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敦城的戰鬥還沒有打響,張鉊就知道,述律平必敗無疑了。

因為現在敵烈八部和一票契丹、室韋等族人背靠可敦城,還想利用臚朐河阻擋驍銳的周軍精騎,看著好像有點靠譜。

但實際上,這根本不是草原騎兵的作戰方式,這一貫是漢軍以步戰騎的方法。

而現在,一個草原部落被迫用以步戰騎的方式對戰有大量鐵甲,步戰更加驍勇的漢軍,他們的戰敗,從一開始就註定。

或者說,這場大戰早在周軍向著可敦城推進的這兩天中,就已經結束。

在過去兩天中,敵烈八部等族的英勇漢子,在裝備極度不利的情況下與周軍展開了血戰,一萬餘精騎損傷接近兩千,到現在不敢繼續出戰,已經就是事實上戰敗了。

目前他們守著可敦城,跟漢人用漢人的辦法對戰,其實就像是窮途末路的野獸在拼命守護自己的家園而已,不是想作戰,是沒有辦法。

但是,這怪不得別人,跟錯了人,選錯了路,總要為此付出代價!

戰鼓聲越發激昂,不斷有唐音歡呼聲響起,這是曹彬和潘美一左一右擊敗了數千出來騷擾的敵烈八部騎兵,曹彬更是陣斬敵烈八部達幹,也就是貴族武官一人。

周軍以憾山都前廂都兩個班(五百人)和張鉊直屬的陳火兒金槍班為中軍。

這是一千五百重甲步卒,他們的目標,就是摧毀述律平帶來的五百契丹重甲步卒和兩千餘奚人步兵。

兩翼則以李存惠統帶的右羽林衛鷹擊都,瞿延慶的左羽林衛風火突騎營為精騎伺機突破。

楊繼業等將,各自統帶數萬河隴徵召騎兵,再位於李存惠和瞿延慶的兩翼。

周軍想要進攻可敦城,首先要渡過臚朐河,然後才能到達作戰的主戰場。

張鉊早就命人將一路收繳的船隻、馬車以及搭建帳篷的大木等收集起來,浮橋早已做好,羊皮筏子也不缺。

遠處傳來火藥的爆炸聲,隨即一陣陣鼓響,楊繼業、章成分別帶領五百騎從左右兩翼散開。

在距離大軍左右各兩裡處,各有三千騎兵早已準備好了,這火藥的爆炸聲,就是代表他們已經找到臚朐河寬淺可渡處了。

述律平雖然心狠手辣長於政治,但打仗就不行了,她只能將全部的軍權,都給予了契丹人碩果僅存的名將,原本契丹的左皮室詳穩耶律頗德。

耶律頗德昔日在雍遼洛陽大戰時,護衛耶律德光到了最後。

等到耶律德光傷口崩裂流血而死之後,耶律頗德本欲殉葬,後來被張鉊阻止。

張鉊憐他忠勇,放其護送耶律德光屍身北歸,其後在述律平、耶律李胡母子還想掙扎的時候,耶律頗德心灰意冷,回了大鮮卑山附近和家人漁獵於山林之間。

一直等到這次契丹國徹底傾覆之後,他才同意了述律平的請求,出來做最後的一搏。

不過現實卻給了本就不太堅定的耶律頗德當頭一棒,此時的契丹人經過耶律李胡大靈河邊的‘大甩賣’,稱得上是三任皇帝都被周人陣斬,軍心士氣已經降到了非常低的低點。

本來這一仗是要他們契丹人做主力的,但實際上卻根本不能做指望。

述律平帶來的兩千鐵甲士看著威武,心氣卻還不如室韋、烏古諸部。

耶律頗德在山坡上視野極佳,他完全可以看著周軍騎兵向兩側散開,遮天蔽日一般去尋找寬淺處渡河。

手下數次來報,耶律頗德都無動於衷,直到敵烈八部的缽裡乙來尋他。

耶律頗德苦笑著抬起手,指著打出右羽林衛雄鷹大旗和憾山都雄獅大旗的地方說道:“俟斤,周人騎兵有三支精銳。

一者為左羽林衛風火突騎營與白馬銀槍都,為周主次子遼陽郡王慕容白袍統帥。

二者為右羽林衛鷹擊都,為周主三子隴西李氏的李存惠統帥。

三者為憾山都背嵬鐵騎營,此營雖是戰時抽調而成,但戰力異常強橫。

此三支鐵騎,不!應該說四支鐵騎為天下冠絕,就是昔日昇天皇帝的皮室鐵騎也不能與之相比,恐怕唯一能比擬的,就是昔年天可汗的玄甲鐵騎。

如今這四支鐵騎中的三支都在對面沒有出動,若是我動用精騎分左右去攔截周軍騎兵,彼卻突然以三支精銳鐵騎護衛大軍渡河,恐怕不等兩翼騎兵來攻,我等就已經戰敗。”

耶律頗德分析的頭頭是道,缽裡乙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可是,缽裡乙指著兩翼的數千周軍騎兵說道:“若是不管這些繞到兩端渡河的騎兵,一旦他們渡河完畢,如狼群撕野牛般,我等遲早也是個死啊!”

