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幾乎很難看到第二種天氣。

在這裡,幾乎很難看到第二種景色。

沙漠組成的世界裡,能夠無比清晰的分辨出天與地,或者說是天與沙之間的交界線。

敢在沙子裡刨食吃的,要麼就是迫於生計無可奈何,要麼就是藝高人膽大。

一般而言,來往於諸多小國城鎮中的遊行商隊屬於前者,沙漠之中遊走殺掠的沙匪屬於後者。

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後者遭遇了前者,那情形是顯而易見的,

正如此時這般。

一隊只有不到二十左右人的商隊,駱駝與車馬排成一排,停在夕陽與沙漠的交界點上,看著遠處已經騰起一片片沙浪的人馬正在快速的接近著。

商隊的規模在沙洲連屁都算不上,雖然也有著幾個拎著戰刀的侍衛,但是從那幾人哆哆嗦嗦的手臂來看,能發揮出的作用幾乎是顯而易見的。

商隊的主人,是一個面容算不上多麼漂亮的少女,少女此時眨著眸子,絕望的看著天邊快速接近的馬群,眼中的悲涼讓人一眼看到便有些心疼。

不過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心疼她,商隊的所有人都是這幅模樣,以他們商隊的實力,面對這樣的沙匪衝擊,想要活命,有些奢侈。

除了另外一個少女之外,這位少女的臉色冷漠,如同秋水一般的眸子看不出絲毫的感情,即便那些沙匪的馬蹄聲已經近在咫尺,少女仍然絲毫不在意。

從始至終,她的眸子裡就看不出一丁點的情緒波動,只是呆呆的看著天邊緩緩西斜的如血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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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這是一個身懷絕學的少女倒也情有可原了,只不過少女骨節纖細,皮膚嫩滑不見丁點繭子,壓根看不出一星半點習武的痕跡,反而打量周身的氣質,出身非富即貴。

“小姐,你現在直接跑,老奴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定要護你周全!”一個老人站在那氣質尊貴的少女身旁,小聲說道,看向那群沙匪的眼神之中露出了絲絲狠光。

那少女搖了搖頭,看向了前方面露絕望的同齡少女對著旁邊的老者,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道:

“林叔,我們這麼東奔西走,實在是累了,莫丫頭救了我們,現在這個情況,棄之於不顧實在是不為人子,左右都是死,林叔,讓我走的也算是體面一些吧!”

被稱為林叔的老者嘆了一口氣,他一路跟隨著少女,自然知道少女這一路的艱辛,只不過她想要走的體面,但是在沙海之中沉浮了幾十年的林叔心裡頭明鏡似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落到這群沙匪手裡頭,可能生不如死。

不過這話他不會說,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他最先做的,就是拔刀切斷少女纖細的喉嚨。

沙浪席捲,風沙掠過,這群生長在沙子裡頭,比最狠的蛇與蠍子都要狠毒百倍的沙匪肆意的大笑著。

“這個時間竟然還有人敢在這段沙路經過,當我們禿鷹沙匪團是吃幹飯的嘛?不知死活!”

最前頭的,是一個渾身包裹在白色棉布袍子中的中年漢子,胯下騎著一匹黃鬃馬,是獨屬於沙洲的那種,四條腿要比尋常馬匹粗壯有力,更能適應沙漠的地形,不過速度上不如其他馬種。

漢子手裡拎著一把足有七尺長短的大型斬馬刀。配合著原本就極為健壯的體格,給人一種格外強勢的壓迫感。

“兄弟們開葷了!好久沒嘗過人味了,今天殺個爽快!”

為首的大漢手中斬馬刀高高舉起,隨後一拍馬臀,快速的衝殺了過來。

一中隊整整五十人的沙匪隊伍一聲吶喊,同樣跟隨者為首大漢,快速的衝殺過來。

以殺人為樂,在這片民風兇悍到了不講道理的沙海之中,並不算多麼難以見到。

雙方甚至沒有一丁點的交集與對話,那群沙匪顯然也沒有要與這群待宰牛羊一般的商隊有過多的交流。

沙海之中乍一看去,什麼人影都看不到,可是這一看到人,居然能看到這麼多!

而就在此時,一個衣著破爛的青年看著不遠處,眼睛瞪得老大。

如果仔細看的話,甚至可以看到青年瞪大雙眸中湧出的那一抹晶瑩淚花。

人啊!自己終於看到人了!終於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麼破地方了!

