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之前有過心願,如果能賺到五百萬,成為江陽首富,他就準備買下一條商業街犒勞自己,作為在這世上走過一遭的人,李良的固有思維裡面依舊覺得華夏的投資環境中,還是投資房地產來的安全保險,升值空間大,保值性強。

儘管他現在眼界提升了不少,可依舊心心念念想買房子,不過如今他在尚海也有關係有門路,自然就把投資房產的目光投向了這裡,大概的想法是成立一家房產管理公司,然後藉助張琛或者陳蘭英的門路在陸家嘴,徐家彙這些地方購置些店鋪,畢竟九二年這會兒經濟環境還不夠開放,外地人很難直接購買房產,他這些房產只能借用本地人的身份證購買後掛在公司名下。

不過這只是李良的大概想法,具體怎麼操作還得問問葉小惠,手續上的事情到時候讓葉小惠幫著處理。

由於張琛的動作神速,股票的事情只花了兩天就全部搞定,李良在錢到手的當天晚上就聯絡了陳蘭英幾人,大家私下裡見面又談了一次,等各方面確認無誤後,第二天陳家人除開二老外,集體趕赴香江。

李良自然也跟著一道去了香江,不過抵達之後他先去見了葉小惠。對於珠寶公司的格局,李良反覆想了很久,最終放棄了讓老媽擔任財務總監的打算,畢竟蓉城分店開啟後,全靠秦嵐進行管理,良友公司成立後也需要秦嵐照應,在未來兩三年內可以想見秦嵐會很忙,需要在蓉城和山裡來回奔波,這已經夠累,如果再擔任香江這邊總公司的財務總監那真是分身乏術,也起不到真正監管資金的作用。

所以,李良不得不對葉小惠加大了信任程度,請她幫忙代為物色財務總監和資金主管的人選,這樣做有利有弊,李良和葉小惠能結識其實靠的是葉景天的關係,兩人到現在為止交情不深,彼此的認同度也有限,讓葉小惠插足到珠寶公司,並且將財務總監和資金主管的位置都委託給她,無疑是很有風險的,一旦葉小惠有了二心,暗中倒向了陳克明或者陳蘭英,李良在珠寶公司這一局就有滿盤皆落索的可能,但他不得不冒險,因為人手是他繼門路之後的又一大瓶頸,他得將此作為一種嘗試,給予足夠的信任度和許可權,然後逐步摸索到一種招攬高級人才的方式。

這次和葉小惠見面的地方在她家裡,除開李良以外,還有三人,兩男一女,都是葉小惠當初東渡島國留學時認識的,這幾人完成學業後都是懷著豪情壯志來香江闖蕩,可這些年下來,事業上沒能闖出大局面,只能說高不成低不就,其實之前葉小惠的處境也差不多,她能遇見李良,可以說是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點。

等李良到家後,葉小惠熱情的把他迎進來,然後對著李良介紹起三人,她首先指著一個三十來歲,留著八字鬍,帶著黑框眼鏡的男子介紹道:“這是胡旭,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會計研究科,兩年前已經拿到acca,擁有四年的從業經歷,之前也在一家金融公司擔任資金主管。”

葉小惠的介紹很簡潔,可李良有些尷尬啊,早稻田大學他聽過,可具體什麼水準他不知道,那什麼acca是啥玩意兒他更不曉得,只能現出一臉不明覺厲的神色,口中連道:“幸會,幸會。”

胡旭等人來之前必定是向葉小惠瞭解過具體情況,所以表面功夫做的很到位,見到李良這麼小年紀一點不驚訝,都是一臉誠摯的笑容,握手的時候也是身子前躬,態度上挑不出一點毛病,至於心裡具體怎麼想,只有鬼知道。

至於其他兩人,女的叫向箐,也是會計專業出身,不過讀的不是什麼名校,混的也不如胡旭。

從葉小惠的介紹來看,胡旭顯然是想更進一步,是為財務總監的職位來的,而向箐的能力擔任資金主管是毫無問題的,她本人流露出來的意思也是這樣。那麼剩下一個人是幹嘛的?

“這位是譚明,我的師兄。”隨著葉小惠的介紹,李良搞明白了,最後這位看上去似乎年近四十已經有些謝頂,實則也是三十歲出頭的譚明和葉小惠是同校,不僅在國內讀的是同一所大學,在島國留學亦是同一所大學,不過比葉小惠高幾級,彼此也算有緣。

譚明並不是來謀求珠寶公司財務職位的,他和葉小惠在島國讀的學校雖不如早稻田知名,可他念了雙專業,一個市場營銷專業,一個是統計學專業,在香江已經打拼了快五年,可沒什麼成就,從業履歷也平平無奇,大多都是銷售和基層管理的職位,看上去遠不如胡旭的履歷光鮮。

眼見李良不動聲色,葉小惠為怕李良對譚明有了輕視之心,連忙道:“譚師兄的能力毋庸置疑,只可惜沒遇到能讓他施展才華的舞臺,他有意回內地發展,所以我把他引薦給你。”

李良聽得有些發懵,雖說譚明履歷不好看,但他還是覺得譚明應該是有真才實學的,只是可能個人的性格問題導致職場不順,只是從之前的介紹中,譚明是湘高官沙人,也是大城市出來的,自己那小公司窩在山溝溝裡,譚明願意去?

