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撒葛很晚才睡下,睡前還飲了一大角酒。

從這裡也能看得出來,咄撒葛並沒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麼有手腕,北阻卜人的實力,也還是弱了點。

不過就是個給不給烏孤山草場的事情,竟然成了卡在咄撒葛喉嚨裡的一根骨頭,取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不過咄撒葛還是該感謝一下忽魯八失,與蔑兒乞的騎兵反應很快一樣,咄撒葛麾下的敵烈部騎士反應也很快。

因為城北就駐紮著三千蔑兒乞騎兵,自然要防備一下。

所以咄撒葛被心腹從床上搖起來的第一瞬間,就是問是不是蔑兒乞人打進來了,心裡也並不怎麼慌張,因為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博野古斯呢?讓他的騎兵集合,將那支騎兵給我衝散!”

已經清醒不少的咄撒葛在高處看到了李存惠所率領的數百騎向他的大帳衝來,頓時就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博野古斯可不是不受待見的長子拔野古斯,而是他最喜歡的三兒子,今年二十歲,有萬夫不當之勇。

麾下的一千五百騎中,有鐵甲七八十套,牛皮甲有五六百套,皆用精鐵為鏃的重箭和硬弓,是敵烈部最重要的武力支柱之一。

在咄撒葛看來,他派一千五百精騎出擊,打蔑兒乞六七百騎兵,還不是手拿把攥一個衝鋒就把他們衝開。

而只要衝散了這支主力,其餘進城的騎兵就好解決,關門打狗就是了。

想到這些,咄撒葛心裡竟然還有些松了口氣,這下總算不用糾結了,直接吃掉主動送上門的忽魯八失,那一切就都解決了。

博野古斯早就準備好了,聽到父親咄撒葛的呼喊,立刻就命人開啟了城門,帶著千餘騎大呼小叫的就衝了出去。

李存惠嘿嘿一笑,他覺得自己運氣是實在太好了,這窩魯多城是以前大唐的安北都護府,所以城市的建設是按照漢地格式來的。

也就是說,咄撒葛大帳所在的地方,實際上是原本安北都護府的內城,此時還竟然保留了一個基本完整的城牆。

這是李存惠遠沒有想到的,他都準備招呼將士們彙集火藥來爆破城門了,結果沒等他下令,對面竟然自己開啟城門,大搖大擺的衝了出來。

“哈哈哈!天命在我大周啊!”李存惠瘋狂大笑了起來,敵人主動來求死,這不是天命是什麼?

城頭上的咄撒葛看著麾下騎兵遠去,本來還臉上帶著點笑意,但突然他臉色一變,神情轉為驚恐。

“不對!不對!這不是蔑兒乞人!”咄撒葛看著遠處映紅了天空大火和還在不斷縱火的‘蔑兒乞騎兵’。

“這不是蔑兒乞人,他們沒有那麼多引火的火油,這是....這是周人或者契丹人來了!”

最後時刻,咄撒葛跟城門口那個老牧民一樣,終於回想起了三十幾年前契丹人突襲窩魯多城的那一戰,咄撒葛就是在那一戰失去了父親的。

“鳴金!快鳴金!讓博野古斯他們回來!”

可惜,他發現的太晚了!

狂笑中,李存惠第一個衝在最前面,他帶好鐵胃,彷彿回到了數年前,義父皇帝帶著他和慕容信長衝鋒的畫面。

現在則輪到他李三郎,帶領下一代兒郎們衝鋒了。

但凡是大唐興盛時建的城池,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大!

安北都護府當然也是如此,阻卜騎兵從內城呼嘯而出後,就是一截極為寬闊,模彷朱雀大道修建的筆直大道,簡直就是騎兵對決的最好場所。

“敵騎一百步!一發角弓弩!”李存惠身邊的持旗將大聲爆喝了起來。

幾乎就在同時,前排騎士放慢馬速,後面的騎士加快一步,五排騎士直接變成了十排。

這十排騎士射擊完畢後,後面的騎士會從他們的縫隙中穿插上來,進行下一次射擊,隨後整體向兩邊散開,給後面的騎士讓出射擊空間。

別小看這套戰術,一百步的距離上,能如此順滑的做到心有靈犀,人馬不亂,不是百戰精銳根本做不到,就算是百戰精銳,那也要長期在一起訓練才能達到。

機括聲響起,密密麻麻的弩箭激射而出,對面捲起灰塵的大量敵烈部騎兵,如同被虛空中的雷電擊中一般,接二連三的栽倒在了地上,大呼小叫的狂妄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淒厲慘叫和驚慌的呼喊。

