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昆知道自己出京之後,京城裡面的昌盛號分號肯定會將消息傳遞給自家的黑皮女婿。而為了女婿能夠來向自己服軟,低頭好好的擺一擺這老丈人的架子,所以他在慢慢悠悠的四處閒逛,就是等著女兒女婿上門,他好給個下馬威,拿一拿架子,後面的訓斥的話也就好說一些,真實的情況也就能多瞭解幾分。

可現在他心裡頭有些鬱悶,似乎眼下弄得有些不上不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哪遼東昌盛分號沒有上門送禮拜年,進而沒有得到訊息?還是自己的女婿根本就不願意老遠過來見自己給個軟乎話?怎麼自己在這裡晃晃悠悠如此之久,他們都沒有出現?哼,按照李仲昆的揣度,恐怕是後者居多,這個怯老憨(鄉下人)居然還在我面前拿起大來了,想到這裡,他是更加的火冒三丈,心中的怨氣騰騰騰的往上漲。

只是你就算再是哀怨,這女婿不在身邊你還能如何?也只能打斷了牙齒往肚子裡面咽,有氣沒地方出。當李仲昆再次拿起茶盞,想要喝口熱茶的時候,卻發現裡面已經空空無也,立時氣不打一處來,高聲吼道:“人都死到哪裡去了?想把你們家老爺渴死不成?”

得,外面伺候的小廝面面相對,做了個鬼臉,心裡面都暗歎到,這苦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開頭出京幾天還不錯,自家這老爺雖然趕路忙了些,但是總能多體恤體恤下人,至少這脾氣沒有這麼急躁,可進了山海關就截然不同,完全是五心煩躁的摸樣,動輒打,輕則罵,哪脾氣可是要嚇死人的。

只是老爺喚這些奴婢家生子兒,哪裡敢有絲毫的怠慢,別說人是少侯爺,身上有官身,就是普通的大戶人家,家生子兒的奴婢打死了也最多是賠錢了事罷了,於是二人顛顛的進屋,也不多說,連忙燒水的燒水,倒茶的倒茶。

端起剛沏好的茶喝了一口,李仲昆被燙的跳了起來,將杯子鋪天蓋地的就往小廝頭上砸去,暴怒的言道:“這麼燙想要謀害老爺麼?他娘的,別人給老爺我面色看,你們也來欺負老爺?李大,李大,給我拖出打死了為止~!”

兩個小廝這個冤枉啊,可是你總不能同主人講理吧,只能忍著被開水燙的痛苦和茶盞砸在頭上流下的鮮血不停的磕頭求饒。這邊從門外有一位三十來歲長的還算端正,管事摸樣打扮的男子掀起簾子走了進來,見到地上跪倒著的兩名小廝,心裡頭如同明鏡一般,這是主子又發脾氣了,只是自己怎麼好勸呢,這位爺是什麼習慣,誰都知道,愈是勸愈發的來勁,別到時候把自己也搭進去了可就不划算了。

正在左右為難如何開口的時候,門簾一掀,從外面進來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李大這下心裡面長氣一出,好傢伙,這位爺來了就好,要不然今天可真是不知道怎麼收場。緊接著連忙朝進來的人行了個禮,面上露出幾分哀求之意,眼巴巴的看著這位中年男人。

噗嗤一樂,這中年男人轉頭朝著李仲昆笑著說道:“東翁啊,您消消氣,和這兩個下賤的東西計較什麼?這是在外面,可比不得府裡面,您要真的將他們二人打死了,到時候傳將出去,少不得有哪不通氣的烏鴉御史要發作一番,你怎麼解釋出現在義縣?又怎麼解釋為什麼要打死來個僕人?這個時候正是多事之秋,咱們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就讓李大好好罰罰哪兩位小廝也就是了。”

