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在宮中這些日,也看了不少摺子,上面多數有內閣的擬票,沒有的他也不敢自己拿主意。父皇話雖如此,但他卻不敢僭越。好在有馮保,記性還不錯,送來的每封奏疏都能稍作陳情。所謂的陳情就是隱晦的點出皇上的意思,而皇上的意思也不是直接告訴馮保,也是由黃錦委婉的傳達,目的只是為了給裕王些許提點。

好在這幾日沒什麼大事,多為一些任命。

像升工部郎中曾省吾為陝西僉事,提調學校。升應天府府尹李一瀚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協管院事。京太僕寺卿曾於拱為右副都御史,總督南京糧儲......這些都是先前父皇和大臣們商議好的,如今只是走個過場而已。諸如此類,朱載垕也不願多看,他感興趣的倒是一些大臣的進言。

今日都察院右都御史王廷等人倒上了封陳言六事的奏疏,長是長了點,但他也一一看過。王延在疏中提到六慎,全部與御史有關。

一慎選授,奏疏上寫:“御史職司風憲,自非行履端方刑名練習者,鮮克任之。請行部院將行取官員多方體訪、慎加遴選。既選之後,仍限以講讀律令及歷代名臣奏議,滿歲復考,稱職者實授,不稱者黜之。”意思是御史執掌糾彈百官,正吏治的官職,自身就應行為端正熟知刑律,否則便難以就任。朝廷選拔御史多由地方官推薦保舉,然後調入京中任職,這也叫行取。王延以為這些保舉的官員要確保品行不應立刻就任,而是要先經過兩重關卡。一是暗中察訪謹慎遴選,接著留下來的還不能授予他們職位,還要先讓他們講習誦讀一段時間律令和歷代名臣的奏議,等一年之後再進行一次考試。過關的才能算稱職,才能授予他御史的職位,而不過的都要降職或罷免。

朱載垕覺得這雖然麻煩了些,但也是個不錯的辦法。御史負有彈劾重任,同樣也關係著朝臣的內鬥,若能在這源頭上多加注意,定能加強朝廷的安定。

後面五慎分別是:慎分巡、慎刑獄、慎猖率、慎檢來、慎舉劾。朱載垕一一看過,暗自記下王延的名字,覺得此人是個頗有主見,品行端正之人,否則也不會有如此建議。想來今後登極,也定會有用得上此人的地方。

今日還有件事要緊,父皇前些日子親提要重修顯陵,也就是祖父的陵墓。祖父興王被追封為皇帝後,墓也跟著上了規制。今早奏疏送來時馮保還有意強調過這事,顯陵在嘉靖十九年已經建成了,這次好像只是改幾個碑題。朱載垕記得馮保好像是說陵中稜恩殿和明樓的碑題出了錯,是廟號還是什麼不和,朱載垕一時想不起來,便叫了聲“馮保”,誰知許久沒有回應,朱載垕抬頭一看,才發現馮保並不在殿中。

這便奇怪了,這幾日自己看奏疏馮保都是陪著的,直到自己全部看完了為止,想來也是父皇有交代,他好回去覆命。這人剛才還在的,怎麼一抬頭的功夫就沒了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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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保呢?”

一旁內侍聞言立刻過來,垂手低頭回答:“王爺看奏疏時出去了。”

“去哪裡?”

“奴婢不知。”那內侍只看見馮保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也不敢多問,倒是另一個內侍開口,道,“回王爺,乾清宮有事,馮公公被黃公公叫走了。”

這都是馮保事先安排好的,若自己真有什麼事要離開,便讓他同裕王這麼說。

朱載垕暗想,黃錦自是知道馮保在這裡做什麼。這麼突然將他叫去,莫不是父皇那裡出了什麼岔子?恰好顯陵之事自己尚有不明之處,順道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麼。於是起身,道:“去乾清宮。”

那內侍聽了也急:“奴婢先去通傳一聲。”

“不必了,我自己去。”朱載垕說完,已走到了門前。

那內侍見狀只能跟了上去,馮爺剛才是得到個信兒去的,這會兒也不知在哪裡。王爺去了不見人,可要先想好該怎麼解釋才是。

朱載垕倒不是十分在意馮保,倒想著一會兒問問黃錦。

這幾日他聽宮裡的人議論過幾句,父皇的病似乎又加重了,究竟如何只有黃錦這奴婢知道,自己親自去問量他也不敢隱瞞。

朱載垕很快便到了乾清門,剛一過去,便見著乾清門和乾清宮外的空地上圍了堆人。朱載垕仔細一看,竟多數是自己認識的。有馮保、黃錦和幾個內侍,其中還有一個身著官服的人,竟是前日彈劾高拱的胡應嘉。

朱載垕走了過去,身旁內侍咳嗽了一聲,眾人這才望了過來。見是裕王,立刻先行了禮。

“起來吧。”朱載垕抬了抬手,看到胡應嘉懷中的摺子,眉頭微蹙,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黃錦先開口:“回王爺,只是件小事,不想擾了王爺。”

朱載垕卻不理他,而是問胡應嘉:“你來幹什麼?”

胡應嘉見裕王,也知高拱與他的情分,自不敢開口說彈劾的事,只是道:“下官受召進宮見皇上,誰知卻被黃公公給攔在了門外。”

黃錦立刻解釋:“奴婢也是奉命辦事,皇上聖體違和,現在實在不宜見任何人。”

馮保卻道:“胡大人得皇上召見,既准許入宮,見或不見自是只有皇上說了算,奴婢以為應先向皇上請旨定奪才是。”

黃錦瞥了他一眼,神色複雜,馮保卻不看他,面不改色。他本在慈慶宮中伺候裕王看奏疏,只是忽然聽到了訊息,說胡應嘉進宮卻被內侍攔住,是誰也不清楚,只知他們此時正在中極殿附近糾纏。胡應嘉進宮定是徐階他們有了動作,馮保聞言立刻趕了過去,他原以為是孟衝,但不想竟是陳洪。他與陳洪同在司禮監,也算是相識,卻沒有多大的瞭解。他一到當即問明了情況,陳洪說是黃錦的吩咐,黃錦昨日說這話馮保也聽過,但看胡應嘉手中的奏疏,便猜到他恐怕是又要彈劾高拱了。於是馮保便做了個主,親自帶他進來。

陳洪本要阻攔,說:“馮爺,黃爺可發過話的,要是他老人家知道了,準不高興,若怪罪下來小人......”

“有什麼事我頂著。”馮保這話一出,陳洪也不便再多說什麼。只在心裡盤算著,給高拱的信兒要快些送到,否則便來不及阻止了。

馮保暗想這徐階他們也真會辦事,自己這訊息才傳出去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讓他們又找了個替死鬼來。這胡應嘉看上去倒不笨,也不知是怎麼被說服的。馮保親自帶著他去了乾清宮,一路上倒沒人敢攔著。陳洪本想跟著,卻被馮保給叫了回去:“這兒沒你的事了,你該幹嘛幹嘛去。”

陳洪離了馮保的視線,卻想高拱恐怕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到午門,再加上還要請旨入宮什麼的,頗為麻煩,自己要想辦法替他爭取時間才是。想到這裡,陳洪便想起了一個人來,現在唯一能幫他的,也只有一個人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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