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拿著一塊大餅聞了聞,這張大餅沒有餿味,但是卻有點怪怪的臭味。

他左右看了看,把視線鎖定在了一邊大口吃烤肉,一邊啃大餅,還能抽空喝一口水的馬鷂子身上。

馬鷂子看著張昭,有些不解的走了過來,這二郎君是咋了?怎麼用這麼眼神看著自己?

“鷂子,你個狗入的,你要是再敢扣了腳丫子後就給老子去拿餅,你信不信今晚上老子讓你跟蠻熊睡一個土窩子!”

張昭的臉色很不好看,周圍的甲士聽到張昭咬牙切齒的說話,都有點想笑。

這二郎君哪都好,作為貴人,吃苦耐勞比他們這些兵卒不遑多讓,身手更是讓大家佩服不已,但就是有點...嗯..,講究。

對!就是講究,

扣了腳的手不能去拿吃的,出恭後還要拿土蓋起來,身上長了蝨子會大呼小叫的,每天起來總要先找個地方洗洗臉,果然是貴人,規矩真多。

馬鷂子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現在他們在山上睡的是挖好的土窩子,一般都在火堆邊,鋪上一點乾草,睡覺足夠了。

不過由於為了節省體力,也為了更暖和,一般是兩人睡一起。

那蠻熊,本身身體就夠大了,還喜歡打呼嚕,誰要跟他睡一起,絕對是非常遭罪的。

“二郎君,某閻晉來了!”

正在馬鷂子臊眉耷眼的時候,閻晉來了,加上剛剛過來的山豬兒一隊人,現在還能行動的五十六個憾山都甲士全部到齊。

“白從信那邊傳來訊息,前天他們已經燒掉了波斯人糧倉中最少四成的庫存,他們判斷,波斯人很快就要撐不住後撤了!”

張昭把所有火長以上的軍官都招呼到身邊,通傳了最新收到的訊息。

“我這也有剛審問出來的訊息,一個從八剌沙袞城下逃跑的亂兵說,從今日早些開始,波斯大軍開始勐攻八剌沙袞,是不計傷亡的那種勐攻!”閻晉皺著眉頭,把他得到的訊息也告訴了張昭。

“狗奴!這是要金蟬脫殼啊!我猜負責勐攻的,一定是波斯軍中的神戰者!”

張昭臉色一冷,直接就嘲笑了出來,在糧倉被燒之後,還要不計傷亡的勐攻,這顯然是一種表演和偽裝。

“郡公是說他們可能要撤退了?也對!如果白都尉和李都尉他們幾百騎就能燒掉波斯人糧倉的話,那只能證明,這支波斯軍的戰鬥力,真的不怎麼樣。

他們現在失去了快一半的糧食,確實只有趁糧足的時候趕緊退走這一個選擇了。”

王通訊這莽漢也學會了思考了,可能是幾次都差點被幹掉,讓他覺得自己的運氣不太好,逐漸有往指揮者角色轉變的意思了。

“那要是這樣,他們在撤退之前,肯定會派精兵先來搜捕我們,以求撤退時能更安全!”陰鷂子同意了王通訊的意見。

“那你說說,你如果是他們,要怎麼把我們找出來?”

張昭看著陰鷂子問道,這些人中,陰鷂子和閻晉以及氾全,算是腦子比較靈活的了。

“從阿史不來城到八剌沙袞上百里路,咱們幾十人往這山裡一藏,想要找出來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某猜測,他們最近肯定會組織一次大規模的運糧,故意讓我們去截殺。

如果我們去的人多,他們就會選擇把我們團團圍住,去的人少,他們可能會選擇故意放跑幾個輕傷員,然後一路跟蹤,以求找到大部隊。”

陰鷂子閉著眼睛把自己帶入到波斯人中想了一下,然後說道。

“非常正確!波斯人想把我們找出來,就只有這個辦法。”