“哼~~!”李仲昆對這個師爺還是很有些敬服的,此人叫做端木長青,來歷說真的,他也不清楚不楚,只知道這個人是自己爹爹找來的府中首席幕僚,剛進府中的時候還是個二十歲不到的毛頭小子,現在一晃二十年過去了,在府邸之中參與了不少機密之事,也確實是心智過人之輩,雖然李仲昆不知道如此有智慧之人為什麼要躲到他們家裡面,為這小小的李家出謀劃策,但是有一點他是清楚的,就是這個人有本事,自己的爹爹武清侯李偉都要禮敬有加的人物,自己也是拿不起架子來的。

苦笑一聲,李仲昆嘆了口氣,眼睛一瞪,朝著在地上可憐兮兮的兩名奴僕小廝說道:“還不滾下去,端木先生開了口,就照著辦,罰哪兩個不長眼的小猴子跪上一個時辰,也讓他們知道知道規矩。”

心中一鬆,這罰跪倒是問題不大,雖然是寒冬臘月,總算是小命保住了不是?李大滿面堆笑的應道:“小的替哪兩個不成器的東西謝謝老爺善心了。”說著也不敢多言,朝著端木長青磕了個頭,轉身下去。

李仲昆等李大出門之後,滿面的不爽同端木長青言道:“端木先生,你說說,這養兒養女有什麼用?嘿,人說女兒就是賠錢貨,這話還真沒說錯,哪黑皮小子且不說了,自己的女兒知道我這爹爹來了遼東,都不知道過來迎一迎,真是氣煞我也。”

看著李仲昆滿面不爽,甚至有些氣急敗壞的摸樣,端木長青心裡面清楚的很,這傢伙說透了還是太心疼女兒了,另外嫉妒龍天羽這個女婿居然把女兒拐走,父親情結作祟,這才有了如此煩躁的表現。

呵呵一樂,端木長青不緊不慢的言道:“東翁,你這話說得就好生不妥了,說起來我到是要佩服洛兒的本事,這孩子是我看著長起來的,不說別的,就這挑丈夫的眼光可是一等一的了不起,看看眼下這丈夫選的,嘿,那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單憑一己之力,就能挑起如此龐大的格局,可是了不得麼。“

聽著端木長青誇自己的女兒,李仲昆面上立刻流露出了幾分得意之情,剛想開口誇幾句自己的女兒,突然想到不對,剛才還在生女兒的氣呢,現在這表情算得什麼?臉又隨即耷拉了下來,沒好氣的說道:“哼,就怕是太能折騰了,最後將自己也折了進去,沒個好下場,”

說到這裡,面上湧起擔憂之意,“到時候我哪女兒就苦命了,大好年華就要守寡,卻是實在的不值當,不值當啊,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嫁個普通人家,安詳半世榮華富貴來的貼切,也是我教女無方,讓這個女兒驕縱的緊,才有今天這個下場,也確實是怨不得旁人啊~!”

望著李仲昆面上的摸樣,端木長青對這個愛女如此深切的老爸,到是多少有些佩服之意,這個世間,能夠愛女兒的不少,但是疼愛成李仲昆這樣的可還是真是不常見。自己前段時間回家過年,沒在京城和李仲昆碰上面,就是因為這個事情被召喚過來,昨天剛到義縣和東家回合,原本就想聊一聊此事,眼下看來正是機會。

捻了捻鬍鬚,琢磨了會兒,端木長青笑了笑,言道:“東翁何必如此惆悵,說實在的,這件事情也當不得什麼,咱們的這位好女婿手段多著呢,哪裡那麼容易就出了問題?只要能夠收著點,別太犯忌諱,也就當不得什麼事兒,”

“說句不好聽的,這年頭的人麼,就這麼回事,天下豪強結寨自保的難道還少不成?養上數百家丁的也是常有的事情,有個千餘下人算不得什麼異類。你去山東、山西、西北看看,哪裡大部分土豪都是高牆大院,要說犯忌,這些豪紳誰不犯忌?只是沒人願意去說罷了,更何況咱家這女婿的狀況其實不用說我都知道,手下有間龐大的商號,走南闖北,還要遠去塞外,沒點底氣怎麼同蠻人交易?就這路上的土匪、馬幫哪個又是吃素的,再說了他這獨門的壟斷生意多少人又虎視眈眈?所以養些人,弄些武裝根本算不得什麼。”

