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承策的逼問下,鄭通哭喪著臉道:“歷年來朝廷確實有撥銀兩下來,只是已經多年沒有發生洪澇,到我上任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上面撥下來修築河堤的銀錢真正能落到金陵城的連三成都不到!直到我上任後去河堤巡查才發現,河堤早就年久失修。前面幾任知府為了吞沒修築河堤的錢,吩咐下面偷工減料,只在上面鋪了一層條石作掩飾,其實底下全都是泥沙,根本抵擋不了洪水的衝擊。”

河堤的修築的主要材料是條石和木樁,木樁做基礎,條石做主體,條石之間一般用石錠或者鐵錠連線,並用石灰糯米桐油等勾縫。

按鄭通的意思,以前的知府為了能省下更多的錢,直接只用泥土堆砌,然後在上面鋪上一層條石壓平,這樣的河堤看起來結實,其實根本就經受不了洪水多少次的衝擊。

河堤一旦垮了,洪水水便能長驅直入,直接將包括金陵城在內的城鎮村莊淹沒,一片汪澤,百姓們少有能在這樣的災難之下存活。到時候繁華的金陵城只會變成一片人間地獄。

葉承策額頭青筋直跳,再也忍不住脾氣罵道:“修河堤的錢都敢碰,他們就不怕真的來了洪水把整個金陵城都給淹了嗎?”

鄭通悽慘無比的道:“他們也是沒辦法,上頭撥下來的銀錢經過層層剝削,到歷屆知府手中本來就沒剩多少,還有其他官員人人都想要從中分一杯羹,若不這樣做,他們也很難做。”

葉珺冷笑道:“聽您說的那麼深有感觸,莫不是你也想在其中分下一杯羹?”

葉承策凌厲的視線掃向鄭通,鄭通縮了縮脖子,乾巴巴的道:“這怎麼可能?本本官豈會是這等不顧百姓死活的人?”

葉珺卻不被他的話給迷惑,繼續追問道:“難道你就是因為發現河堤出了問題才被迫和馬同知聯手?”

鄭通趕緊點頭:“本官一發現河堤出問題就焦急的不得了,馬同志卻找上本官,直接言明,這都是這些年來上面撥下來的銀子越來越少的原因。本官就算上報朝廷也沒有用,因為上面的人都是得益者,這樣做反而會打草驚蛇,說不定還會把本官推出去做替死鬼。本官沒法,只能跟他合作先弄來銀子填補這一項虧空。”

“你所謂的弄來銀子的方法就是把糧倉的糧給偷偷運出去賣了?”葉承策突然問道。

鄭通被他問得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噎住,沒有及時回答他的問題。等他反應過來,已經錯過了回答的最佳時機,這時候再回答不是便顯得欲蓋彌彰了。所以他只能睜大雙眼瞪著葉承策。

葉承策冷笑:“你是什麼脾氣我還不知道?事關糧倉這麼大一件事,怎麼可能我才說一兩句,你連親自檢視一番都不用就相信了,還這麼自覺的把河堤的問題也招供了,很顯然,你早就知道其中的問題!說不定,馬同知敢這麼明目張膽把糧倉裡的糧食偷運出去販賣還是有你的允許!”

鄭通這回真是汗如雨下,他早就知道葉承策聰明,所以應付葉承策的時候都是小心謹慎,沒想到還是被葉承策看出了端倪。以葉承策的脾氣,搞不好還真的會想辦法鬧到京城去。

這兩件事情要是鬧大了,他這個現任知府絕對沒什麼好果子吃!

鄭通很乾脆的痛哭出聲:“煥之兄,我這也是沒辦法啊!我才來上任沒多久,就是個有名無實的知府,整個臨川府其實都掌控在劉守備和河馬同志手中,我若是不和他們一起同流合汙,只會被他們排除異己!才上任沒幾天就喪命的知府又不是沒有過?我也不想受他們控制的啊!”

葉承策被他的哭聲弄得腦殼疼:“閉嘴!你能當上金陵知府我可不相信你的背後沒有人?”

鄭通抽噎著道:“說了,可是劉守備和馬同知背後都有其他黃色的影子。大皇子殿下讓我不要多管閒事,儘快坐穩知府這個位置。”

葉承策無語了,怎麼都沒想到鄭通是大皇子的人。葉承策也聽過大皇子此人,雖然外面都全他為人謙和穩重,很有做長兄的風範,在百官中的呼聲還是蠻高的。

但在葉承策看來,大皇子其人實在是畏縮怕事,又愛搞小聰明,實在不是太子的好人選。

他能看上鄭通,把鄭通培植成自己的下屬,一點都不讓人驚訝,實在是兩人太有共同話題了。

見葉承策久久不語,鄭通哀求道:“煥之,你可一定要幫我啊!而且事關整個金陵城百姓的死活,你不能袖手旁觀啊!”

