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十國最後一國南漢落下帷幕的時候,章成率領的兩萬兵馬,也逼近了原大理通海都督府之地。

此地的大致範圍與後世共和國的箇舊市和紅河州相當,包括那個經常在各短影片平臺出現,越南人最喜歡去河口縣,也在其中。

說起來,大理國乃至南詔的統治方式跟張賢存的楚藩國是差不多的。

都是把白人和漢人當成國族,讓他們出鎮到各處,去統治黑爨、擺夷等大小部落,區別則是張賢存有一個強大的靠山而已。

通海都督府這片地,在大理是有很特殊地位的,因為段氏祖上就是被南詔王派到這裡鎮撫百夷的,段思平的父親、祖父等幾代人都是當時通海軍的節度使。

同時,段思平的母親,就是通海軍這邊烏蠻部豪酋之女。

烏蠻部也稱和蠻部,在大理國東南這片勢力非常強大,控制範圍基本與後世雲南紅河州相當,人口六七萬,隨時能出動三四千人,動員之後能出動萬餘丁壯。

歷史上段思平被揚幹貞迫害,就是託庇於舅父烏蠻部豪酋爨判。

段思平也正是在烏蠻部的庇護下得以於通海城召開會盟,結盟滇東三十七部推翻了揚幹貞的大義寧國。

得國之後,段思平極為感激舅父昔日的庇佑之恩,將通海節度使升級為了通海都督府。

並將兒子段思忠派到通海做都督,還讓段思忠娶了舅舅爨判的孫女,進一步加強了兩家的姻親關係。

除此之外,段思平還賞賜了烏蠻部大量財貨,將從麗水節度使那邊擄來的驃國人補充了數千給烏蠻部,晚年時,更是一次性就賞賜了金佛像(黃銅)七十餘尊。

這種力度的回報,使得烏蠻部的實力開始急速膨脹,與大理段氏的關係更加親密,七十餘尊金佛像也帶來了佛教在此處的興盛。

所以當章成到達通海都督府以後,面臨的就是一個與段氏深度繫結,視高氏、董氏為叛徒,且並不怎麼落後的蠻族。

再加上本地佛門阿吒力派不肯接受崇聖寺號召去天竺,同時也不接受六法宗,宗教反抗的氛圍十分狂熱。

雙方一合體,簡直了。

章成也知道面對這種情況,戰爭是唯一的選擇,但同時,作為承擔了攻打靜海軍重任的他,又不能完全血洗了通海都督府。

不然這地方就沒法作為以後日常平定靜海軍叛亂的後勤基地了。

好在章成不但個人武藝和軍事上過硬,政治上也是非常過硬的。

如果說慕容信長是張鉊第一個手把手交出來的徒弟,那章成就是第二個。

原本還有個李存惠,但這傢伙一離開軍隊就有些榆木腦袋,張鉊沒教出來。

於是,章成在迅速攻克通海城之後,強力約束手下的軍隊秋毫無犯。

由於章成來的太過迅速,段思忠等人的家卷幾乎都被俘虜,同時被俘的,還有數千敗軍。

章成命人將他們家卷保護起來,以此為質,希望能跟段思忠和烏蠻部詳談一次。

結果段思忠和烏蠻部根本不給回信,繼續退往了東南方向的建水城。

章成力排眾議,主動釋放了段思忠及烏蠻等部的家卷,給被俘的士兵一人發了五十斤豆麥黑黍等糧食作為路上所食,曉諭朝廷政策讓他們知曉,然後把他們全部釋放。

當然,章成還是留了一個心眼,釋放的兵將中並不包括百人長以上的軍官,除了簡單的匕首、短刀以外,也沒給他們任何武器。

給的五十斤糧食,對於此時窮苦的各部民來說,絕對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這些人死裡逃生又得了賞賜,想的第一件事肯定不會是回去找段思忠等人,而是如何儘快將糧食送回家。