“只是現在被有心人操*弄,拿來作為炒作的證據,如此才有些麻煩而已,不過太后既然出面,也就算不得什麼了。你也不想想,你這女婿出手可是不小,數十萬兩銀錢,數萬頃的良田一出手,別說京裡面的勳貴、貴妃,就是皇帝陛下、太后也要站在他這邊,有了土地和錢的支撐,誰敢輕易動他?誰要動了他,都不用太后出手,就有大把的跳出來給他搖旗吶喊。”

“至於安危麼,現在看上去似乎危險,其實穩若磐石,沒有半點危險。你想想,皇上剛剛發了中旨獎賞的人,就被人如此參劾,而且還是來自皇權的文官集團,是和他爭奪權柄的物件,他能輕易服軟認輸了?要是如此,那麼必然相權高漲,文官集團得勢,到時候此消彼長之下,恐怕皇帝陛下沒有一天好日子過,所以哪怕是太后並不想廢嫡立庶,堅定要立大皇孫為太子,但是在這種大的政治環境之下也不得不忍耐下來,更何況現在咱家女婿這點兒事?連針尖兒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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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眼下大家夥兒都是觀望,沒有人敢輕舉妄動的。這開原兵備道其實就是個糊塗車子,被人拿來當刀使的人物,傻子才在這個時候冒出來充當打手,誰不知道你哪女婿後面最大的保護傘就是皇帝陛下,這麼參劾法,不等於是狠狠的抽了皇上幾個耳光一樣?開原兵備道就是個炮灰,嘿,東翁你看著,絕沒好果子吃。”

端木長青的這番話語說完,李仲昆心裡面多少是鬆快了些,但是嘴上卻是強硬的緊,碎碎念的言道:“哼,我管哪黑皮臭小子是死還是活,惹得我不高興了,就是哪忤逆不孝的女兒,也不能放過,總是要一塊發作了的。”

看著李仲昆此時的摸樣,端木長青面善更沒有說話,但是心裡面卻是搖了搖頭,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正想著說幾句寬慰的話,就聽見外面李大也沒有守著禮儀,直接衝了進來,氣喘吁吁的摸樣,看來是一陣猛烈跑動之後,連全乎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邊李仲昆也沒多想,眉毛一豎,呵斥道:“你這狗才好不懂事,怎麼糊里糊塗的往裡面闖,沒看到我同端木先生在說話麼?好麼,這是幾天沒收拾你們,是愈發的沒了規矩,給我滾出去,真是讓人心煩的玩意兒。”

倒是端木長青看著李大的摸樣,心裡面有了點數,猜出幾分端倪,笑著對這位李府的管事言道:“別慌,是不是咱們家小姐來了?”

李仲昆一聽,騰一聲站了起來,隨後又坐了下去,面上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摸樣,只是眼定定的看著喘息未定的李大,想著這小子再喘等會兒,自己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李大也是有眼力勁兒的主,見自己的少侯爺,眼睛裡面已經火冒三丈,也顧不得旁的,趕緊開口說道:“大爺,大爺,太,太好了,小姐和夫婿來~!”

“來了就來了麼,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也是家裡面的老人了,見過不少大世面的主兒,怎麼還如此毛躁?另外我和你說,咱們家只有小姐,沒有姑爺,哪來的姑爺一說?”做出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摸樣,但是李仲昆的言語之中帶著極大的怨氣。

李大聽著李仲昆的話語,心中一緊,以為自己的話語之間哪裡做的不妥,讓老爺心裡面又不高興了,可是轉念一想,立刻明白這不過是老爺故意拿腔拿調罷了,其實心中很高興,連忙做出一副恭順的摸樣,輕輕抽了自己幾個耳光,說道:“是,老爺教訓的是,小的該死,真的該死,只是小姐和,”說到這裡,李大不知道如何措辭,不叫姑爺,哪叫什麼?咳嗽了一聲,硬是轉了過來,言道:“有一位姓龍的官人在外面候著。”

