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張祿露了一手以後,他和宏道真人的位置貌似就徹底偏轉了過來,往往是張祿問,宏道真人答,並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黎彥超等人不明所以——難道張祿術法精深,所以討得了宏道的歡心了嗎?

巨龍肆虐的高山,距離洞玄派本門大概有千里之遙,宏道真人配合著黎彥超等人的速度——其實張祿也壓著速度呢——緩緩而飛,足足小半日方才抵達。即便不算求救信號傳遞的速度,當初他和履道二人從本門趕來增援,估摸也就飛了半個鐘頭而已。

正行之際,宏道真人突然伸手一指:“前面便是洞玄山了。”

洞玄山因派得名,乃是清玄世界上數一數二的高峰,巔頂直插雲霄,覆蓋著皚皚白雪。但是雪線以下卻蔥蘢繁茂,遍植奇花異草,並且隱隱地有五色虹霓環繞,既大氣磅礴,又清新脫俗,黎彥超等人見了,都不禁目眩神搖。

當然啦,對於見過天鳳世界的張祿來說,這其實也不算有多壯偉。

他趁機就問啦:“上清、洞玄,並立於世,究竟……哪派更強大一些?”

宏道真人冷哼一聲:“清玄、清玄,清在玄前,那還用問嗎?千餘年來,上清始終勝過本派一籌,直到遺山真人渡劫飛昇,才算扳回一程。此番筇山真人若是也能登仙,我洞玄派便可超越上清派無疑了。”

“近五十年來,難道上清派就沒有一名真人嘗試渡劫麼?”

“倒也出過三個,估計都是受到遺山真人登仙的鼓勵,可惜全在劫雷下化為焦土,沒有一個能夠成功的。”

張祿心說人好歹還敢冒險衝頂啊,透過你一路上跟我聊的那些事兒,我可知道洞玄派敢衝頂的也就只有遺山和筇山兩個了……那你有什麼可得意的?

逐漸降低飛行高度,張祿眼尖,看到山道上一行人流,負重推車,正絡繹往洞玄山上行去,看身形、動作,應該都是些普通人——“這些是……”

宏道真人笑道:“這是四鄉來輸貢賦的俗人。”

風赫然插嘴問道:“他們都是為本派務農、做工的麼?”

宏道真人大袖一擺:“方圓數千裡,全都是本派的產業,俗人不下千萬,每月都要上繳食糧、蔬果、藥草、礦物等等。”

張祿心說果然,大宗派往往都是大地主,要沒有廣大佃戶的支撐,哪兒養得活那麼多不事生產,整天練功的修真者啊。只是——“修真者也要吃那麼多糧食麼?”

宏道真人說我們當然不用,比方說本人——“已不食五穀三十多年了,每日但服一丸藥餌足矣。”主要滋養生命的營養來源就是天地間充溢的元氣,這俗人可供應不了。但派中並不僅僅我們這些化神長老啊,廣大中低等級的弟子,還是需要食用糧食乃至肉食的。尤其是練氣和築基兩個階段,吸納元氣的能力還不強,體力消耗反倒更大,日常飲食也要倍於常人,等到入了金丹期,食量才會逐漸降低。

風赫然猜測道:“此……本方元氣充裕,想必土地也能豐產,百姓……俗人可皆得溫飽吧。”

張祿一撇嘴:“那也未必——你瞧這些輸貢的俗人,哪個不是面黃肌瘦,腿肚子打晃的?我料洞玄派徵收的稅額肯定不低。”

對於他這句話,宏道真人卻彷彿壓根兒沒有聽見,絲毫也不加反駁。

洞玄本派就位於山腰部位,院落重重、樓臺處處,比起天垣世界的中大型的郡城也毫不遜色。一行人按下雲頭,降落在山門前,幾名道士見宏道真人歸來,趕緊拱手來迎。宏道真人吩咐說找間屋子,讓這四名方外弟子暫歇吧,我前去拜見掌門。一名道士忙道:“掌門正好召集長老們開會哪,真人可不必通傳,直接前往。”

宏道真人點點頭,就問黎彥超索取了文遺山的玉佩,隨即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金光,投入山間便不見了。風赫然“嘖”了一聲:“你們瞧瞧,人家這速度才叫飛,咱們只能算是在天上爬。”

