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不經意間瞟了眼不遠處的陳實，然後低著腦袋雙手背後來回踱步，顯得很焦躁，甚至都靜不下心去揣金，全靠阿爺和二爸忙活著。
等到天快亮的時候，喬德安過來說多挖的兩米已經回填好，白日間再逐步把這一段完全回填，明天就可以開始第二段的翻挖，李良只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喬德安也不多問就跟在其他人身邊呆在棚子裡。
到了這會兒，金子已經揣了出來，方東陽正拿著鑷子和二爸一起做最後的除雜工作，又等了快半個小時，等顛瓢吹沙弄完後，洗出來的金子就堆在桌面的牛皮紙上，小小的一堆，跟嬰兒拳頭似得，所有人都是心下一涼。
李良顯得有些惱怒，似乎不敢相信就這麼點金子，額頭的青筋都快蹦出來，但還是忍著，最後只道：“包起來吧。”
金子已經洗完，費了這麼大工夫最後洗出來的金子居然才三百克出頭，還不及淺層出的多，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沒人離開，就連於建明剛天亮的時候也過來了，方東陽看著李良幾次想張嘴說什麼，卻終究沒敢主動吭聲。
李良知道他要說什麼，不過現在人有點雜，他先讓二爸扶著阿爺回去休息，之後把管事的都叫了進來，包括陳實還有白輝的媳婦兒也都在，王泰搭了個凳子坐在帳篷門口。
“還有多少錢？”李良沒有兜圈子，直接詢問方東陽，他知道這也是方東陽想說的。
方東陽掏出賬本，會計暫時沒找到，李良讓方東陽先把各種票據歸攏，做個流水賬，等過完年工地開工滿一個月再拿去讓老媽幫著做個總賬。
“你之前給我的錢，目前就剩下三萬多了，加上這點金子，應該能湊足六萬，還夠一段時間開支的。”方東陽儘量說的輕鬆些，可棚裡的人誰不知道眼下資金緊張了起來。
工地上的費用都是看得見的，特別是陳實，他每天加油，知道工地二十四小時開工，平均一天要消耗一噸半的油，635的加油車是每天都會來。陳實還知道甚至為了油的事情，陳克用還專門找過李良，畢竟635的配額是有限的，李良這工地上耗油量這麼大，雖說是正常的交易，可一旦院裡配額緊張的話，那是一定會中斷供油的，陳克用也是告訴李良找個備用的加油門路，他那邊也會幫他問問。
李良把賬本拿過來翻了翻，和心理對照了下，大致上工地每天開支在七千塊左右，這二十來天下來，加上過年前發的工資和獎金，一共開支了十五萬，加上工程隊那邊初期買材料什麼的也花了不少錢，最早撥過去的五萬已經用光，李良後面又撥了五萬過去，總開支已經高達二十五萬，而當初李良給方東陽的錢也就二十五萬，之所以還有剩下的，是之前挖出淺層的金有五百多克賣了三萬多塊。
方東陽說的是老實話，今天出的金子賣了後，加上之前的結餘，大概有六萬，以工地上的開支狀況，大概還能撐個七八天的，可問題是七八天以後呢？這是棚子裡每個人都在想的問題。
棚子裡的這些人能聚在這裡，都是出於對李良的信任，相信李良能帶大家奔個好錢程，可眼下這開門不利著實讓人懸心。
李良翻完賬本將之放到一邊，深吸一口氣，道：“既然都走到這裡了，還是按照預定的計劃挖就行了，我相信我不會看錯，就這樣，你們都各自去忙吧，我歇會。”
李良擺了擺手，人都散了，這會兒大家也實在沒啥能說的，要說打退堂鼓，於建明這些人都是提薪留職出來的，後路已斷，一個個都是抱著不見棺材不流淚的狠心才會來投奔李良，既然眼下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也還沒到架秧子起鬨鬧散夥的時候。
等人都走乾淨了，王泰進來點了根菸給李良，說：“你也別這麼焦心，沒多大的事情，河壩裡幾百萬的機械還擺著，這麼大的家當在這，大家夥總歸對你還是有信心的。”
李良接過煙美滋滋的扎了兩口，臉上露出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輕鬆神色，他喃喃道：“我有些什麼焦心的？無非是逢場作戲罷了。”
這話聽得王泰一愣，這傢伙腦子是不容易繞彎的，有些事李良也不能跟他明說，只拍了拍他肩膀，囑咐他好好看守現場，別讓手下的偷懶，然後就一頭倒在鋼絲床上睡了過去。
王泰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想了半天也想明白李良的話是什麼意思，最後他露出些笑容，對著床上的李良道：“行吧，既然是演戲，我也幫你演，不拘你演給誰看，我今天就出去扯著嗓子喊，誰偷懶就逮著一通罵。”
說完，王泰就走了，李良是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聽著王泰的話，不過王泰這話對他心思，讓他不由會心一笑。
