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延昌韓秀才得了郜御史的授權,心裡忍不住美滋滋的,喜笑顏開的出了院子,趕緊去與朱術芳那邊聯絡去了。

望著韓秀才的背影,範弘道心裡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先前剛聽到兩萬引的時候,心理就有了預感。

要知道,河東池鹽朝廷一年計劃產量是六十萬引,兩萬引幾乎相當於三十分之一,不是隨便誰就能握有兩萬鹽引的。

聽到最後,果然是這個朱郡主,此刻範弘道的感覺就好像是被截胡似的。早在京城還沒出發時,他與朱術芳見過面,知道朱術芳有宮中背景。

當時範弘道心裡有個想法,等朱術芳拿著兩萬鉅額鹽引來到河東後,必定會對原有秩序帶來不小的衝擊。

然後就可以順勢扶持朱術芳去挑戰蒲州張家的既得利益,力爭一個“雙贏”結果。憑藉朱術芳的背景,未嘗沒有與張家一戰的實力,換成別人來,範弘道還真不會這樣打算。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朱術芳來了河東後,沒來尋求與自己合作,反而找到韓秀才那裡去了,這不是被截胡的感覺又是什麼?

更讓範弘道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朱郡主為什麼不直接來找自己,反而另託關系去找韓秀才?在京城上次會面時,沒有任何談崩的跡象啊。

郜御史見範弘道沉思不語,還以為範弘道因為被韓延昌搶了風頭而不爽。他便拍了拍範弘道肩膀,鼓勵道:

“你的思路,別人或許還不明白,但老夫已經明了。你是想要使盡一切辦法,將那張家逼到明面上來,用正大光明的陽謀來鬥爭。

這個想法並不錯,蒲州張家是本地豪族,勢力根深蒂固,若純粹耍弄陰謀詭計,我們斷然是不對手,十幾年前老夫就吃過虧。

也只有將形勢轉化為陽謀鬥法,才能最大程度的抵消張家的優勢,最大程度的利用我們的優勢。所以你可以繼續,老夫相信你的眼光和能力。”

聰明人對聰明人說話,就是很省心。範弘道立刻就聽懂了郜御史的意思,當即表態道:“老大人但請放心,吾輩當然要各司其責,共同為老大人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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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御史既是勉勵範弘道,也是一種提醒。指明了範弘道與韓延昌兩人各有各的工作方向,各去做好各自的事情,不要產生內鬥。

作為這個團隊的管理者,不該含糊的時候絕對不能含糊。這種時候還優柔含糊,只會鼓勵大家內訌,讓事態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

及到次日,範弘道起身洗漱,用過早膳後,便考慮起自己該做點什麼。鹽運司那裡有韓延昌去,往年的案卷表冊有兩名戶部吏員刷卷,而自己應當去哪裡?

想來想去,範弘道決定去鹽池現場去看看,正所謂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範弘道很為自己勇於實踐、深入基層的精神感動了片刻。

司鹽城位於鹽池北岸,城門正對著鹽池中禁門。或許有人感到奇怪,一個鹽湖哪來的禁門?

其實這並不奇怪,因為朝廷圍繞鹽池修建了禁牆,將整個鹽池都圈了起來。這禁牆長達一萬七千四百丈,合計一百一十多裡,依隨地勢高低而建。

所以鹽池雖然面積不小,但卻被封閉了,不能輕易進去,這樣就避免了不法分子盜採池鹽,保證池鹽生產完全受朝廷控制。

這一百多裡禁牆只開了三道門,西禁門有道路通解州城,東禁門有道路通安邑縣,最大的中禁門則直接對著司鹽城。

範弘道帶著兩個差役,從司鹽城出去,隨即又進了鹽池中禁門。禁門裡面修建有池神廟,範弘道入鄉隨俗,便在池神廟裡上了一炷香。

池神廟旁邊不遠處建有一棟樓,題名海光樓。範弘道燒完香,就拾步登樓,然後憑欄遠眺。

遠方湖面並不算波瀾壯闊,但卻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紅色。旁邊本地差役對此解釋道:“故老相傳,這鹽池乃蚩尤血所化。”

範弘道並沒有太關注這些神話故事,他並不是來遊山玩水的。隨即將視線放在了鹽灘上,此時正有數不清數目的鹽丁散佈在百里鹽灘上勞作。

那陪同範弘道的本地差役顯是很有眼色的,見範弘道關注鹽丁,便立刻又開始介紹鹽丁的狀況:“附近蒲、解等州縣,共計編有鹽戶八千五百餘戶,額定鹽丁兩萬餘人。”

範弘道舉目張望,但見鹽丁或撈採、或掃集、或擔挑,辛勤苦勞無以復加,不由長嘆一聲道:“哀民生之多艱也!”

差役察言觀色,便繼續介紹道:“如今鹽丁確實也生計艱難,一千引不過二十兩工本銀,遠遠入不敷出啊。”

原來這大明鹽業生產是絕對的國家控制計劃經濟體制,以河東池鹽為例,每年生產定額是六十萬引。

而具體方式為,由官府支付給鹽丁工本銀,然後鹽丁將額定數目的鹽上繳,稱為鹽課。

後面就是商人捐輸銀兩或者粟米,然後憑藉鹽引來鹽運司支取食鹽,隨後再將食鹽運輸到銷售區進行發賣。

聽到一千引鹽只給鹽丁二十兩工本銀,範弘道默默計算了一下,每引不過兩分銀,再聯想起當前物價,不由得駭然道:“怎的如此之低,這可如何活得下去?”

那差役跟著嘆口氣道:“自大明開國以來一直是這個數,官府要阻止成本上漲,所以就抑制工本銀不變,鹽丁苦於此久矣!

不過後來又有通融之法,官府准許鹽丁產出鹽課之外,將多餘產量自行出售,稱為餘鹽。其實如今鹽丁都是靠著售賣餘鹽度日,若只靠正鹽工本銀,早就死光了。”

關於鹽價問題,範弘道倒是有所耳聞,官府阻止成本上漲,主要還是擔心沒有鹽商來支鹽。

範弘道又問道:“我昨日聽說,鹽丁實數不及十之四五,看來雖有餘鹽之利,還是不願來採鹽。”

那差役答道:“雖有餘鹽貼補,但仍然有限,日子還是艱苦。主要是餘鹽價格也上不去,賣掉餘鹽再交完鹽稅,就所剩無幾了。”

範弘道皺眉道:“餘鹽到底是賣給誰?賣給官府,還是商人?”

“自有鹽商來收購,官府憑稅發給小票,以區別私鹽。”差役如實回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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