“讓他們走,我不想看到這個忤逆女~!”李仲昆這個時候彷彿進入了狀態,情緒開始高昂了起來,彷彿真的就是恨自己的女兒是恨得要命的摸樣。

邊上端木長青站了起來,也不多說抬腿就向外走去,邊上的李仲昆看到他如此摸樣,不由得一愣,開聲言道:“端木先生你這是何往啊?”

端木長青笑著打趣言道:“何往?這不是幫著李大官人去將女兒和女婿通通趕走麼?省的在面前看的厭煩不是?”

李仲昆被端木長青一句話噎的半天說不出來,好在端木長青也是聰明人,剛才不過是玩笑之意,也知道要給李仲昆一個臺階,於是回頭,朝著李仲昆一拱手言道:“好了,東翁,不要再置氣了,我很好奇你這個女婿,想儘快見一見,咱們正事要緊。來,我說李大啊,快去將哪什麼龍大官人和小姐請進來,別滲著了~!”

李仲昆鐵青著臉不言不語,他倒不是生端木長青的氣,畢竟這個幕僚和他相處二十多年,彼此知根知底,早就已經相交莫逆,豈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生氣,他是拉個臉給李大看,意思是要他傳達給女兒和女婿,告知他們岳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李大眨了眨眼睛,似乎領悟了自己老爺這番舉動的涵義,聽著端木長青的話,說了句:“是~!”就連忙屁顛顛的轉頭往外面跑去。

片刻之後,李洛同龍天羽走近了這處廂房院落,李洛頗有些近父情怯的摸樣,蹉跎著不敢進去,只是用眼睛瞅著邊上的龍天羽,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傳達著自己心中擔憂之情,似乎在說你可要多擔待這點兒,哪是我爹爹,別發脾氣,求你了。

龍天羽自然知道妻子擔心些什麼,他可沒有顧忌李大在不在身邊,直接摟住了李洛親暱的言道:“好了,洛兒,咱們既來之則安之,我向你保證,對岳父大人我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絕對是最佳女婿的典範,你看如何?”

李洛見龍天羽旁若無人同自己親密的樣子,面子上輕嗔神色,身子急著要掙脫丈夫的懷抱,但是心裡面卻是比蜜還甜,故意做出一副沒好氣的摸樣,言道:“看你這樣子,光天化日的,成何體統,讓人看了好不笑話,快快放開。”

“嘿,你是我龍天羽的妻子,我摟你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敢多嘴?”龍天羽來了勁而,聲音提高了兩度,側頭看了看李大,彷彿在宣誓自己主權一般。

李大心裡面這個時候也很是高興,說起來李洛也是他從小看著長起來的,雖然名為主僕,但實際上如同親人也無二般,所以他笑嘻嘻的看著這對甜甜蜜蜜的小鴛鴦,也不言語。

倒是李洛有些不好意思,最終推開了龍天羽的懷抱,帶著幾分羞怯之意,對著李大說道:“讓李叔見笑了,這人就是這麼沒規矩,最是討厭了~!”

李大默默的搖了搖頭,感慨著說道:“小姐真的長大了,只是,老爺還在裡面等著呢,小姐快點進去吧,省得老爺心焦。”說完一撩簾子,就等著李洛和龍天羽二人進去。

李洛咬了咬牙,拉著丈夫往裡面走去,剛進去,就見到自己的爹爹李仲昆坐在上首,邊上端木長青側坐一旁,連忙跪了下來,帶著幾分泣音言道:“不孝女兒李洛,見過爹爹~!見過端木師傅~!”