同時,扛著五十斤糧食趕路,又可以極大削弱他們的體力,不至於在半路就鬧出么蛾子。

而沒有了百人長以上的軍官,就切斷了他們的組織度。

只有匕首、短刀又保證了他們的戰鬥力不會很快恢復。

在此時來說,大刀、長槍、弓箭都是相當貴重的物品,就更不用說甲胃了,沒有這些就談不上有多少戰鬥力。

隨後,章成留兩千人守城,繼續率剩下的一萬七千餘大軍南下進攻建水城。

建水城只有低矮的土牆,根本地方不住擅長攻城的周軍,章成還故意圍三闕一,放段思忠等逃走。

圍城七日,段思忠等果然從沒有周軍處逃走,只不過剛剛追上他們的家卷又再次被周軍俘虜,同時城內的數千兵丁,也再次被俘。

到了這一步,章成還是選擇將家卷和兵丁再次釋放,但釋放之前,章成讓這些家卷中的長輩和兵丁中勇武者,參觀了一下周軍軍營。

一方面讓他們見識一下朝廷軍力之強大,另一方面是讓他們知道,經過兩次的釋放,下面的兵將已經十分不滿了。

因為每一個俘虜都是他們的功勳,以章成的威望,也只能做到釋放兩次。

章成明確對他們說,段思忠和烏蠻部要是再負隅頑抗的話,那麼下一戰後,就只能是女卷為軍妓,丁壯為奴工,高過車輪的男童全部殺光的地步了。

說罷,章成第二次將數千段思忠和烏蠻部大小頭人的家卷釋放,也將兵丁全部釋放,隨後繼續往更南的思下館(蒙自)挺進。

不過這次不一樣了,被釋放的段思忠家卷們不願意再走了。

一是越往南路越難走,他們長途跋涉很可能到不了地方就得死一大片,二是下一次被俘,就不會再有優待。

眼見朝廷兵馬如此強盛,不用想,下一次被俘也是大機率的事情,到時候就麻煩了,於是他們只派出十幾個半大小子騎上馬去通報段思忠等人,其餘人則不走了。

這正中章成下懷,於是當即把家卷們安置在了建水城中。

五月中,章成率軍到達了思下館,這裡根本無人守衛,城內百姓見到周軍後,也並未慌亂。

因為經過三個多月的兩擒兩放,章成已經成功把周軍的招牌給打出來了。

城中百姓不但不慌亂,甚至還有大量白人沒走選擇了投靠,並把段思忠等人已經逃往西南邊烏蠻部控制的山區,也就是後世雲南綠春縣一帶的訊息,透露給了章成。

不久,位於後世箇舊市東面麒麟山上的阿僰部頭人,率大小土酋數十人來思下館拜見章成,表示臣服。

兩天後,控制後世文山、麻栗坡一點的僚子部頭人農民富率農人、沙人、僚人等各部豪酋百餘人,則前來思下館拜見章成,同樣表示願意歸附朝廷。

這兩部之所以來的這麼快,就是因為章成這兩次釋放的兵丁中,有大量這兩部的百姓。

章成不但不殺他們,還賜予豆麥黑黍等糧食,展現出來的願意懷柔處理此事的誠意,打動了這兩部。

其中阿僰部歸附之後,就標誌著段思忠和烏蠻部沒有了選擇。

因為雲貴高原這塊地上,山林中根本出產不了多少糧食,更別提鹽糖茶布等必需品。

唯一物產豐富的地方,就是這些高山中夾雜的一些被稱為壩子的盆地平原。

而通海都督府轄地中,只有三塊壩子,也就是通海、建水、思下館加上目則(箇舊)這三塊。

有了這三個壩子在手,章成完全可以等段思忠和烏蠻部扛不住了下山主動來找他,不管是打是和,這都會有個結果。

一般征討雲貴,是不用去漫山遍野去追他們的,人家是本地人,你根本就追不上,山林裡一鑽,瞬間就沒了身影。

在這種山林中,生長於廣袤華北平原的重甲武士,河西和草原的鐵騎,鑽起山林來,還不一定有別人半大小子快。

所以還是跟征服草原一個套路,草原是順著河流找,雲貴是佔著壩子等他們來。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蠻幹,但代價就是雙方都精疲力盡、死傷慘重,不到明末奢安之亂那種規模,萬萬不可採取這種方式。