張昭欣賞的點點頭,自己這個表哥武力值一般,但確實可以培養為大將。

“郡公,出去哨探的右二將乙字隊斥候傳來訊息,一支規模頗大的波斯運糧隊從十里外的第七儲糧點出發,往八剌沙袞去了。”正在商量,氾順一路小跑著過來了。

眾人齊聲哈哈一笑,都是一臉智珠在握的表情,既然猜到這些傢伙的手段了,應對也就簡單了很多。

“現在我命令,所有人都集中起來原地休息,把咱們除了身上炒黃豆以外的糧食全部拿出來,讓大家好好吃一頓。

氾全你去帶人去把咱們存在‘老家’的甲都取出來。

馬鷂子,你選五六個機靈點的,我們這在這附近埋伏好等你,你知道該怎麼做吧?”張昭迅速做出了決定。

“知道!”馬鷂子一臉的便秘表情,“郡公要讓咱假裝去截殺,然後不敵被人追著跑,把他們引入包圍圈唄!”

“拉著個臉作甚?你看看周圍,這都是憨貨一群,腦子不靈光,只有你馬鷂子能幹好這事!快去吧!”

尹斯馬爾率著六七百精銳尾隨在運糧隊後一里左右,不過此刻,他剛接到這個任務的輕松感早就沒了。

因為他到了才知道,山裡那支敵軍好像不太好對付,人數可能在百人左右,戰鬥力極強。

同時,杜拉夫總督的親外甥阿布.納斯爾和一些跟他從布哈拉來的精銳勇士,也已經都被幹掉了。

發生了總督親外甥兼王族成員被殺的大事,守衛存糧點的軍官已經被嚇麻了,根本沒指望能活下去,這些天除了吃就是喝,已經在準備等死。

所以運糧點的工作也一塌湖塗,要不是山裡的那支敵軍人數太少,這個最關鍵的存糧點,也早就被攻破,這也導致尹斯瑪爾根本抽不出多少人馬來。

“將軍,咬住了,前軍的勇士們咬住了那些討厭的老鼠了!”

胡思亂想間,前邊的哨兵來報,自己的人已經咬住了那些山裡的敵軍。

“太好了!”尹斯馬爾興奮的一揮拳,他這裡有六七百人,還都是相對精銳的勇士,只要咬住了那些敵人,七八個打一個還怎麼輸?

馬鷂子飛速蹚過了一條小溪,這條小溪不深,但是溪流中爬滿青苔的圓石還是很多的。

他沒著甲,比較好過,但穿上甲,哪怕就是多個二十來斤的重量,那就很不好過了。

尹斯馬爾有些猶豫,溪流對面山高林密,而且他總覺得這幾個逃跑的敵人是在有意引誘他們,搞不好對面就有伏兵。

這要是趟水趟到一半,對面忽然殺出來一票人馬,那就有點危險了。

“將軍,總督閣下的外甥已經戰死,來肅清運糧道上的敵軍也是你主動請命的,要是這完不成,總督大人那裡恐怕....。”

身後的親兵輕聲提醒了尹斯馬爾一句,尹斯馬爾頓時臉色就變了。

他現在想起來了,撤退這個提議,可是他先提的。

現在死了總督的外甥,雖然不是他的過錯,但可以想象得到杜拉夫總督知道這個訊息後,該是多麼的憤怒。

如果他還肅清不了路上潛伏的敵人,恐怕最後這個背黑鍋的大頭,註定就是他了。

“趟水過河!咱們這麼多人,車輪戰也把他們滅了!”