雖說李良看好苦蕎的前景,可他兩輩子加一起第一回做實業,而且是完全陌生的行業,他自己心裡都不把穩,一上來也不準備步伐邁得太大,按照他的想法,公司前期主要是做好基建和種植生態的工作,同時梳理好新公司的架構,銷售方面,前期主要是用於開拓市場,看看眼下的市場反應等等,兩年內他不準備把良友公司進行大的發展,即便是張琛那邊,也只是送過去一些貨試試水,以便確定未來的主要銷售方向。

他感覺自己用不到譚明這樣的人,一句話,廟小裝不了大菩薩。

不過李良表面上還是半分不顯,和譚明聊了幾句,譚明顯然對今天的會面早有所備,幾句話就談到了李良即將要組建的良友公司,“聽小惠說你準備組建一家保健品公司,以經營苦蕎系列產品為主,我這幾天也查了些關於苦蕎的相關資料,做出了一些建議,你不妨看看。”

說著,譚明拿出一份計劃書遞給李良,這本計劃書好像還挺有料,足足十幾頁的厚度,可李良只大致翻看了前面幾頁,然後直接翻到最後,隨之臉上連禮貌的笑容都消失了,顯得很是氣惱,場中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李良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為譚明這份計劃書,這份計劃書是怎麼寫的?前面扯了幾句苦蕎的資料,都還不完善,他的重點也不在這上面,而後就開始通篇大論如何重金投入做市場,如何搞銷售,他設計的分銷方案看上去非常具有誘惑性,前期只要投入足夠多,之後的回報則是幾倍甚至十幾倍,可李良只覺得譚明設計的銷售計劃和傳銷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什麼“複式計酬”,按發展下線銷售人員的“人頭”計算提成,完全就是傳銷的手段,通篇根本不注重苦蕎產品本身,完全就是找個殼子實行騙局。而到最後一頁,譚明居然在上面扯什麼上市企劃案,真是把李良當鄉巴佬糊弄。

九十年代,傳銷在國內是很猖獗的,甚至一度時間各種形式的傳銷遍布全國各地,連很多公職人員都深陷其中,一些知名品牌的實業也被迷惑,可結果呢?全部臭大街了。

李良是真沒想到葉小惠會推薦這麼一個人來自己身邊,要不是自己兩世為人好歹有些見識,搞不好還真被這銷售計劃給迷惑矇蔽了,那後果是難以想象的,所以李良如何不惱怒?

葉小惠也發現李良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小心翼翼的問道:“這份計劃書有什麼問題嗎?”

李良聲音冷得像冰,目光幽幽的看著葉小惠道:“你看過這份計劃書嗎?”

葉小惠心裡一咯噔,感覺不妙,立即道:“我只看過開頭的一點苦蕎的介紹,關於營銷方面我不太懂,所以沒有多看。”

“不懂?呵呵。”

李良意味難明的笑了笑,心裡對葉小惠的信任度直線下降,好歹是去島國留學過的,要說國內的大學生眼下不懂傳銷這套,李良能信,可葉小惠說自己不懂,李良根本不信。

這就像打狼人殺,明明是個高玩,卻犯低階錯誤,那不好意思,請你直接出局吧。

李良不耐煩繼續在這磨嘰,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和葉小惠終止一切合作,無論這件事究竟是怎麼樣的,葉小惠已經失去了他的信任,李良不光要全盤推翻原本設想的珠寶公司格局,同時銀行那邊的事情也要斬斷。

“今天就到這裡吧,我還有事先走了。”李良站起身,說完這話邁步就走,葉小惠直接傻掉,根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譚明則一臉陰晴不定,坐著不吭聲,至於胡旭和向箐都急了起來,兩人都意識到出了問題,否則李良不會突然要離開,而且他們能感受到李良這一走,他們就失去了這次機會。

向箐滿臉急色,看著李良的背影想說什麼,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還是胡旭比較有社會經驗,眼見李良要離開,他站起身道:“李先生請留步,能否讓我看看那份計劃書?”

李良現在是一肚子鬼火,不過他還是極力剋制著,他也不想因為一個譚明就一杆子打翻所有人,故而停下腳步淡淡的道:“你只有三分鐘的時間。”

胡旭聽到這話,連忙抓過桌上的計劃書迅速翻看,一旁的向箐也伸長了脖子一同觀瞧,兩人翻看的速度很快,向箐一邊看一邊喃喃道:“這計劃書看上去做的挺漂亮的,也很有誘惑性,可這麼高的回報比例,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胡旭沒有吭聲,繼續翻看,眼見三分鐘時間快到,他合上計劃書,走到李良跟前道:“李先生,我不是學市場營銷的,不過留學的時候也旁聽過一些相關課程,這個計劃書在我看來有些類似於旁氏騙局,不知道你瞭解龐氏騙局嗎?”

