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的指標劃過午後時分,微顯燥熱的溫度使得樹下呈現斑駁光斑的樹蔭處成為了一個人人嚮往的休憩之所。

不過,此時斜靠在樹下的這個青年並沒有產生如此的好興致,從枝葉縫隙間透過來的和煦陽光反而刺地他有些睜不開眼。

坎迪舉起手中的酒瓶,用著機械般的僵硬姿勢把瓶口湊到嘴邊,任由清涼液體流入嘴中,順著吼中進入肺腑,不得不說,發麻的舌尖與醇香的味道沒能讓他得到半分寬慰,他只是在利用這其中蘊含的麻醉成分,以此來讓自己的頭腦得以拜託痛苦。

另一只手徑自撫上了臉部,一股無法被屏蔽掉的麻痛感很快傳來,帶著灼熱感刺痛著他的神經,這是一處新鮮的傷痕,用諾娃的巴掌造成的。

想到那一幕下修女眼中奪眶而出的淚水,青年的心更覺痛楚,於是加大了灌醉自己的程度,沉重的腦袋努力擠出斷斷續續的思緒,就像一臺在不斷播放出嘶啞噪音的受損留聲機。

他是不是做錯了?這個想法被即刻按入意識深層徹底毀滅,卻又在下一刻重新出現在最顯眼的那個位置上。

這個男人沒有被戰爭的殘酷擊倒,但積蓄下來層層加深的壓力經過此次的爆發使得他最終被自己擊垮,對未來的美好希望落入燃燒正旺的火爐,化為一灘焦黑的汙跡。

握著酒瓶的手臂再次向上傾斜一個明顯的弧度,飢渴的精神沒有得到任何一滴足以滋潤乾涸靈魂的甘露,意識到瓶內已經空空如也,煩躁感頓時失去韁繩肆無忌憚地狂奔起來,顫抖的拳頭用力攥緊,失去價值變成垃圾的酒瓶被他用力摔碎在地上。

哈啊。

閉上眼睛,坎迪現在只想痛痛快快地昏睡過去,他也不知道為何,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累極了,身心俱疲,這種感覺比連續兩天不睡覺在挖的壕溝中提心吊膽數著度過的每一秒還要強烈。

只可惜,當下可不是能讓他就此睡過去的好時機。

喂,喂!坎迪!

放在肩膀上的手臂不停搖晃著半醉半醒的靈魂,不滿地眯起眼,坎迪看到自己小隊中與自己十分交好的隊長出現在自己眼前。

煩死了,快滾。

他敢打包票,現在就算是帝國國王跑到他身邊,他也會毫不客氣地把上面的這番話如數奉上。

醒醒,坎迪!大事不好了!

對方情緒中的急躁以另一種方式成功同步到了他的意識中,用力抓了抓頭髮,坎迪不耐煩地放棄了休息的計劃。

等到他完全睜開眼,他才發現四周的氣氛似乎不太對。

每個人的腳步都比平日中要更急些,慌亂的情緒在營地內四處傳播,這還不算什麼,最令人在意的一點,是......

怎麼?你們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

幾乎所有人都在望著自己,而他讀不出這其中附加的情感色彩。

冷靜,聽我說,坎迪。

厚實的雙掌按在他肩上,他不得不與面前這雙帶著驚恐的眼睛對視起來。

行啦,快說,到底有什麼事。

青年毫不在意,反正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事能再震撼到他已經支離破碎的神經呢。

可惜,他再一次想錯了,接下來發生在兩秒內的現實,證明出他還會因為那個名字而驚慌失措,而除此以外的內容,他一點都沒有聽進去。

莎多朗修女她.........

只憑只一點,他已迅速推開面前的男人,拿起法杖拔腿就跑的身體邁開兩步後又轉身跑了回來,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

她在哪!

她,她在........等等,不要去,坎迪!