張祿心說那是你們,不包括我——在這清玄世界,想要達到宏道這速度,其實也並沒有多難啊……

洞玄派在職的長老總共十二名,其中十個化神,還有兩名元嬰巔峰,距離化神也只差半步而已。當然啦,不是說堂堂洞玄派就只有十個化神,但其餘的要麼已入暮年,正在靜坐等死,要麼天性懶散,只管自家修煉,不願意擔任管理工作……

宏道真人抵達掌門精舍的時候,會議才剛剛開始。上坐為洞玄派掌門、化神境界的律山真人——他跟遺山、筇山本是師兄弟——左右圍繞九名長老,加上宏道正好十個。

一見宏道歸來,律山便問:“下院那裡,情況如何?”

宏道躬身行禮:“掌門師叔。”然後就把自己所瞭解到的情況大致敘述了一遍,最後總結道:“山塌半面,靈草多死,具體損失,還得等履道師兄詳細點算後,再返回向掌門稟報。”說著話,就把文遺山的玉佩給遞了上去。

眾人傳看了,紛紛點頭稱是——“不想遺山真人尚有方外弟子流落在外,今日歸宗,也算喜事一樁。”律山也說了:“此四人未列門牆,即先立功,倘若測試通過,或許可以沿用先例,允其暫入內門,用以激勵眾弟子。”

一名長老擺手道:“不可。若此四人真的承繼了遺山真人術法,自可破格而入內門,但聽宏道師弟所說,他們都是術、武雙修……兼修之輩,能有什麼前途?也就止步於元嬰初階而已,哪有資格成為內門弟子?”

律山真人手捻鬍鬚,略一沉吟,便道:“倒也不急,如今全派上下都動員起來,為了筇山真人渡劫登仙之事忙碌,暫時也顧不上他們,且等真人成功飛昇,再商議不遲——倒是隨風之事,該當如何處理?”

有人就給宏道解釋,說今天這個會就是為了隨風開的,你來晚了一步,沒聽到通報——“循道師兄才剛傳信回來,說他奈何不得隨風,請求折返。”

循道真人本是文遺山的弟子,也是隨風的授業恩師,所以在得知叛徒隨風有召喚妖龍的企圖之後,洞玄派就遣他前往“斬龍臺”去擒拿隨風,清理門戶。隨風破門的時候才不過金丹而已,就算他得了什麼奇遇,慧根也恢復到五等,如今撐死也就元嬰中階吧。化神拿元嬰,本該不費吹灰之力才是,為什麼竟說“奈何不得”呢?

宏道提出疑問,對方就回答了:“師兄傳信,說隨風蓄謀已久,利用‘斬龍臺’周邊地形佈下迷陣,即便化神也很難破解——循道師兄又從來沒有修過迷門術法,所以請求返回,換一個精擅迷門幻術,或者是通曉古今陣法的長老,前去擒捉。”

宏道一瞪眼,說:“豈有此理,自己的弟子不但叛門而出,並且醞釀偌大禍端,他不動手,難道還想賴給別人嗎?!”

律山真人說所以我才召集大家夥兒過來商議哪,究竟是允其所請,派別人去替換他,還是找人前去協助於他?誰肯請纓成行?

眾長老面面相覷,誰都不肯作答。律山沒有辦法,只好點將:“證道師侄,你曾修過迷門術法,可肯前往相助,或者替換循道歸來?”

被他點名的長老連連搖頭:“不去,不去——筇山真人登仙在即,何如暫且召回循道師兄,且等儀式過後,我再助他往擒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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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有人提出反對意見,說我知道,大家夥兒都不願意在此時離開本派,“斬龍臺”僻處蠻荒,附近天地法則有所扭曲,飛行速度提不起來,還很容易迷路,就怕一來一去的,稍有坎坷,就趕不及筇山真人的飛昇儀式啦。即便不打算追慕先賢,也飛昇成仙,終究觀瞻渡劫對於自身的修行大有益處,所以當初就誰都不肯去擒隨風,最後眾口一詞,逼得循道成行。

是因為循道是隨風的授業恩師,所以才一定要派他去嗎?我們不過以此為藉口,使他找不到推搪的理由,只好硬著頭皮前往罷了。

如今這滑頭藉口破不了隨風的迷陣,想要回來,那誰肯幫他扛包啊?誰也不願意放棄觀瞻渡劫儀式這個大好機會不是嗎?只是這事兒拖不起啊,上清派距離“斬龍臺”比咱們更近便一些,聽說也打算派出化神長老去擒拿隨風——本派的叛徒,要是自家不能清理,卻被上清派搶了先,那這面子可就丟大發啦!