胡旭的姿態放的很低,話也說的很真誠,看得出來他是看重這次機會的,這樣的態度讓李良臉色有所緩和,他對龐氏騙局不算瞭解,可扯上一個騙字能有好?他正準備張口說什麼,葉小惠一臉驚慌失措的跑過來,道:“李良,我真的不知道師兄會做這麼一份計劃書,我...”

葉小惠急了,語無倫次的解釋著,李良只是冷冷的看著她道:“你是不懂龐氏騙局?還是看不出譚明這份計劃書壓根就是傳銷的詐騙手段?你把這樣一個人往我身邊推,你什麼居心?”

面對李良的質問,葉小惠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時譚明終於站起身來,道:“這件事和小惠沒有干係,只是我自己的想法罷了,我覺得我的計劃書很好,我也查過國內的相關法律,國內在這一塊的法律還是空白。我相信只要能拉到資金,這樣的銷售模式就一定能做起來,至於產品那都是其次的。

你說我這是詐騙,我不認同,因為法律都沒有明文界定,你不認同我,那是你的損失,沒必要搞成這樣。”

說完,譚明徑直離開了,搞得李良好像是小題大做一般,可李良這是小題大做嗎?站在李良的角度,他可以想見如果良友公司生產的苦蕎產品以傳銷模式進行銷售,未來這塊牌子肯定是臭了,甚至他這個人的名聲也會臭掉,他覺得這是葉小惠聯合譚明在搞鬼,是要害他,他當然有理由憤怒。

可冷靜下來後,李良又在思量眼下的社會環境,國內現在很多人壓根不懂什麼叫直銷,什麼叫傳銷,什麼叫分銷,法律在這一塊也的確是空白,那麼有人要鑽空子,要做這一行發財也並不讓人意外,因為在他們眼中這同樣是一片藍海,至於國家未來會如何管控那都是以後的事情,法不究前責似乎也是慣例。

李良思考了下,看向胡,向二人道:“你們怎麼看?”

向箐這個人說話比較直,張口就道:“傳銷這種方式也不算稀奇,寶島那邊有不少商人以投資為名義就在內地搞這樣的行當,這些人大部分都賺了不少錢,國家在這方面還出臺相應的法律,譚明起了這樣的心思說實話並不讓人意外。”

向箐雖然沒明說,但從她的說辭和口氣來看,李良感覺的到這女人也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彷彿就只是價值觀認同和投資理念不同罷了,至於什麼對錯,會被傳銷坑害的人,在她看來一點都無所謂,冷漠的讓李良無言。

“我覺得胡旭的做法太過荒謬。”胡旭也不知是看到李良的反應,還是他本身就是這樣的想法,侃侃而談道:“苦蕎我也做過一些瞭解,是需要在一定高寒的環境中生長的,從它的開發,種植,加工一系列的產業鏈完善,是需要大量人工的,李先生選擇做這樣的實業,顯然是為了長遠打算,是想做起一個品牌,甚至拉動當地的經濟,那麼品牌本身的名聲是相當重要的,譚明不會不明白這一點。

可他選擇傳銷這種帶有欺騙性質的方式,一來沒有站在李先生的立場上考慮,二來私心過重,為了賺錢可謂不擇手段,說實話,我以後不會再和譚明有任何來往。”

說到這,胡旭對著葉小惠行了一禮道:“感謝小惠今天把我介紹給李先生,不過發生這樣不愉快的事情,我想李先生應該不會再聘用我們,但是我必須說一點,一個企業想要做的長遠,靠的是良好的內部管理以及外部的開拓精神,李先生對傳銷如此反感在我看來具有一個企業家的基本品質,我很高興認識你,希望未來能有合作的機會。”

胡旭應該是看出來李良的心思,反而放開了,又或許這個人太過精明,直接和譚明劃清界限,是想博得李良的好感,以求一線生機。

可不管如何,胡旭的話讓李良還是很受用,李良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然後道:“明天上午八點,你來一趟福來酒店。”

說完,李良帶著楊兵徑直出了門,等坐上車後,李良反覆在回想今天的事情,然後對過去的幾個月自己的種種行事,想法等作出自省,他知道自己之前的一些想法還是太過簡單了,特別是在股票認購證上收穫了大筆資金後,不知不覺就有些飄飄然,忽視了眼下這年頭做實業的難度,更低估了人才招攬的難度等一系列問題。

其實今天這個坑來的挺好,李良至少覺得能讓自己及時自省,明白有些事情得一步步來,來不得半分虛假,就像當初河壩工程一樣,一開始他也想的簡單,可最後還是在河壩裡扎了小半年,才把手下那些人一步步扶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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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要專做實業,做苦蕎產品,哪怕李良不曉得該如何去做這樣一個企業,可他也不能夠完全指望旁人,還是得靠自己一步步摸索著,身先士卒的往前走才行,因為現實就是這樣,你想輕省,你想當甩手掌櫃,或許不經意間你就會掉進坑裡,甚至坑的你日後再翻不起身來。

想明白這些,李良不由看向窗外林立的高樓,喃喃道:“香江雖好,可終究現在不是我能涉足的地方,尚海同樣如此,我還是回我的山溝去扎穩我的基本盤再圖來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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