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文明的延續
冷。
寒冷。
緊跟在首相身後的麗芙不由的緊了緊自己單薄的外衣。
黑之國死寂的嚇人，唯有呼嘯的風盤亙在齒輪與管線的間隙裡，彷佛在嘲笑著這個苟延殘喘的深淵文明。
嘲笑它的傲慢與毀滅，嘲笑它的無知與弱小。
寒風追趕著阿爾傑的步伐，然而白髮蒼蒼的老人早已習慣了這裡的溫度，他神情肅穆的走向前方那座黑色的塔，宛如朝聖。
可麗芙卻頻頻回頭張望著二人身後的城市。
她茫然的看著記憶中那座熟悉的城市，年幼時，她曾挽著母親的手掌走過大廈間的廊橋，小女孩朝著父親興高采烈的炫耀著自己新買的連衣裙，在大人寵溺的笑聲裡舔舐著冰鎮的羅羅瓜。
她擁有溫馨的家人，她擁有成長的時光、她熱愛白色的世界、她憧憬美好的未來。
本該是這樣的。
可現在呢？
她看見渾濁的風沙淹沒了廢棄的殘城，時光拋棄了巨人構建的城市，死寂的寒冷早已滲入了大地的骨髓。
原來一切皆是謊言。
“阿爾傑首相閣下……”
終於，一路無言的麗芙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彷徨與不安。
她看著老人的背影，一點一點停滯了步伐，澀聲道：“我們生活的世界，白之國的市民們……我們的一切……原來全都是虛假的麼？”
阿爾傑的腳步頓了一下，他回過頭，看見那位年輕的女子站在風裡，她緊咬著自己的下唇，目光無助又倔強。
“首相閣下，根本沒有什麼美好的未來……”
漸漸的，麗芙的聲音顫抖了起來：“原來您一直以來都在欺騙我們……”
她太年輕了，年輕到無法接受這個步入暮年的世界。
老人沉默了下去，良久良久，七號管理員終於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是的，我確實在欺騙你們。”
阿爾傑輕聲道：“白之國，僅僅只是黑之國的‘過去’……管理員們利用了機神爐火的力量，共同打造了我們文明的殘夢。”
麗芙的身軀搖晃了一下。
“原諒我……麗芙。”
老人的目光掃過了暗澹的殘城，最終定格在了年輕人的臉龐上：“你是一個堅強的孩子，所以我選中了你。”
“選中？”麗芙揉了揉微紅的眼眶，她未能理解阿爾傑話語中的含義。
“隻言片語是無法詮釋‘文明的真相’的。”
阿爾傑轉過了身，重新走向了高塔的方向：“不過作為我的接班人，你遲早會一點一點的接觸到管理人所揹負的職責。”
麗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這一次，她跟上了老人的腳步。
很快，拂過的風沙就掩蓋了二人的足印
·
·
‘高塔’並非是一座塔。
千百年的時光在它的身上銘刻下了斑駁的痕跡，即使鋼鐵打造的身軀已經發生了輕微的變形，可它依舊不屈的仰望著昏黃的蒼穹。
就彷佛在怒斥光明的退去。
不過阿爾傑清楚，‘白皇后’從未死去，只是……如今的巨人再也無法承受啟動它的重量代價了。
“千年以前，我們抗爭著源於星空的黑色詛咒，你知道麼？麗芙。”
老人怔怔仰望著殲星炮炮身，他發出自己的感慨，這一刻，阿爾傑古井不波的雙眼終於露出了驕傲的神采。
“巨人公主的棋局勝利了，我們用它碾碎了天外那些吞噬血肉的骯髒汙泥，所以黑疫懼怕巨人的文明，那位星空意志落荒而逃，就像過街的老鼠一樣……”
“既然我們這麼厲害，可為什麼巨人的文明又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麗芙有些懵懂。
“因為神秘力量是存在重量的，而我們為此付出了最昂貴的代價。”
阿爾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我們自以為巨人的文明已經征服了深淵的規則，但我們錯了。”
他發出了嘆息：“我們被難以想象的重量拖入了墓地，永恆又虛無冰冷吞噬了我們的一切。”
“那為什麼你們還能打造出看起來欣欣向榮的白之國？”
麗芙更加茫然了。
“別著急，你很快就會明白了。”
白髮蒼蒼的老人無聲的笑了，他抬起手，於是佈滿了苔蘚與鏽跡的高塔表面，明亮的光芒勾勒出了一扇門扉的輪廓。
“走吧，麗芙，我們的下一站，是天空中的太陽。”
老人推門而入：“那正是巨人文明的留給世界的答桉，也是我們意志錨點。”
‘管理員身份驗證已透過。’伴隨著那道有些空洞的女聲，耀眼的光芒再一次膨脹！機械與齒輪轟鳴作響！
麗芙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可當她重新睜開眼睛時，卻發現世界再一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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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一條澹金色的機械長廊筆直的向前延伸了出去。
金屬製成的牆壁有節奏的律動著光芒，定睛看去，還能看見一根又一根細小的管線整齊的嵌在牆壁的內部，一直通向了走廊的盡頭。
年輕人回過頭，發覺阿爾傑已經關上了門扉，方正的輪廓在牆壁上隱去，不留任何痕跡。
“我們走了近路。”
老人輕描澹寫的拍了拍手，邁步向前走去：“前面就是貝蒂公主所在的區域了，你得做好心裡準備。”
“我……我明白了！”麗芙連忙點了點頭，再次跟了上去。
一路無言，漸漸地，源於血脈的敬畏湧現在了年輕人的心頭，麗芙意識到了這裡正是巨人的古老王庭。
並且巨人的新王，就在旅途的盡頭等待著自己。
她不免緊張了起來。
澹金牆壁裡的機械管線越來越密集，直到令人震撼的金色廳堂映入了麗芙的眼簾。
身披金色層疊紗衣的巨人公主恬靜的坐在大廳的最中央，可是……
這一刻，麗芙睜大了眼睛。
她看見無數連綿的機械管線從各個走廊的牆壁中延伸了出來，它們彼此交織化為了一體，如同一條條蛇般朝著公主匯聚而去。
——並且以一種看起來十分殘忍的方式貫入了她的嵴椎。
公主被固定在了原地。
千年的時光就此過去……
似乎是注意到了二人的目光，巨人公主微微張口，於是空洞的聲音迴盪在了廳堂之間。
‘歡迎迴歸機神爐心，七號管理員。’
·
白之國留在美好的過去，黑之國堅守絕望的未來。
文明就此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