耶律頗德深深看了缽裡乙一眼,緩緩搖了搖頭,“咱們現在能苦戰的勇士最多不過一萬,派去少了打不過兩翼的周軍騎兵,派多了正面就要崩潰。

被野狼群慢慢一口口咬死,總比直接被勐虎一口吞了要好,讓兩翼的勇士們結陣苦守吧。

咱們現在唯一的勝算,就是趁對面周軍半渡之時突然出擊,若能擊潰周軍渡河主力,使周主認識到我等不是可以隨意宰殺的白羊兒,這一次的劫難,就算是過去了。”

缽裡乙吃驚的看著耶律頗德,他沒想到耶律頗德已經灰心至此。

要打贏了才是勉強渡過這個劫難,要是打輸的話,敵烈八部是否完蛋不知道,他缽裡乙知道自己肯定是會完蛋的。

陰雲密布在可敦城外的戰場上,耶律頗德和缽裡乙這樣的人都沒多少信心,其餘兵將能有多高的心氣。

特別是耶律頗德,他可是契丹名將,是大軍的主帥啊!

不過張鉊對於耶律頗德的沉著,還是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張鉊指著耶律頗德大纛所在,笑著對身邊的李昉說道。

“兀古鄰不愧是契丹宿將,倒是真能沉得住氣。

不過無非就是早死、晚死的區別,通知大軍,暫緩渡河,讓兩翼到齊,把契丹人咬的遍體鱗傷之後,再準備進攻。”

既然耶律頗德想要來個不動如山,那我張聖人倒要看看,他的定力如何。

不過命令還未下達,身邊的李昉就不同意了,他對著張鉊一拱手。

“聖人,彼不過是催死掙扎之輩,而我健兒則如勐虎下山,何需等待。且此時士氣高昂,若是按兵不動,恐傷士卒報效之心。”

李昉本來不通兵事,歷史上在宋遼之間也是以主和居多。

但在這個時空,他時常跟著我張聖人南征北戰,不但已經粗通兵事,性情更是豪邁了起來,也敢發表自己的意見了。

他的話音剛落,兵事上遠比李昉更專業,只不過自認不是張聖人心腹,因而不敢多說的原馬楚十八學士之首元恆(拓跋恆)也站出來說道。

“聖人,李舍人言之有理。我大周兵將自出塞以來,士氣如虹,上下感於聖人恩德,皆願效死命。

若是洛陽大戰之前的契丹確實要謹慎,但此刻,應當以疾風捲起驚濤駭浪般,彰我大周軍威啊!”

咦,張鉊思考了片刻,確實覺得自己可能確實沒考慮到這一層,他看著身邊的黑小子張賢瑀問道:“我兒認為如何?”

張賢瑀興奮的黑臉發紅,他期盼的看著張鉊,“聖人,孩兒願持旗往前軍,張我大軍神威!”

張賢瑀口中想持的旗,就是張鉊身後象徵天子親臨的銀白底金日月旗。

原本由大唐三辰旗加了張周銀白色的三辰旗,現在多用作一軍主帥所用。

新的銀白底金日月旗,則開始用作皇帝親臨或者象徵皇帝親臨所用。

張鉊看了身邊的慕容信純一眼,慕容信純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問題,張鉊於是大笑三聲。

“張賢瑀接令,命爾率二百騎持旗往前鼓舞眾將,讓將士們一戰就將胡虜打的心膽俱喪,只剩望風而降!”

前軍其實一直在等待渡河的命令發起,各軍將士早就準備好了,各軍中精銳的勁弩手,也早就將敵烈八部士兵射得不敢靠近河畔。

隨著這面象徵著皇帝親臨第一線的銀白底金日月旗到達,數萬將士歡聲雷動,總攻立刻開始。

第一批上了羊皮筏子的不是別人,正是被張鉊親賜了甲的江都人周奉義和周奉全兄弟,以及吳越內牙兵驍銳王升、胡釗加上數十個憾山都甲士。

這四個人能上最前面,那是因為他們乃是江南來人,熟悉水性。

胡釗甚至能著三十斤鎖子甲在水中支撐一盞茶不沉,端的是恐怖如斯。

耶律頗德還是非常沉得住氣,只讓各部步卒數千上前,憑藉高處,向下攢射,最精銳的騎兵任然絲毫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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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軍則在對岸用弩箭壓制敵烈部牧民前來拋射,特別是大伏遠弩,一發就能扎死數人。

不過,絕大部分箭失還是要靠渡河的部隊自己抗。

剛剛渡河一大半,胡釗等人隨著憾山都的甲士立刻就跳入了齊胸水中,舉著大盾遮蔽遠處飛蝗般射來的箭失。

個別武力強橫的,甚至能靠著一聲鎖子甲,就提弓弩反射高處的牧民。

耶律頗德心裡在慢慢的估算著,一直等到周軍大概渡過一千五百人左右以後,他把臉色一沉,厲聲大喝了起來。

“全軍出擊,勝敗在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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