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重秀張大小姐怕範弘道有顧慮,繼續打氣說:“千萬不要妄自菲薄,你雖然身份不高,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目前你能在申閣老面前說得上話,這就是你的能力。”

滿朝大人物中,大都是得罪過張居正或者被張居正貶斥過的人物,幾乎人人都有張居正當國時“不畏強權頂撞張居正”的故事。但敢在張居正死後,冒著觸怒天子危險替張家求情說話的人物寥寥無幾,于慎行就是一個。

從這個角度來看,經常被看做張居正餘孽的首輔申時行對于慎行應該不會有不好看法。範弘道覺得,試著在申首輔面前提一提于慎行未嘗不可,當然申時行肯定有自己的考慮,他範弘道所做的也只能是找機會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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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能落下個人情就賺了,想到這裡範弘道對張大小姐說:“反正你不要對我有太大期望,自家知自家事,我也沒那麼大本事,最後結果還是要看申閣老自己怎麼想的。”

張重秀卻說:“其實妾身最擔心的就是,申閣老自己不爭,沒想法。”

範弘道很驚訝,禮部尚書是外朝七個頂級官位之一,身為首輔的申時行怎麼會不爭?任何一個有資格插手的大佬,都應該有安排自己人上位的本能啊!

張大小姐解釋說:“申閣老這個人,我比你更為瞭解,性格偏於務實。他內心更看重吏部、戶部這種實權性質的衙門。而禮部這樣務虛的衙門,申閣老興趣就小得多,很可能就作為籌碼交換出去了。”

範弘道想起申時行每每死保吏部天官楊巍的行為,不得不承認張大小姐言之有理,大概在申首輔心中,吏部才是心頭肉。

從張大小姐這裡用了飯出來,範弘道便折向北進了內城,朝著朱郡主住所也就是大興縣縣衙官舍而去。

朱術芳朱郡主獨坐在涼亭中,扮相依舊“英俊瀟灑”,手裡輕輕搖著摺扇,其餘婢女都在涼亭下面侍候。今天略熱,範弘道走路有些累了,徑自坐在對面,連喝了三杯茶。

見範弘道緩過勁來,朱郡主便開口道:“我從早晨等到現在,你怎的現在才過來?看來你與那位張小姐談的甚好?”

她這口氣有點酸,範弘道想了想答道:“好不好的,也與你沒有關係。”

這句話讓朱郡主很生氣,眼珠子漸漸瞪圓了。不過她心中連續默唸,這一定是故意的,這一定是故意的。

朱大郡主捫心自問,自己應該算是個灑脫的人,但是範弘道就是有本事把自己的脾氣勾出來。好不容易才將心情平復下去,朱郡主才回覆說:“近聞禮部沈尚書辭官歸鄉,其中你出力甚偉?”

出力甚偉?這個詞讓範弘道聽起來總感覺怪怪的,逼著別人辭官走人也能用出力甚偉來形容?張了張嘴,範弘道又閉上了,對此無話可說。

關於這個誤會,範弘道已經懶得再去解釋什麼了。因為他早就發現,無論他怎麼解釋也是無用功,別人仍然都會將他範弘道視為“罪魁禍首”,迫使禮部尚書辭職這個黑鍋是甩不掉了。

又聽朱郡主說:“那麼禮部春官虛懸,朝廷現在也沒有眾望所歸的人選,未來究竟誰能上位也是眾說紛紜。”

範弘道聽到這裡,腦中忽然閃出一個想法,連忙問道:“莫非你心中有屬意人選,然後你今日請過來,就是想託我協助?”

朱郡主大喜,本來正琢磨怎麼開這個口,沒想到範弘道居然主動點明了,省去了她的為難!“不曾想,你居然與我如此心靈相通的默契!既然你都想到了,想必也不介意幫一次吧。”

確認了朱大郡主居然也打這個主意,範弘道不由得很想大吼一聲,為什麼你們都如此看得起在下?在下還只是個監生啊!更讓範弘道無語的是,張家小姐和朱郡主這兩個不對付的人居然近乎同時提出同樣的要求。

範弘道無可奈何的嘆口氣說:“你怎麼想到找我?朝廷銓選這種事與我何幹?我又何德何能可以在這方面幫你!”

朱郡主沒有明白範弘道的想法,只當範弘道是習慣性的推脫,便“除了申首輔之外,我看你在廟堂中也沒有太多牽扯關係,所以你應該不會有真心力推的人選。但你若是無動於衷坐視不理又有點浪費人脈,還不如將這人情賣給我。”

範弘道莫名的有點煩躁,又問道:“你到底是在替誰說話?”

朱郡主還以為範弘道動心了,連忙說出個人名來:“就是現今的禮部左侍郎朱賡,稍有助力的話,正好可以進位尚書。”

對朱賡這個名字,範弘道也是比較耳熟的,想了想就記起來了,在另一個時空也是當過首輔的人物,時間大概在葉向高之前。

關鍵在於,朱郡主提名的朱賡和張大小姐提名的于慎行是不同人選,就算自己礙於人情、吃飽撐著抽風了去向申首輔遞話,就算自己真的手眼通天無所不能,又該幫助哪個?

最近是倒了什麼黴,怎麼就遇上這種沒來由的、無厘頭的、跟自己沒什麼直接利益關係的二選一?憑什麼要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題?

“不管了!”範弘道越想越麻煩,忍不住發了脾氣說:“你們愛找誰找誰,別來煩我!我就是個在縣衙分署做事的歷事監生,你們別把我當閣老!”

然後他又對朱郡主訓道:“再說禮部尚書人選這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胡亂插什麼手,做人安守本分,少管點閒事!”

朱郡主這樣身份,被範弘道劈頭蓋臉的教訓,登時臉面也炸了,“啪”的把扇子拍在桌上。“你莫名其妙發什麼火?這不是正因為有你在,所以我才想著是不是可以取利,你我一起賺點好處出來!

要是沒有你的關係,我鹹吃蘿蔔淡操心包攬這種事啊?申首輔那邊你又不是不能遞話,滿朝人物誰不知道你最近與申府走得近,更別說沈尚書是你趕走的,下面總得聽聽你意見吧!

退一萬步說,上次在東華門外內市,你故意借我身份擺脫別人陷害,我事後找過你索要報答嗎?”

範弘道實在搞不懂女人邏輯,怎麼就從當前的事情跳到了似乎很久前發生的另一件小事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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