龍天羽也是眯著眼睛掃了掃屋子裡面的情況,見到李仲昆面上露著不善之色,知道今天恐怕這頓虧是跑不掉的了,是要讓人賺些便宜,可是有什麼辦法,誰叫你要娶別人的女兒呢?於是推金山,倒玉柱,同李洛一起跪了下來,口中言道:“小婿見過岳父大人~!見過端木師傅~!”

李仲昆默不作聲,閉著眼睛,愈發的鐵青著面色,端著長輩的架子,而端木長青在邊上仔細打量著龍天羽。這個姑爺看上去身高普通,樣貌普通,只是這氣質麼,卻流露出一股長居人上之威嚴,更特殊的是眼睛,炯炯有神,讓整個人顯得格外有魅力,而行為舉止,言語腔調,不卑不亢,不高不昂,切不拖泥帶水,幹淨利落,而面上則是一副平靜如水的摸樣,別的不說,就這氣度就是一位了不得的青年,在他這年紀能有如此氣概的男兒可是不多見,必然是經歷過不少大事的主兒。

見父親不言不語,李洛深怕自己的愛郎最後不耐同父親之間發生口角,到時候可真是讓自己難做,只得轉頭朝著一向疼愛自己的端木長青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您可不能袖手旁觀啊,快快出手,化解僵局才是正題,要不然等會兒我可不依。

既然李仲昆拿架子,邊上李洛又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似乎要自己提她圓場,這端木長青原本也對李洛很是疼愛,更是李洛的學識師傅,總是不能看著自己的女徒弟如此為難,於是開口笑著言道:“快快起來,這一別也有大半年了吧,呵呵,洛兒,師傅我還真的想你,在遼東慣不慣?這裡可是苦寒之地,看著你可是清減了不少~!”

這話一出,還不等李洛說話,就聽到李仲昆怒氣衝衝的說道:“那還是不她這個糊塗蟲,自己找苦吃,在京師,上好的英國公一品夫人不做,非要到這裡來受罪,活該才是~!也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好的,嘿~!”

“爹,你在說什麼呢?”說到這裡,反正李仲昆也沒有反對讓龍天羽站起來,李洛就拉著自己的丈夫順著端木長青的言語站了起來,徑直找到邊上的一張椅子坐下,接著言道:“女兒在這邊吃得好,住的好,最重要的是非常高興找到了自由,龍郎給了我很高的自由度,我能管理不少的事情呢,比在京師強多了~!”

“狗屁,有什麼強的?這裡再好還能有京師好?你這麼說不是等於我這個父親薄待了你?好你個不孝的女兒,既然如此你還來見我作甚?和你的野男人去找你的自由去,還要我這個爹爹幹什麼,還要你的爺爺幹什麼?”聽到這話,李仲昆原本不想發火的,但是心裡面也是氣衝牛斗,滿腹的怒火控制不住,罵了起來。

李洛聽到爹爹的話,面色蒼白,就想出言抗辯,被邊上的龍天羽一揮手制止了,他站了起來,又是恭恭敬敬的朝著李仲昆拜了一拜,然後不卑不亢的言道:“岳父大人,一切都是小婿的錯,您要責備就責備小婿吧,小婿願意承擔一切的後果和責任,只要我能做到的都願意去做,以彌補洛兒到遼東來對您的傷害~!”

“彌補?你拿什麼彌補?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女兒,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被你拐走了,你用什麼來補償我?”李仲昆看到這個搶走了自己女兒的男人平靜大氣的摸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吼道。

李洛站了起來,憤憤的說道:“爹爹,龍郎早就同我說了,要將我,我和他的第二個孩子改姓李,讓後送到京城去交給爹爹,就是為了承繼咱們家的香燈煙火,這你還不滿意麼?你知道不知道,他的父系一族也是九代單傳,而母系更是沒有孩子存在了,如此誠意難道不代表他對爹爹您的一番歉意之情麼?”

這話一出,李仲昆面色一凝,站了起來,看了看龍天羽,又看了看李洛,帶著幾分期待和激動的心態,有些不敢置信的言道:“此話當真?”