自家那位教主也實在是太不靠譜了吧,那平洲的地圖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了,最起碼青年順著那條路走,不知不覺的就走進了山林裡,當了不到兩個月的野人,繼續向西,又在沙漠中行走了半個多月。

對於原本記載的那所謂的路,壓根就不再抱有希望了。

最後青年乾脆把那地圖扔了,順著自己的感覺走,這才算是真的見到了活人。

陳剎自打從黑沙城出來,除了直西官路那條路,全程再也沒見過一個人。

“富貴啊,我終於可以找一個地方把你好好安葬了!”

陳剎手中捧著馬皮,感嘆的說道。

這個馱著自己走了不知道幾千裡路程的駿馬,最終在沙漠之中實在缺少口糧,還把自己的血肉奉獻出來的夥伴,陳剎抱有崇高的敬意。

“喂~”一看到有人類活動的身影,陳剎的腳步加快,甚至比起那些飛奔過來的沙匪速度還要快。

沒多大會兒,陳剎來到了商隊這邊,商隊的一隊人沒有幾個理會他的,畢竟沙漠之中的流浪者多的很,之前自家小姐救得那位漂亮姑娘和隨從不也是這番模樣?

唯有那氣質雍容的姑娘,轉過秋水雙眸,望向他的眼神之中有些好奇。

陳剎一眼就看到了快速襲殺而來的沙匪,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身形猛地一個後退,大喊道:“那位騎馬的大哥,我想打聽打聽這是哪,方便的話,我用銀子買點東西!”

“籲”

那渾身包裹在白色袍子裡的漢子一拽韁繩,停在了商隊的最前頭,神情古怪看著眼前這個傻小子。

“這是哪?這是沙洲,你準備買什麼?”那大漢收起了手中長柄斬馬刀,居高臨下的坐在馬上。

他身後的手下也停下了動作,看出了自家老大言語中戲謔之意,同樣笑著望向青年。

“沙洲?”陳剎神色一喜,隨後連忙回答道:“水!我買點水!”他直接拿出了一張銀票,聽說這銀票印刷方的來頭極大,東方婉兒曾經說過,也不是中州的哪個什麼什麼世家負責的,九州通用。

那沙匪頭子一眼就看到了陳剎手中的銀票,眼睛都要紅了,沙洲這地方不比別處,銀子的價效比極高,這一千兩面額的銀票,沙匪頭子這輩子都沒見過幾次。

“給!”

一個水袋被丟了過來。

陳剎笑嘻嘻的將銀票丟了過去,將那水袋放在嘴邊,迫不及待的擰開就想往嘴裡倒去。

乾淨無比,一滴沒有,只能聞到一股腥臊味道,還有點淡淡奶香。

這裡面的馬奶,顯然早就被喝光了,後來說不定當了某人的尿壺?

沙漠這種地方,尿這種東西算不上什麼骯髒之物,可是對於陳剎而言,如果不是必要,稍微有點強迫症的他還是會本能的感到噁心。

即便他知道,血液,要比尿更髒,但還是毅然決然會選擇殺掉馬匹,取血自用。

一看他這副模樣,那沙匪頭子收起手中被揉的皺皺巴巴的銀票與身後的手下哈哈大笑。

陳剎面無表情的看了這廝一眼,回過頭望向那雙眼空洞的少女道:“你有水嗎?”

後者的身軀稍微有些顫抖,顯然是對於接下來的事情畏懼到了極點,直到陳剎問了兩遍之後,這才緩過神來,連忙點頭。

“很好!”

陳剎點了點頭道:“把水給我,把我帶到最近的城市,並且給我一份地圖,就當是僱用我的報酬了。”

“僱傭?”少女一愣:“僱用什麼?”

“解決麻煩啊!”陳剎理所當然的指向了那群沙匪道:“難不成他們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而是護衛隊?那姑娘你們這商隊的眼光可差了點,這群人腦後生反骨,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古怪的青年是怎麼正面看到這群沙匪腦後生反骨的,但是這個時候,少女就如同落入水中的溺水者,任何一根活命的稻草都不會放過。

“哈哈哈哈!”

那少女還沒有什麼反應呢,陳剎身後的那群人笑的更加猖狂。

不怪他們不想得多,畢竟在沙洲混成這副模樣的,幾乎不可能是什麼厲害人物。

這小子雖然身後用破布條綁了一把劍,不過那劍的賣相比起這小子現在也強不到哪裡去。

“小子,老子站這裡讓你殺,看看你那把破劍能不能砍破老子的頭?”把自己全身籠罩在白色布袍的大漢哈哈一笑,手中斬馬刀一束,被他拄在沙堆之中。

接過了水壺,被烈日透過水壺曬得有些發熱的水沒有想象中的那種甘甜清爽,但是也讓陳剎終歸是舒服的打了一個嗝。

水壺往後一丟,陳剎轉頭望向了戲謔笑意的大漢,也咧嘴一笑,露出了在夕陽陽光下反射光芒的八顆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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