這話聽得孟秋眉頭微皺,毫不客氣的道:“你這臨川府知府都不管百姓死活了,爹只是一個小小的舉人,能做些什麼?”

鄭通一噎,條件反射的就想去怒瞪孟秋,但想到孟秋的無力,和自己現在是有求於人的狀態,又生生的忍住了,只得繼續哀求道:“我是個沒用的知府,我已經沒有什麼辦法了。煥之,我知道你從來都是最聰明的!你一定有辦法!你要是也不管的話,就真的只能任由金陵城百姓自生自滅了。”

這話可是說得相當無恥,簡直是強行的道德繫結,看的孟秋手癢,很想把他給暴揍一頓。不過被葉珺攔住了。

不管怎麼說,鄭通都是朝廷命官,他們不能這麼明目張膽的毆打朝廷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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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承策也確實沒辦法放下一城的百姓,“馬同知把糧倉裡的糧食都運到哪裡去了?”

鄭通訕訕的道:“這個,我也不清楚。通知從來不會讓我知道這些。”他只是默默的拿到分給自己的銀兩。

葉承策嘴角抽了抽,右手拳頭握緊又鬆開,連續三次,才沒有給鄭通來上一拳。事情已經問得差不多了,再繼續問下去,就鄭通這個糊塗樣子,也知道不了多少。

葉承策黑著臉拿起筆,沾了墨水,快速在紙上寫上一個地址,面無表情的道:“你去這個地方找一個人,把事情都告訴他,他自然會告訴你該怎麼辦。”

說完將筆一摔,直接帶著葉珺和孟秋離開了,再留在這裡,說不定他會忍不住真的把金陵城的父母官給揍了。

回到葉家之後,葉承策的臉色一直都不好看,什麼都沒說就勁直去了書院。

葉珺告訴孟秋:“爹大概去和餘山長商量看看有什麼能夠抵禦洪水的辦法。”

孟秋也默然了,現在就算有足夠的銀子,怕也也沒時間修建河堤了。只能想別的辦法來避開這場災難。最好的可能就是今年依然不會有洪澇。

不過把希望放在變換莫測的天氣上是很蠢的行為。所以她也要讓黑蛟幫開始收集糧食,以備不時之需了。

只是讓孟秋沒想到的是,兩天之後,葉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李鴻雲。

孟秋看到上門拜訪的李鴻雲,沒說控制不住的往上挑了挑。

見孟秋一副隨時準備把他趕出去的樣子,李鴻雲趕緊把自己的來意說出來:“葉先生讓鄭知府來尋在下,還把事情和在下都說了,在下以為,葉先生此時必定也有話想要和在下說,所以在下特意來尋先生。”

孟秋驚訝了,沒想到李鴻雲不但沒有離開金陵城,還貌似和葉承策有所聯絡,葉承策前兩天讓鄭通去尋找的人正式李鴻雲。

孟秋不知道他所說的是否是真的,只能等葉承策回來再說,“既然如此,便有勞李公子在這裡稍等。”

李鴻雲也沒有等多久,他是特意挑了葉承策和葉珺快要從書院回來的時間過來的。

葉承策回來之後看到李鴻雲並不驚訝,倒是葉珺眼裡閃過一絲驚訝,應該也是和孟秋一樣,並不知道葉承策竟然和李鴻雲有所聯絡。

葉承策把幾人都帶到了自己的書房,直截了當的問李鴻雲:“李公子打算怎麼辦?”

李鴻雲道:“實不相滿,在下來臨川府,便是特意來追查修築河堤銀子一事。家父得知有人私吞修築河堤的銀子,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派在下暗中來查探。不想卻走漏了風聲,招來殺身之禍,一路被人追殺。幸好有一干屬下拼死相護,在下才能平安到達金陵城,但人手損失的只剩兩三個人。而且那些人已經有所警惕,還捏造一個通緝犯命臨川府所有城鎮通緝在下,讓在下寸步難行,難以蒐集到相關線索。幸虧有葉先生的指點,在下才能從鄭知府口中得知馬同知也是參與者之一。只是,馬同知一向非常謹慎,馬府戒備森嚴,在現實在難以找到機會混進去尋找證據和線索。”

葉承策若有所思的道:“你需要我們怎麼做?”

李鴻雲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心中一喜,趕緊道:“孟娘子實力超群,不知道能否懇求孟娘子和在下一起去馬府走上一遭?”

葉承策並沒有直接替孟秋做決定,而是問孟秋道:“秋娘,你認為呢?”

李鴻雲轉而懇求的看向孟秋。

孟秋思索了一下,道:“全聽爹的吩咐。”完全一副聽話乖順的模樣。

葉承策頓了頓,道:“那你就陪葉公子走上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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