而如果說阿僰部的投靠斷絕了段思忠和烏蠻部最後一點希望,那麼僚子部農民富的到來,則在當地人心中不亞於一場地震。

因為農民富所代表的,不單單只是現在掌控了文山、麻栗坡一帶的僚人。

他代表的,還有接受了南漢冊封,在今桂西北,也就是百色以西的西林等縣,以及現在屬於靜海軍廣源州(越南高平一帶)的僚人農氏家族。

農姓,可以說是後世被歸於壯族的這些部落中最大,影響力最廣的氏族。

且農氏家族,宋後千年以來基本忠於朝廷,是不錯的合作物件。

歷史上唐末靜海軍獨立為越南後,農氏一族成了西南邊疆對抗越南蠶食的主力。

哪怕是在北宋鬧出叛亂的農智高,那也是個可憐人,他的本意並不是要反抗。

我大宋在把自己人推到敵人這方面,確實有特殊的本領。

農智高這麼個父親叔伯被越南李朝殺害,跟越南人有深仇大恨的主,都被逼反。

遙想歷史上,農智高數次以訓象、金銀貢獻,最後卑微到求教練使這麼個垃圾官,甚至只求北宋朝廷賜他一襲官袍好做嚇阻李朝之用的人,竟然都能逼到只能起兵做困獸一搏。

結果,北宋大大的現了一回眼,整個廣南西路幾乎糜爛,百姓死傷數十萬,耗費軍費數百萬貫,面子裡子輸了個乾乾淨淨。

我張聖人,自然不會做北宋朝廷這樣的軟蛋事情,因此對於章成如何處理西南俚獠各族是有交代的。

在張聖人看來,目前最適合這些地方的制度就是土司制。

當地大族少的地方,就安插漢人豪強勇武者進去當土司。

當地有大族的,就讓這些大族直接成為朝廷承認的土司。

並且還要適當增強一下他們的實力,讓他們把多餘的人口繼續向南遷徙,每向南佔據、開發一地,就直接把土司的封爵和賞賜砸過去,幫助他們在當地站穩腳跟。

讓他們和漢人,確切的說是和龍韜院中的張周勳二代、三代們一起不斷往南蠶食,在中南半島建立上百個大大小小半獨立的藩國。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些西南部的土司們,必須要先漢化。

是以,章成一聽到農氏都到了,立刻就給身在大禮城的楚王張賢存發去了急信。

這種能號令二三十萬農人的地頭蛇,必須要張賢存親自來招攬,才會得到更完美的效果。

農民富聽名字好像年紀挺大的了,實際上給他今年才二十一歲,這位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因為農氏做為嶺南西部最大的土豪,同樣也是一個相當龐大的家族,農民富也並非農氏最嫡系的子孫,但硬是憑著過硬的能力和父子兩代人在各種勢力中左右逢源,最終成為了農氏之長。

歷史上,農民富不但接受過南漢和大理的冊封,還被北宋封為檢校司徒、上柱國等官職,那個被逼闖下大禍的農智高,正是農民富的孫子。

他之所以會從廣源州趕到文山,然後親自來拜會章成,一是因為章成這幾個月確實把名聲打出去了,讓農民富覺得章成是個可以接洽的物件。

不要以為這些大山深處的酋首一定就是不知山外事的,這些人可是當地土人中的人傑,殘暴的、自大的有,但是傻子沒有。

農民富當然知道中原已經一統,還知道又出了個漢唐一樣的大朝。

自秦漢以來,他們這些土人雖然還基本是自己管自己,但是向北方的朝廷求一個冊封,好名正言順的掌握地方,還是形成了慣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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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事,就是大理的滅亡和南漢的將要滅亡,把農民富嚇著了。