“是啊,我信上不是同你說了麼~!你要是把我嫁到英國公府去,我的孩子還能繼承咱們李家的家傳麼?”李洛嘴巴一撅,擺出一副不滿的摸樣,知道這下摸到了自己爹爹的脈門,想來這一關肯定是過去了。

要知道武清侯一系最痛苦的就是斷了香菸這件事情。他們家也是三代單傳,但是到了李仲昆這一代只有李洛這麼一個女兒,所以要是女兒出嫁之後,香菸承繼恐怕就要出現問題,所以李仲昆心裡面一直有個願望就是能夠生個兒子,可是無奈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輕的時候風流過度,反正到了這四十多歲的年紀,家裡面妻妾十多位,除了李洛之外,就是連個丫頭也沒有再生出來過,所以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痛,作為一名古人如果斷了血脈家門,哪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楚,這種思想絕對是現代人無法想象的難受。

因此這才有了想要從旁系過繼一個到家裡面作為繼子承繼香菸的決定,他一直在選人,旁系的子侄也有幾個在府邸之中培養著的,就等李洛出門子之後,就準備過繼到名下。可如果真的李洛的夫家要是能夠同意自己的女兒生的孩子,哪怕是第二個那也是有了新的希望,畢竟養子哪裡有親外孫來的近呢?說到底,是有自己血脈的關聯的。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李仲昆也顧不得拿喬了,站起來很是急切的望著龍天羽言道:“信上你又沒有明說,只是暗示,誰知道你說些什麼~!你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龍天羽知道這話實際上是在問自己的,淡淡的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是這樣,不管如何,我想要彌補您心中的缺憾,我是真心想要做些什麼,所以在反覆思量之後有了這種決定,也好有一個孩子在您的身邊承歡膝下,為您解些煩悶之意。”

“好~!”李仲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悅,走了兩步,突然感覺不對,自己是要拿捏龍天羽這個毛腳女婿的,怎麼說著說著就說到過繼上去了,隨即一想,嘿,也顧不上這許多了,眼下雖然女兒跟著人走了,可是人答應將兒子過繼給李家,這也是說要改姓李的,這樣李家的煙火沒有斷絕,看來女兒還是精明的很,處處為李家著想,還好沒嫁到英國公府,要不然英國公府的身份地位,是絕對不可能讓兒子過繼過來的。

不管如何,這個時候的李仲昆對於這個女婿也不好給什麼臉子看了,面色緩和了下來,連說話都柔和了不少言道:“來來,賢婿坐,真是的你們傻愣著幹啥,快坐~!李大,你也是糊塗,還不快去上茶,另外去弄一桌上好的酒宴,我要喝上幾杯。”

龍天羽見到李仲昆如此摸樣,連賢婿都叫了出來,心裡面也是不由得一嘆,這可真是夠現實的,自己算是順了兒子的福氣,說起來要不是有這未出世兒子的存在,恐怕這一關就難過了,好在現在總算是逃過一難,看著李仲昆的摸樣,也許有些事情就好說了不少。

在邊上的端木長青一直端坐一旁,注視著事態的發展。當龍天羽祭出承繼香燈這個大殺器的時候,他的心裡面就清楚的知道,李仲昆會被收服。在他看來,這個男人不簡單,對人心的揣摩有其過人之處,沒看到這沒有兩三下板斧,李仲昆就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利用一個生孩子的空頭承諾,將李家綁縛在了他的戰車之上,今後恐怕李仲昆就是想要同這個女兒和女婿劃清界限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有個孩子繼承爵位,還順手收取了一個朝廷的武清侯,果然是個眼光深遠的人,最高明的地方在於,如此陽謀讓人根本無法抗拒,只能被動接受,這才是最讓他端木長青看重的地方。