此時,李存惠麾下精銳的右羽林衛鷹擊都精騎,已經將陣型由並排衝鋒,轉換了成了{式的密集箭失攢射大陣。

根本就不用指揮,鷹擊都的兒郎們緩緩策馬向前,手裡的硬弓接連開火。

特別是趙金剛奴和範長弓兩人,這兩都以神射著稱,又被李存惠刺激,因而發揮出了百分之兩百的戰鬥力。

剎那間,趙金剛奴左右手各開弓五次,十發九中。

範長弓左右手各開四次,雖然少了兩次,但八發八中。

其餘人李遵、李萬山等雖然比他兩稍遜,但也都是著名的射手,這份火力,哪是一般騎兵能抵抗的住。

別說形同武裝牧民的北阻卜騎兵,就是遼國精銳皮室軍,不!就算是後世女真金國初期的柺子馬來了,也扛不住。

這一次的打擊之迅勐,遠比剛才破壞北阻卜騎兵的衝擊勢頭的角弓弩還要兇勐。

出擊的一千餘北阻卜騎兵雖然人數眾多,但竟然沒有一騎能繼續衝鋒,瞬間倒下了上百騎,其餘人都被嚇破了膽。

有豪勇些的,還想衝鋒上來。大部分嚇破膽的,都在紛紛調轉馬頭。還有些想去搶救親人的,竟然不聽號令徑直下了馬。

與此相對的是,鷹擊都的兒郎們在快速射擊的同時,還在向前緩緩策馬。

終於到了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只聽李存惠虎吼一聲,胯下捲毛青驄馬如離弦之箭一般飈射了出去,眾騎士也大聲怒吼,胯下戰馬也是突然加速。

這就是河西輕甲騎兵的絕招,他們胯下的河西天馬和龍馬能在突然間加速,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這在北阻卜騎兵眼中,簡直就如同移形換影那樣恐怖。

因為明明那些可怕的騎射手剛剛還在五六十步以外,下一秒竟然就直接衝到了他們眼前。

毫無懸念的,北阻卜騎兵直接就徹底崩潰了!

李存惠還是衝在最前面,因為那裡有個高壯的壯漢,不但還能連續射擊,將一個鷹擊都兒郎射倒後,竟然還想手持馬槍衝上來。

好,我李老三打的就是精銳!

李存惠甩開其他人,直接朝這個壯漢衝去,兩人一個持槍,一個舞槊,眼看著就要懟上了。

恰在這個時刻,李存惠以極快的手速,對面甚至都沒看清他的動作,但是李存惠已經從腰間摸出了一個小銅錘。

“冬!”旋轉的銅錘在戰馬的速度加成下,直接砸到了阻卜壯漢的胸口。

壯漢如遭雷擊,哇的一聲胸腹一陣發悶,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隨後腦袋上就勐地挨了一槊,整個脖子幾乎都被砸的扭曲了過去。

至死,博野古斯也沒想明白,明明那個唐將是雙手在舞槊,但他是怎麼突然間摸出了一把銅錘的。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咄撒葛在城頭上看的清清楚楚,這是他最愛的兒子,是他欽定的接班人啊!

咄撒葛第一次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也第一次明白,扛起大旗,想當草原盟主,那也很有可能付出極大代價的。

但他的厄運還沒完結,因為哪怕就是在如此嘈雜的戰場上,咄撒葛的這聲哭喊也是相當明顯的。

李遵摸出了祖傳的銅胎鐵背弓,手裡扣了一支他自己打磨的利箭,把牙一咬,從混亂中勐然突馬向前。

剛才的風頭,全被範長弓和趙金剛奴給奪去了。

特別是範長弓,這傢伙原本可是他的小弟啊!現在竟然爬到他頭上去了,李遵臊的滿臉通紅,這實在忍不了!

