是說讓他當質子,只是怕耽誤他的學業。

就在汝陰侯一家開開心心的為這件事而做準備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此處。

反正對別人家來說,這絕對是算不上什麼好客人。

來人正是山都侯王恬啟。

別人大多都怕他登門,可夏侯灶顯然不怕,他堵在門口,上下審視著面前的老頭,不耐煩的問道:“我在家裡慶祝我升遷為相,很是繁忙,你有什麼事???”

夏侯灶很不客氣,王恬啟都愣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說道:“聽聞夏侯君侯要前往扶南為相,特意前來恭賀,欲為您獻禮慶祝而來。”

聽到這句話,夏侯灶表情頓時就變了,哪裡還有方才的冷漠和粗暴,他的臉上此刻滿是笑容,一把抓住老王的手,就將他拽進了府邸內。

他熱情的說道:“你來就來唄,還帶什麼禮物呢,當初您還擔任廷尉的時候,我們倆就很親近,您還記得嗎?我總是故意讓您抓,為您刷政績,可以說,您的徹侯爵,絕對有我的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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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灶摟著老王就走進了內屋,兩人面向而坐。

王恬啟從衣袖裡拿出了一些紙張,放在了面前的桉上。

夏侯灶拿起了紙張,翻看了起來,頓時,他眼前一亮。

“這是???“

“這是扶南等地的具體情況,有各地部族的情況,記載了他們的人口,領袖,風俗,與周邊的關係等等,也有當地官吏的情況,還有一些是南越的情況….“

夏侯灶認真的看了起來,他瞬間變色,一把抓住了王恬啟的手,神色兇狠,夏侯灶大聲質問道:“這分明是繡衣的報告!繡衣的報告向來只有陛下能看,你敢與繡衣勾結?!“

王恬啟只覺得一股巨力從手腕處傳來,疼痛難忍,他急忙說道:“不是與繡衣勾結,這是太后讓我送到你這裡來的!

夏侯灶放開了手,王恬啟捂著自己的手腕,這傢伙差點將自己的手臂給擰下來了!

夏侯灶拿著這些東西,重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再次笑著說道:“您莫要見怪啊,只是這繡衣的資料,向來是不能外傳的,您這忽然拿出這麼多來,我還以為您勾結繡衣要謀反呢!“

王恬啟沒有說話,他不確定面前這個傢伙是不是在故意報復自己,就是因為當初自己曾多次抓捕過他們……

夏侯灶看著手裡這些資料,繡衣的調查簡直是詳細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從地方部族的情況一直講述到當地官吏,乃至地形,氣候,甚至還有各地輿圖,村落,應有盡有…..

夏侯灶忍不住搖起了頭,“這繡衣都如此厲害了嗎?連扶南國都能調查的如此清楚??“

王恬啟冷漠的回答道:“如今繡衣已經遍佈全天下,別說是扶南了,就是安息都有繡衣…因此,您辦事的時候還得更加謹慎。”

“這禮物是極好的,多謝太後,可是太后為什麼要送我這些東西呢?“

王恬啟認真的說道:“其實,太后一直都不太喜歡南越國,但是,陛下很重視南越國,太后也沒有辦法,太后的意思是,讓你前往扶南國之後,能儘快脫離南越國的干預,與吳,長等國建立聯系,從三面包圍住南越….從而使得南邊局勢穩當。“

夏侯灶哦了一聲,“太后是要我找南越的麻煩??“

“不,絕非如此,是想讓你保證扶南等地的獨立,不受南越國的干擾,能在段時日內擁有一定的戰鬥力,這就足夠了。“

“好的,我知道了。“

夏侯灶很乾脆的答應了下來,王恬啟這才起身,匆匆離開了這裡。

夏侯灶回到了內屋,迅速書寫了什麼,然後交給了自己的家臣,嚴肅的說道:“儘快送到陛下那邊去。“

“唯!

夏侯灶將王恬啟來找自己的事情寫信告知了劉長,王恬啟是太后的心腹,可夏侯灶,卻也是皇帝的心腹,可以為太后辦事,但是一定要讓皇帝知道。

就在這段時日裡,大漢公佈了新封國的訊息,當眾人得知公主將要成為新諸侯王的時候,天下各地一片譁然,這件事直接佔據了所有的報紙的頭條,引起了天下人的爭論。

這是過去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情,有過女子封侯,卻沒有女子封王的,皇帝算是開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壯舉,這對那些努力的求學,或者經商,或是獨立做手工的女子們來說,都是一個很鼓舞人心的訊息。

而遠在南邊的太子和韓信,也是從報紙上得知了這件事。

ps:要回新疆參加一個培訓學習,飛了五個小時,這一章是在飛機上寫出來的,人都傻了,還有下一章,諸君莫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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