他在觀察龍天羽,龍天羽在觀察端木長青,沒來之前,李洛就曾經說過家裡面的狀況,說她有個師傅就是端木長青,而且說此人極具智慧,有著相當的謀略,兩朝之中的不少政治大事,李家的興衰榮辱的節骨眼之上,都發揮了相當關鍵的作用,所以龍天羽對這個跟來遼東的端木長青也是非常關注,畢竟他既然能在此時此刻來到這裡,肯定是作為軍師過來的。

這個男人給龍天羽的感覺是很有些深度,果然是如同李洛所言,眼睛裡面不時閃動著睿智的目光。只是從他對李洛的態度上看,想來二人之間極為親近,想來愛屋及烏之下,對自己這個毛腳女婿斷然不會有什麼過多為難的心思。

李仲昆這會兒放下了心思和臉面,逐漸被李洛哄的面上開始了笑容,說真的,其實他也對自己這唯一的愛女狠不下心,順帶對龍天羽這個女婿也越看越順眼了起來。而端木長青呢,跟這龍天羽則是聊了開來,上到朝政,下到民治,說的是不亦樂乎,二人越說越投機,最後都頗有些惺惺相惜,這讓李仲昆和李洛二人有些詫異,要知道端木長青可是眼高過頭頂的主兒,平日裡說這個,言那個都是鄙視的不行,可對龍天羽卻是表現出了完全不同的態度,可見這個李家的女婿也頗和這位李家首席幕僚的眼緣。

李大的速度還是很快的,一會兒就置辦了一桌相當豐盛的酒席,龍天羽自然懂事的請李仲昆坐了上席,然後按照女婿女兒的禮儀,給這位老丈人補了敬茶的禮儀,如此懂事的行為讓李仲昆更是開心不已,人就是這麼奇怪,原來看這個女婿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但是現在觀念轉變了過來,卻又是樣樣舒心,處處順眼。

所以原本打算的什麼敲打啊,什麼計較啊,都拋到了爪哇國去,李仲昆也不繞彎子,先將侍奉的小廝直接遣派了出去,吩咐李大把好門口,誰都不讓進,然後坐了回來,直接就說道:“天羽啊,我這次來遼東呢,有幾件事情,需要同你商量一二的。”

龍天羽立刻放下筷子,雙手行禮說道:“請岳父訓示~!”

“嗯~!”這態度很好,李仲昆很滿意,訓示,瞧瞧人多會說話,摸了摸鬍子,李仲昆頗有些感覺的又言道:“你可認識李旦此人?”

李旦?龍天羽眯了眯眼睛,面上神色不露,但是心裡面卻是有數,這個人他怎麼會不認識,就是號稱海龍王的傢伙麼,而上次在山東清剿的海盜,還有那個逃跑的張毅就是這個海龍王的兒子之一,所以他安排人對這個張毅和海龍王有了一些摸底,自然就知道了李旦這個人的存在。

從秘諜組陸陸續續打探回來的情報,這個李旦乃是大明閩南人,家中世代經營海商,從事走私活動,家裡面曾經和號稱五峰船主的汪直有所牽連,他曾經是汪直的親信手下。而汪直曾經是中國海海盜之中最強盛的典範,當時海疆所謂的倭寇有一部分是真倭人,也就是無業浪人和武士,但是同時也有一部分是大明人,偽裝成倭人活動,如此一來既能維持陸地上的生活,又可以將搶*劫和走私的罪名全部歸結於日本人的身上。

直到汪直被胡宗憲誘殺之後,海貿集團由於被明廷大加打壓,所以偃息旗鼓,化整為零,平靜了好一段時間,直到隆慶恢復對外出口貿易,有了這種明顯的政治訊號,海商才開始緩過勁兒來,走私團隊又開始復活了起來。