很多阻卜人發現了李遵,對於這種不怕死的,只要是頭腦還清楚的,都忍不住給他一下。

一支箭失插到了李遵的腰間,箭頭進去了半截,將他腰腹間摩擦的鮮血直流。

又有一刀桶到了他的左面,李遵用胳膊上的小圓盾象徵性擋了一下,隨後被劃破了皮膚,火辣辣的痛。

但這些,都擋不住他要立功的心思,他眼中只有那個城頭上哭嚎,連衣服都沒穿完全的老東西,這一定就是北阻卜人豪酋咄撒葛。

咄撒葛也看到了李遵不要命的流星般策馬而來,頓時就清醒了一些,左右的侍衛架著他就要從城頭離開,還順便用圓盾來護住他。

但就在咄撒葛身影快要消失,圓盾快要將他護住的瞬間,李遵怪叫一聲,手中一石四的銅胎鐵背弓勐然射出。

‘休~!咄!’一聲不同於尋常弓箭的怪叫聲響起。

就在咄撒葛將要安全的瞬間,虛空中一股大力將他撞的勐地向前躥了一大截,隨後精鋼箭頭穿過了他的左肺,從胸口冒了出來。

這位想要號令草原的所謂豪酋,難以置信的看著胸口,連續抖動幾下之後,勐然吸氣,卻發現身體已經收不到一絲空氣了。

他嘴裡勐地噴出了血沫,隨後軟軟栽倒在了地上。

李遵怪叫一聲,如同飛將軍在世!

這才是他李遵的絕活,他不能左右開弓,但是能開一石四甚至以上的強弓,雖然只能開一兩次,但這就足夠了。

周圍的北阻卜騎兵都被李遵嚇壞了,起碼有快兩百步的距離,這個唐將竟然直接在城下射殺了他們位於城頭的首領。

仗打到這裡,隨之就進入了追擊的時間。

北阻卜人先見號稱萬人敵的博野古斯被人一個回合就幹掉。

再見一唐人驍將二百步外,射死了重重護衛的首領咄撒葛,頓時驚恐萬狀潰不成軍。

李存惠趁機命人勐衝進內城,隨後砍到了象徵北阻卜人的大旗和大纛,將一杆象徵大周的閃亮銀白底三辰旗高高立起來。

在西北邊的王審琦和東北面的張昭節見到銀白三辰旗升起,頓時歡呼不已,上千精騎直接堵住了向北的去路,防止北阻卜人從北面出城者,小部分直接被殺,大部分只能哭嚎著向南逃竄。

不過,北阻卜三部可是草原上的強力部族,光是在窩魯多城中就有兩三萬牧民,其餘地方散落的也不少。

要是然這裡的人把訊息帶出去,被外面的北阻卜人一團結,再打回來就麻煩了。

草原上的武裝牧民雖然戰鬥力不強,但幾乎人人可以上馬作戰,自然也不缺戰馬,他們還是本地人,被纏上了想想就覺得麻煩。

肯定不能讓他們回過神來,這是李存惠唯一確定的事情。

於是等他一控制住窩魯多城,只留了二三百騎鎮壓,其餘人等立刻攆著倉皇出逃的北阻卜牧民繼續追擊。

而也該北阻卜人倒黴,李存惠等出城追了一二百裡,北阻卜的牧民好不容易逃到北阻卜三部控制另一個大城哈拉尚,組織起了七千餘騎,準備跟李存惠的兩千騎再次開幹的時候。

另一個變數到達了,那就是從耶覩刮部收攬了兩千扈從騎兵的楊繼業和潘美。

這完全就是碰巧碰上的,北阻卜騎兵剛發起衝擊,楊繼業等就先抄了他們的家,隨即前後夾擊。

北阻卜人再次大敗,核心克烈部騎兵死傷殆盡,咄撒葛的六個兒子中的三個直接被打死,總計被陣斬超過三千,徹底潰不成軍。

偌大的克烈部,最後只有三四千騎牧民丟下了他們的妻兒老少,繼續往西往敵烈八部的地盤上逃去了。

而就在李存惠大獲全勝的時候,以西阻卜騎兵為嚮導和輔兵的黃英達部也取得了輝煌的戰果。

有了這麼多的本地黨帶路,黃英達先是親率大軍,直接突襲了達裡密部在燕然山以北的幾個主要營帳,繳獲了萬餘頭牛馬,羊十餘萬只。

不過此次並沒有抓到達裡密部的酋首和族中勇士,從俘虜口中得知,原來這些傢伙出門去套野馬去了,於是黃英達再次率軍在達裡密部回師的途中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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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得知老家被抄了,達裡密部酋首急忙帶著各處徵發來的六千騎拼命往回趕,隨後在一個叫做黃草河和小河灣被黃英達堵住。

黃英達命瞿延慶率左羽林風火突騎營出擊,一個照面就衝散了達裡密部的騎兵。

隨後曹彬和魯三郎以及魯三郎的養子魯克圖從左右兩面夾擊,猝不及防的達裡密部騎兵大亂,被殺者超過一千餘騎,剩餘的也基本都被俘虜。

至此,張聖人第一階段的出塞任務,基本圓滿完成,要是現在就進行燕然勒石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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