所以呢,必須得派人去替換循道回來,或者協助於他,這事兒不能拖到筇山真人渡劫之後——當然啦,我是肯定不去的,我門下眾弟子也不能去!機會難得,身為師長,我也要為他們的修行前途負責,否則弟子們會恨我一輩子啊!

於是這個擺手,那個搖頭,誰都不肯在這時候離開洞玄派本山——要是前往下院剿滅巨龍這種一來一去小半天的事兒也就算了,擒拿隨風,未必一兩天就可以趕得回來哪。

眾長老都表態了,只有宏道跟那兒發愣,於是大家夥兒就把目光全都移向了他:“師弟願意請纓嗎?”宏道趕緊擺手,說我不去,我又不通迷門或者陣法……不過,倒有一計獻上。

剛來這四名外門弟子修習的不正是迷門嗎?就算一個不夠,四人聯手,總能幫忙循道破解迷陣吧。什麼,你嫌他們境界太低?可他們是去幫忙破陣的,至於擒拿隨風,自有循道師兄動手,他們跟旁邊兒瞧著就是了。若是出了什麼危險,反正還沒有正式入門,就算死也不可惜啊。

眾人面面相覷,才有人要提出反對意見,就被宏道一瞪眼:“師兄願往麼?”當即就把話給噎回去了。最終律山真人拍板,說那就這樣吧,宏道師侄你去向他們分派任務,可以提供一兩件低階寶物以資協助,甚至可以許諾,說若是再建奇功,順利擒拿下隨風,就面試準他們歸宗入門。

再說張祿等人正在某處安坐,等候訊息,突然間張祿嘴角一撇,露出一絲笑意來:“我等這就可以前往‘斬龍臺’,去擒殺隨風了。”風赫然問他:“你怎麼知道?”張祿眼眉一挑:“山人自有妙計。”

他的妙計就是寄一縷神魂在宏道身上,影響對方的心智,使得一有機會,宏道就會推薦他們前往協助擒拿隨風。其實對於自己的幻術能不能對付得了一名化神真人,張祿原本心裡是沒底的,只是被宏道一連串問題搞得頭大,這才假借請教術法,略略作一試探。

他把迷惑心神的幻術摻雜在模仿巨龍氣意的術法之中,悄悄地攻向宏道。對方若是發覺了呢,那就假裝自己學藝不精,施法不純,過後道個歉也就是啦。然而不清楚是清玄世界和幻術與張祿所學差異太大,所以宏道不察呢,還是對方其實等級比他張伯爵低,根本無力抵禦,總之,竟然一試即中,被張祿妥妥地得了手。

因此宏道才會在會議上舉薦張祿等人前去相助循道,破解“斬龍臺”的迷陣。而張祿本寄一縷神魂在他身上,自然便有感應——機會來了,咱們這就能去對付隨風啦!

唐麗語忽道:“我看張兄的笑容好奸詐……”

時候不大,宏道返回,果然向他們佈置了任務,隨即指點了“斬龍臺”的方位、距離,並且賜下兩件寶物來。第一件寶物是枚玉璧,據說有凝定心神,暫時性提升功力的效果,或許破解陣法的時候用得著。而且這枚玉璧上寄附了一縷門中氣意,到時候只要向循道出示,他就知道是幫手到了。

第二件寶物是一支木如意,端在手中不過一尺來長,晃一晃望空一拋,當即化作一條近丈長的飛舟。宏道說了,我聽啟元子提起過,你們也想觀瞻筇山真人的渡劫儀式,倘若此行一切順遂,說不定還能趕得及瞧個尾巴——但你們飛得實在太慢啦,所以暫借飛舟,可以代步。

不過等接近“斬龍臺”百里之內,天地法則有所扭曲,只能自己飛行前往,切切記得把飛舟給收起來,否則極易迷路。

於是四人登上飛舟,按照宏道所教的,朝舵上注入真氣,飛舟既如箭矢一般疾衝而去。風赫然不禁慨嘆道:“好寶貝,只可惜必須得還……”張祿笑道:“其實寶物隨處可見,關鍵問題是——你得學會摸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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