把朋友的好心勸言當做耳旁風無視,向著指示方式坎迪狂奔而去,沉積在體內的酒精頃刻間因沸騰的血液而煙消雲散。

毫無疑問,他是愛著她的,他不希望諾瓦再受到任何傷害。

值得質疑的是,他是為了什麼才會以愛之名去支配自己所有的行動。

明亮湛藍的天空上,一抹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陰霾悄然而生。

在坎迪的印象中,諾瓦永遠都是個不出眾的女孩,她的資質決定她永遠不會是任何一個故事中的主人公,她只會出現在人們的身邊,而不會被人們圍繞,成為矚目的存在。

可這次,他在最為嘈雜密集的人群附近發現了她的身影。

更準確地說,是在組成牆壁封鎖行動的人群對面。

看到她的瞬間,他微微失神了。

那,真的是他認識的敏諾瓦莎多朗嗎,現實可真會開玩笑。

讓開。

手握一把誰也沒有見過的權杖,莎多朗修女的腳步停在全面警戒的眾人面前。

真正給眾人造成恐慌的並不是這個被判定為瘋子的女人,而是守護在她身邊的東西,準確來說,是很多東西。

嘎吱嘎吱嘎嘎嘎

骨頭摩擦的聲音此起彼伏,每一聲都是令人膽寒的致命威脅,幽幽的幽藍色火焰點綴在沒有血肉的亡骨上,成為屍骨們擁有行動的能量來源。

骷髏,是骷髏,會動的骷髏,漆黑的骷髏,成群結伴而行的骷髏,受諾瓦這名修女控制的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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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奉光明敬仰神明的修女可以操控亡靈才能使用的禁忌召喚術,其造成的衝擊力與違和感讓眾人有些喘不過氣。

決絕的聲線,沉寂的雙眼,冷漠的表情,這不是他們認識的諾瓦修女。

停下,莎多朗修女,現在就停下,丟掉你的武器,把這些鬼東西消除掉。

幾枚大盾牌形成一堵金屬牆壁,曾無視諾瓦求援的領導者躲在盾牌後面向她發號施令,一想到自己曾與如此恐怖的女人共處一室,男人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我不希望你們受傷,如果可以的話,請把路讓開,我不會傷害你們,只要你們不阻止我。

說著,諾瓦又向前行進了一小步。

停下!我讓你停下!你想做什麼,你是敵人派過來的臥底嗎!

瞬時,除了坎迪在場所有人都舉起武器,將冰刃的刃尖指向毫無武裝的柔弱軀體,遠處,魔法師們的元素魔法蓄勢待發。

做什麼?我想我已經向您解釋過了才對。

敵人利用地脈魔力準備的魔法已經快要完成,我,想拯救大家。

事到如今,我已不會再奢求得到你們的理解,我理解你們的反對,也不會怨你們,請不要攔著我,我想讓大家都安全回家。

如果你們依然想阻攔我,我只能採取一些強硬手段了。

顯然,這番說辭不可能得到人們的理解,一發試探性的火球砸在諾瓦腳邊,爆發的熱浪吹散了她的銀色長髮,見到主人受到威脅,骸骨們開始蠢蠢欲動起來,空氣中的火藥味已經幾乎到了一觸即發的程度。

等等,都停下,全部都給我停下!

不顧他人的勸阻,坎迪越過盾牌防護線,停在人們與諾瓦中間氣喘吁吁地張開雙手做出停下的手勢。

坎迪......

吶,這很奇怪吧,很奇怪對吧?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面朝諾瓦,盡力不去在意骷髏們的注視,坎迪一步一步緩慢接近著她。

是因為我嗎,諾瓦,是因為我對你太兇了嗎,還是因為我沒有試圖去理解你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會道歉,求求你,諾瓦,停下來吧,我不想......不想看到你成為眾矢之的。

......

對不起,坎迪。

當著所有人的面,她拒絕了他的哀求。

一直以來,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每次你都會不厭其煩地幫助我,你是唯一一個願意聽我傾訴的人,也是唯一一個需要我的人,你能喜歡上我我很高興,你的愛慕使我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了真正的意義,你對我的關心我都記得,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它們,我也最喜歡你了,坎迪。

她知道,這樣做無疑是在傷他的心,但是這次,她不能再讓他如願了,她無法成為他想要的那個她了。

調整自己的形象從而一味迎合對方來使對方獲得幸福,這或許是愛情的一種,是能夠得到幸福的美好形式,不過,這一定不是公平對等的愛。

現在,我不再是屬於你的敏諾瓦莎多朗,這次,我要憑藉自己的意志去痛痛快快大鬧一場。

輕盈的步伐繞過愣住的青年,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修女在他耳邊耳語道。

一直以來,謝謝你了。

待到青年反應回來轉過頭想再去抓住離他而去的身影,他只捕捉到一抹熟悉的微笑。

毫無疑問,她仍是諾瓦。

與此同時,像是變魔術一樣不可思議,未見諾瓦做出任何動作,也未聽到她做出任何吟唱,擋在她面前的盾牌牆壁轟然倒塌,在他人費解的注視下,那些持盾衛兵們紛紛倒了下去。

身......身體忽然用不上力。

該死,這是怎麼回事......

魔女,是魔女啊!她是魔女!

想必他們沒有提前準備應對詛咒的方案措施,不然也不會用這樣愚笨的陣型來妄想限制她的行動。

失去前排的庇護,躲在後面的遠端職業們紛紛暴露在諾瓦與骷髏的視野範圍內。

這是最後通牒,請你們讓開。

在人們心頭落下最後粉碎性一擊的,是兩名出現在諾瓦身旁,身著盔甲與披風腰間別著無名侍刃的神秘骷髏。

在這裡,她是無人能擋的唯一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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