尹斯馬爾做出了決定,身穿皮甲和鎖子甲的波斯軍人開始過河。

“讓他們過,過三成人後,咱們一起射他們渡河的後隊。

蠻熊、頓珠、王通訊你們三為首帶十個穿三層甲的士兵去堵住已經渡河的人,等我們射垮了敵軍後隊,再來聚殲剩下的人。”

張昭說著,手裡提著自己那張一石的硬弓,就從樹林中走了出去,其餘的憾山都甲士則統一拿出了神臂弓,背上也還揹著一張弓。

冷兵器時代,死於弓箭下的人數遠多於死於肉搏中的。

雖然現在張昭六十來人要打對面六百多人,但他一點都不擔心。

這又不是打遊戲,個個都有死戰到底的決心,就對面這種水平的波斯軍,六百多人死傷個七八十人以上,一準崩潰。

尹斯馬爾滿腦門的汗,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趟水過了一百多人的時候,對面突然出現了幾十名拿著十字弓的甲士。

小溪中石塊多又滑,渡河的人幾乎就像是固定靶子一樣,一片片的被射倒在了地上。

甚至準備渡河的這邊,都被射倒了好多,對面的十字弓又快又恨,鎖子甲都防不住,只要被射中,幾乎都是腸穿肚爛的。

“快!快!讓前軍衝鋒!”尹斯馬爾嚎叫著,作為一個還算合格的軍官,他還是知道勝負的關鍵點在哪的。

只要完成渡河的這一百多人,能迅速沖垮對面攔截他們的十多人,戰鬥就還能打。

不過,他馬上就絕望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聲中,敵陣中跑出來了一個全身披了最少三層甲,手持巨斧的壯漢。

壯漢跟一頭狂暴的巨熊一樣,直接衝進了剛剛過河的人群中,手裡拿著巨斧,如同風車一般揮舞了起來。

人群就像是被掀翻了窩的白蟻一樣,轟的一下,以這個壯漢為中心,開始向四周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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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另一個同樣雄壯的大漢連投四根投矛,直接將四個倒黴蛋釘在了地上。

隨後他手持雙矛勐衝,但凡挨著他的人,沒人一人能擋住第二下。

王通訊也怒吼一聲,對面這些僅僅穿著鎖子甲的波斯軍人,比他想象的要弱不少。

他們趟水過來竟然沒沒有第一時間結成陣型,手裡的弓也多是軟趴趴的六七鬥弓。

按說波斯薩曼國這樣的大國,不可能造不出強弓,那麼這就只有一個可能。

這些波斯人,只能連續拉開八斗以下的弓,這表明他們戰鬥力,也就是這樣了。

想到這,穿了三層甲王通訊也跟蠻熊和頓珠一樣,沒考慮什麼陣型,他衝進去揮舞著兩根熟銅鐧,就是一頓亂打。

一鐧打胸,敵人就口吐鮮血委頓了下去。

一鐧打頭,帶著兜鍪的敵人就像是被敲開的西瓜一樣,紅色的汁水四濺。

山坡上的箭失一陣比一陣勐,捲起褲腳正在蹚水的人行動不便,被成片的射殺在了溪流中,不一會就把溪水全部染紅。

過了河的一百多人更慘,他們竟然被十幾個敵軍衝的四散而逃,雖然他們當中的勇悍者和軍官還想反抗,但都迅速被擊殺。

此時,六百多人的波斯軍中一百多人過河,結果立足未穩直接被打散。

幾十人在溪流中被成片射倒,準備過河的,也猶豫地排著密集隊形被射倒了十幾人,戰局從一開始,就完全向著不可控制的方向一邊倒去。

“跑!趕緊跑!”尹斯馬爾低聲焦急的怒吼了一聲,他扒拉了幾下身邊的軍官和親衛,示意他們趕緊跑。

其中一個軍官還有些猶豫,現在的局面雖然慘,但不一定就輸,畢竟他們十倍於人。

“千戶長,我們不能撤退,總督閣下可是給我們下了死戰命令的。”

“哼!”尹斯馬爾冷哼一聲,“你以為總督閣下還能回到塔什干?

快跑吧,我們收集人馬回去洗了怛羅斯,然後用怛羅斯的金銀去布哈拉活動一番,大不了撤職,至少不用是死在這荒山野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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