說穿了，從陳家要陳實跟著李良後，李良就留了心眼，其實在他的眼中這片河壩哪裡有金他是一清二楚，可他能跟開掛似的哪裡有金就挖哪？如果真這樣，且不說外人怎麼想，陳家眼見這挖金跟天上掉錢一樣沒區別，萬一生了別的心思怎麼辦？
所以李良故意要曲折些，這不過是開頭罷了，從他圈定砂石廠的範圍，決定先挖哪後挖哪，就已經決定要讓這次工程在磕磕絆絆中進行，他得讓陳實看到河壩工程的耗用，看到這當中的風險，甚至要讓最後帶點運氣色彩的收關，唯有這樣他才能安心，也才能讓陳家不會起別的盤算。
其實李良對陳實並沒有什麼惡感，相反陳實眼下算是他手裡最好用的人，管出沙，管加油，都是緊緊有條，賬目也做的最為清晰，做事情非常有條理性，絕對的人才。而陳實的性格雖然寡言，但在李良看來是外冷內熱，對自己多少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可李良不得不防啊，畢竟陳實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背後的陳家，李良還是得守著自己的謹小慎微慢慢來才行，就像電影裡那句話，步子大了容易扯著蛋。
接下來的幾天，工地上的氣氛有些變化，幹活的明顯發現管事的脾氣都變得暴躁起來，但凡偷一點懶，連白輝這種麵糰性格的都會蹦著瘸腿罵娘，整個工地像一臺開足了馬力的貨車一樣，開始狂飆突進。
僅僅三天，也就是初十，第二段的淺層翻完沙，洗出了八百克金子，這情況談不上多好，可總歸又能賣個五六萬，多支撐幾天開支。四天後，也就是大年十四，第二段的深層挖完，依舊沒見金坑，可散金出的量也算湊活，沒到一千克，可也有九百克出頭。
這樣的情況，讓管事的一個個心裡都七上八下的，一點勁頭都不敢松，生怕懈怠下來，工程進度一慢，這耗用會把資金拖垮掉，李良也反復強調，現在就是跟時間打仗，也承諾只要最後能有個好結果，一定不會虧待大家。
轉頭到了大年十五，工地上雖然沒放假，可李良讓二包了不少餃子，又弄了好些肉菜，除了沒酒外，也是給大家結結實實的加了一餐，原本李良還想跟著大家一起過大年，可葉景天這傢伙居然跑來，說讓李良去他家過大年。
李良說咱們又不是親戚，我去你家裡算過哪門子大年？葉景天聽了也不生氣，說咱和老李你不是親戚更勝親戚的，好兄弟沒二話。最後生拉硬扯的把李良弄出了河壩，在路上的時候這傢伙才對李良說了實情。
原來他姑姑從香江回來過大年，帶了不少好東西，他這是迫不及待要大家去一起分享。
“老李，我這是解救你知道不？你說你忙歸忙，連期末考都顧不上也就算了，反正現在你是知名人物，可你還得愛惜愛惜自己身體嘛，這才一個來月沒見，你看你這又黑又瘦的，怕是不知道你身份的人，還以為是被人虐待成這樣的。我這帶你出來也算放鬆放鬆，今天什麼都別想，到我家跟在自己家一樣，該吃吃該喝喝，好好玩一天。”
李良開的輕卡跟葉景天去635，葉景天一路上都在數落李良，李良也不還嘴，他瞧了眼後視鏡裡的自己，的確這段時間下來黑了不少而且也瘦了，想著之前還尋思要保養身體的，可這忙起來真是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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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景天湊近李良嗅了嗅，然後一臉嫌棄道：“味兒了，都有味兒了，等下去我家好好洗洗，我還專門讓我姑幫我帶了一套耐克的運動服送你，等會就換上，保管精精神神的。”
上回去尚海買了不少東西，老媽歸置後，倒是送給葉景天他們的禮物最重，給徐洪明姐弟倆和白曉珊的都是進口的索尼隨身聽，還是讓那個賣他錄像機的何嫻音幫他搞得，一次就買了五臺，傻妞兒和李二丫也有。給小蘇蘇的是他路過一家老店時看到的白玉棋盤，當時也不知道是真玉假玉，反正看著光潔無暇，價錢也不貴，就一千多，李良順手就買了。至於給葉景天的，還是李良專門去尋摸的，最後還讓何嫻音託了人才搞到的任天堂紅白機，自打這傢伙得了這遊戲機，笑的合不攏嘴，一到週末好些同學都要去他家，徐洪明和小蘇蘇也不例外，就為玩一會兒‘超級瑪麗兄弟’。
葉景天也是有心的，知道李良是專門給他帶的遊戲機，心裡也一直念著要給李良送什麼，這不他姑姑過年回來，他連自己的禮物都不要，讓他姑姑給李良帶了一身耐克的運動服和一雙喬丹一代的籃球鞋。
等到了葉景天家裡，葉景天父母都熱情的招呼著李良進屋，徐洪明小蘇蘇他們都到了，幾個人正在客廳裡打魂鬥羅，尤以徐玉文聲音最大，只要徐洪明控制的人物不小心中彈，她這個當姐的就是放肆嘲笑。
白曉珊和李婷則幫著葉媽媽在摘菜，張池終歸是有點不合群，呆一旁看著漫畫雜誌，李良還沒把人看全，葉景天就拉著李良往他臥室去，一邊走一邊喊：“姑，我把老李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