李旦就是現在所有大大小小海商集團之中,最大的貿易者,最大的走私販子,最大的海盜集團的頭目,在大明被人稱為海龍王,西洋人稱之為CaptainChina,而呂宋人則是稱之為甲必丹~!傳聞他遊走於於中國,臺灣,日本,呂宋等地,同時進行商業貿易與船隻搶*劫的活動,手下戰船無數,武力極其強大,而且家資巨大,有人傳言說他是整個大明王朝最富有的人,就連沈萬三的家產同他起來比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當然李旦有多少錢財,這龍天羽並不關心,但是這個人手很長,不但山東的事情和他有所關聯,而且關外烏拉、葉赫等部落的舉動也和他有著莫大的牽連,有證據顯示,這女真人的躁動同這個李旦有著直接的關係,所以龍天羽對此人極為重視,更是認為這個人乃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和未來最為重要的對手之一。

只是眼下人在海上,而且勢力不小,從日本到呂宋的海上可以說他就是主宰,這麼一個強勢的人從眼下的情況看來,自己的艦隊沒有建造起來的狀況,只能小心戒備他隱藏在黑暗中的獠牙罷了,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了,所以龍天羽也只能從請報上對他進行摸底瞭解,但就這樣也只能摸到些外圍的情況,很難深入到核心之中。

只是自己的岳父怎麼提起這個人來了?龍天羽略微沉默了一下,決定只說一半,不提自己的事情,摸清楚了岳父老大人為何提起這個李旦,再說下面的事情。於是就點了點頭說道:“李旦我還是知道的,哪是個富可敵國的人物,在海上有著相當龐大的勢力,整個南方的對外海貿的所有商人,都必須要仰仗他的鼻息度日,聽說要是有人讓他不滿意了,不管你是在路上還是海上,那就是全家滅絕,死無葬身之地,朝廷也耐他不得。”

點了點頭,李仲昆表示龍天羽瞭解的不錯,於是接著說道:“是的,看來你對他很有些瞭解,嗯,這個人心狠手辣,是位梟雄人物,這次就是他派人來京城找到我,希望透過我來和你溝通幾句話,我想來想去,還是要把有些話來同你說一說。”

聽完這個,龍天羽心中一愣,找到自己的岳父李仲昆?換句話說,自己的岳父看來和這個李旦私下裡必然是有所交情或是勾連,要不然的話,怎麼可能李旦跑來找到岳父大人說些什麼,要知道這李家可是太后的家族,只要太后活著,就可以算是大明最頂級的親貴家族存在,一個海盜,再怎麼強悍,再怎麼出名想來也不會放在眼裡的,除非,真的有什麼利益方面的互通,才能有這麼一出李旦派人來見李仲昆的事情,而更為奇怪的是,居然李仲昆如此囂張的性格,就輕易答應了對方的請求,還跑過來正兒八經將李旦的話同自己通傳一遍,這可是了不得的臉面。

李仲昆見自己的女婿久久不說話,知道這個精明的女婿心裡已經揣測到了些什麼,不過這裡坐的都是自己人,所以他也就毫不避諱的言道:“沒錯,李旦同咱們家有些瓜葛。那還是二十多年前,嘉靖帝的時候,他在京師同我相識,記得那個時候妹妹才生了皇上,咱們家剛剛有些起色,還正是貧窮的時候,那一日我出去玩耍,身上銀錢帶的不夠,”

說到這裡李仲昆面上一紅,而邊上的李洛、龍天羽、端木長青三人對眼一看,各自有各自的表情,什麼銀錢帶的不夠,很明顯是出去賭博去了,結果賭輸了,沒錢付賬,這個花花太歲的心思和過去的那點光輝事蹟,在場的幾個人心裡面還會沒數麼?只是不想揭穿罷了。

“結果,邊上就有人靠了過來,為我主動付賬,還主動送給我大筆的銀錢讓我接著玩耍,哪手筆大的不得了,當時的我是無權無勢,也沒什麼後臺背景,說真的,有這麼一個人能主動同我交往,並且稱兄道弟,完全是受寵若驚,鑑於他的豪爽,就如此同他交上了朋友,”

李洛聽到這裡,有些忍不住了,自己這個糊塗爹,居然連人什麼背景都不弄清楚就胡亂交朋友,於是開口說道:“他沒有說自己是幹什麼的麼?你就不懷疑這錢來的不正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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