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多數人還是有點發懵的,範弘道的暴起發難實在太突然了。如果說是衙役對範弘道動手,那還在理解範圍之內,但現在大家看到的卻是範弘道搶先對陳班頭動手。

這範秀才肩負大家期待,卻足足消失了一天,再出現時,居然上來就是動作大戲,實在叫人目不暇接。難道是範秀才失心瘋了?

不過在場眾人對助紂為虐的衙役爪牙都沒什麼好感,看到陳班頭被打,心裡多多少少有幾分暗爽。

起碼也要贊一聲,打的好,打的剛烈,打的熱血。沒想到一個書生竟然有這樣的膽量和行動力,這可不多見!

也有人被範秀才感動了,大概是範秀才有心殺賊無力回天,覺得對不起大家期望,情急之下只好選擇了玉石俱焚的做法。雖然於事無補,但精神可嘉,如果人人都這樣剛烈,那些強豪又怎麼敢橫行!

而範弘道本人早有準備,眼見其餘衙役抽出傢伙圍攻自己,便靈敏的向後退了幾步,這樣就躲到了人群裡面。眾人心裡同情範弘道,有意無意的就把範弘道遮掩住了。

幾個衙役一時間夠不到範弘道,就握著鐵尺一通亂打,登時就有好幾位無辜之人遭了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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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場面亂糟糟時,忽然有人暴喝一聲:“本官在此!住手!”

如果只是有人喊“住手”,衙役們或許並不會太在意,但是有了“本官在此”這個前提,衙役們就不能不在意了。

隨後便看到有個烏紗青袍的老官員從人群裡擠了進來,範弘道也再次閃出來,站在了老官員身後。

衙役們廝混在京師公門,別的或許不會,但辨別官員的眼力肯定是有的。就像二十一世紀的交警辨別特殊車牌一樣,都是基本功。

幾個人下意識的先去看這老官員胸前補子,卻是一幅獬豸圖案,所有衙役當即就明白了。此人定然是科道官,不是監察御史就是六科給事中。

話說大明官員胸前補子圖案,文官是飛禽武官是走獸。只有科道風憲官員則比較特殊,圖案是獬豸,很好識別,而且肯定屬於衙役不能得罪的存在。

這些衙役雖然在百姓面前堪稱兇殘,但在官員面前和一條狗也沒多大區別,更別說是一般官員見了都要敬三分的科道監察官。

畢竟衙役政治地位很低,和倡優一樣同屬賤籍,說句不好聽的話,一個御史不講理打死一個衙役,都未必有人會管。

這老官員自然就是範鴻道請來的郜永春老御史了,他邁著方步,慢慢走到店鋪中,對著衙役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爾等竟敢持械行兇!區區賤役,也敢毆打讀書人!”

三名衙役手握鐵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而且老御史這話的偏向性太明顯了!不說範弘道打陳班頭,只說他們追打範弘道(而且還沒打著)。

老御史冷哼一聲又問道:“誰派你們來的?可否請他過來?老夫今日就在這裡等著了。”

這話倒是提醒了衙役們,他們和御史根本說不上話,但可以回去搬救兵,讓秦縣丞來解決問題。

其中一個腿腳快的衙役飛也似的竄出去,去街口租了轎子,一路狂奔朝著內城縣衙而去。其餘兩個衙役則留下來照看陳班頭,又是掐人中又是抹涼水,鼓搗了一會兒總算把陳班頭喚醒了。

範弘道將條凳放下,這回換了郜御史來坐著。陳班頭醒了之後,雖然恨不得將範弘道五馬分屍,但在郜御史威壓之下也不敢造次。

一直等過了午後,卻見有官轎停在街上,秦縣丞下了轎子並穿越人群。此時陳班頭像是狗見到了主人,立刻將秦縣丞迎了進來。

官場是非常講究上下尊卑的地方,郜永春這個監察御史是七品,秦縣丞這個京縣縣丞同樣也是七品,但兩者之間地位截然不同。

監察御史是科道官,天然有優越性,是七品裡的上等清流,縣丞這種七品地位差得遠。所以郜御史是上和尊,秦縣丞是下和卑。

這地位差別決定了,縱然秦縣丞再不樂意,也只能勞頓自己來見郜御史,而不是郜御史去縣衙討說法。

秦縣丞進了店鋪,沒去管郜老御史,卻惡狠狠的瞪著範鴻道。他現在對範弘道越發的厭惡了,可是這個範弘道卻像是打不死的蟑螂,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折騰出點事情,沒完沒了!

郜御史先開口質問道:“秦大人好大的威風,竟然縱容衙役,當眾毆打讀書人!”

秦縣丞滿腔怒氣,隨意拱拱手算作見禮,質問道:“今日之事乃本縣事務,自有縣衙做主,與郜察院何干?

若真有衙役與讀書人互毆之事,讀書人又自覺冤屈,大可到本縣來申訴,不勞郜察院費心!”

陳班頭在旁邊聽著,此時感到十分委屈。明明是他被範弘道打了,但在老御史嘴裡成了衙役群毆讀書人,在偏向自己的秦縣丞嘴裡,則是衙役與讀書人互毆。官員和讀書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真從官場規矩來說,秦縣丞所言倒也不錯,郜御史如果沒有足夠理由,猛然插手進來,未免就是多管閒事了。

“怎的就與老夫無關?”郜御史忽然抬手指著範弘道,“此人乃是老夫手下文員,已在行人司登陸備案!貴縣縣衙與老夫屬員動起手來,你居然說與老夫無關?”

所有人都愣了愣,想不到範弘道與郜永春還有這層關係。

久在公門的陳班頭頓時警醒了,難怪範弘道動武襲擊自己,難怪範弘道要挑起與衙役的爭鬥,其實就是有意挑事,一種特殊的碰瓷而已!

其目的就是,製造“御史屬員與衙役互毆”這個話題!反正他範弘道是有功名的讀書人,有人撐腰的話,毆打衙役那真是打了也白打,所以就不打白不打了。

秦縣丞也若有所思,難怪範弘道表現的如此肆無忌憚,原來是找到這麼一個靠山!

但範弘道若以為靠著一個御史就能大殺四方,那就大錯特錯了!官場規矩錯綜複雜,豈是範弘道這麼一個小年輕能參透明白的!

想到這裡,秦縣丞又對郜御史道:“本縣衙役所行自然是本縣公務,範弘道強行阻攔,與衙役互毆,就是破壞本縣公務!

此事本縣自有處分,郜察院身為御史,無緣無故干涉本縣政務,只怕也是於理不合!若郜察院真對此有心,總要等本縣處分完畢後,再行議論!”

秦縣丞說的很明白,雖然你郜永春是御史,但法理上不能直接干涉本縣執行公務。

大家都是七品,雖然御史確實更尊貴,但縣丞並不是御史的直接下級,可以不受御史的指揮,御史也沒理由直接來管事!

老御史後面的範弘道忽然咳嗽一聲,站出來走到老御史前方,從兜裡掏出一札文書,高高舉過頭頂。

然後只聽範弘道捏著嗓子叫道:“大興縣丞秦高業暴政虐民,商戶苦不堪言,請老大人為民做主!此乃八十一名商戶的聯名陳情書,還請老大人過目!”

在陳班頭意識裡,範弘道這還是碰瓷,更高階的碰瓷,針對秦縣丞的碰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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