他本來想去和正在圍攻邕州(南寧)的瞿延慶接洽,但派去的百來人不知道怎麼回事,被瞿延慶當成了前來增援邕州的土兵,一個突襲就把他們打崩了。

僥倖沒死的幾十人跑回廣源州一頓添油加醋,只把中原大兵說成了天神下凡。

這可把農民富給嚇壞了,此時他心裡非常害怕南漢沒了之後,朝廷拿這件事問他的罪。

所以一聽大理這邊的周將比較溫和,忙不迭的就跑了過來。

張賢存來的速度也非常快,因為小夥子現在已經找到了一點當大王的爽感了。

以前張鉊教育他,讓他別把眼睛陷在女人身上就拿不下來時就說過,男人的快樂,床笫之間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執掌權柄、開疆闢土、一言而決萬人生死哀樂,留豐功偉績與青史之上,才是男子至樂,張賢存現在是完全理解了。

農智高看到張賢存的時候,也忍不住愣了一下,因為他覺得自己就已經是少年豪傑了,沒想到這位楚藩大王竟然比他還要年輕。

張賢存此時一襲銀白色的過肩蟒袍,頭戴紗巾,劍眉星目,盡顯儒雅翩翩,望之就有王孫公子的那份天生富貴氣質。

農民富身邊一個白皙少女看的目醉神迷,手中拿著的香酥糕都忘了往嘴裡送,鼓鼓的腮幫子似乎裝滿了口水,馬上就要從嘴角落下來的樣子。

農民富雖然也被張賢存的儀態和氣質震懾,但他更關注的是張賢存身後的那兩個壯漢。

其中一人身著重甲宛若巨熊,農智高很確定,如果現在發生什麼刺殺事件的話,這個壯漢就是一個最好的盾牌,足以將張賢存無死角的遮護住。

另一個人雙臂猿長,肌肉虯結,行走之間龍行虎步,似乎他下一秒就能突然跳到你面前,然後一刀將你梟首一般。

“真虎臣也!”農民富忍不住低低讚歎道,若是他麾下有這樣的勇士,那至少也能管一洞數千人,為左膀右臂了。

而在楚王身邊,卻只夠做一個貼身護衛。

感嘆中,農民富無意間往左側一瞧,頓時就發現他這個州中多少好健兒也看不上的廣源一枝花妹妹,正在發花痴。

農民富心裡一動,頓時有了決定。

張賢存一到,現場十數位將官立刻口稱大王,跪倒拜伏在地。

農民富和阿僰部的頭人愣了一下,特別是農民富,他很明白,跪拜並不是漢人們的日常禮節,大機率這是針對他們的。

但人在屋簷下嘛,兩人也沒有多少由於,立刻就下跪了,這個時候猶豫可不是好事。

張賢存緩緩走到農民富身前,親手把他扶了起來,隨後左右手各拉著農民富和阿僰部頭人的手,走向了宴會主席的兩側,笑著對他們說道:

“今日乃是歡聚之日,孤自大禮城帶來了中原的美酒,兩位隨孤一起,只管暢飲。”

張賢存可不會在這個時候跟他們詳談,因為張賢存還沒弄清楚他們兩,特別是農民富從廣源州來的目的。

合作是肯定要合作的,但必須要知根知底後再來說。

最重要的是,張賢存在等瞿延慶攻打邕州(南寧)的結果傳來。

雖然張賢存知道南漢是滅定了,但他不確定瞿延慶什麼時候能拿下邕州。

只有拿下了邕州,楚藩和朝廷的大軍才能把農氏一族的地盤左右擠住動彈不得,那才是收下當狗的最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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