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聽著皇上這麼說,看來對馮保是還有留有餘地了。不過好在皇上相信了自己話,此刻也是為了不打草驚蛇的權宜之計而已,只要皇上相信那也只是早晚的事。何況如今馮保被禁足,他就相當於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既然如此,自己又還怕什麼呢?想到此,陳洪便道了聲“是”,隨後見皇上不說話了,便又接著道:“那奴婢這就先去吩咐下去。”

朱載垕點了點頭。

陳洪再才又退下了,這一次他直接去的司禮監,孟衝已在那兒等候多時了。

見陳洪回來,孟衝便忙起身迎了過去,追問:“陳爺事如何了?皇上相信了嗎?”

陳洪搖了搖頭。

孟衝見此頓時就不多問了,忙小心翼翼的給陳洪搬來凳子,等到陳洪坐下後又忙去一旁端來茶水,只是端入手心的時候微微皺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給陳洪端了過去,遞給他時還道:“這茶水是我看著時辰專門為陳爺備下的,只是沒想到陳爺去了這麼久,倒是讓著茶水都放的有些涼了,若是陳爺喝不慣我去讓人換杯熱的來。”

“不用,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心思管茶水新不新鮮的事。”

孟衝聞言,想陳洪多半是因為沒有成事而心有不悅,孟衝這個時候原本不該多問的,不然一不小心就會觸到陳洪的眉頭。不過他就是越想越覺得奇怪,明明計劃的如此周詳,怎麼這樣都不能成事呢?究竟這問題又出現在哪兒?他一時好奇,就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今日的事原本應該一帆風順的,怎麼還會不能成事呢?難不成真的只是那馮保運氣太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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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陳洪一哼,“倒不如說是時機。”

“時機?”

陳洪喝了口茶,望向孟衝,順帶將手中的茶盞遞了過去。孟衝忙接過,轉身回去便將茶盞放好,還沒等他再轉過身來,就聽陳洪說:“時機和運氣不同,運氣是可以逃之夭夭,而時機只是看早晚而已,只要徐階一旦倒臺,馮保對我們而言就根本是微不足道了。”

孟衝聽陳洪這麼一說就不由得更好奇了,忍不住當即追問詳情。陳洪這才將事情的大致經過都說了一遍。孟衝聽完後竟也不禁感嘆:“當真是出乎意料,不過好在皇上是相信了陳爺了。說到底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徐階不愧是官場上的老手,深悉此道,懂得用以退為進來試探皇上。其實我倒是想來著,他就不怕皇上真的就答應了嗎?他一走不是還有高拱在嗎?皇上同樣可以依仗,所以這朝中也不是非他不可啊。”

陳洪望向他,神色中略有複雜:“你也覺得徐階是在做戲?”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孟衝回答的果斷而肯定,然後陳洪聽了卻不說話。孟衝見此,知道他定是有別的想法,不禁問,“難不成陳爺覺得並非如此?可是這徐階也不笨,他是好不容易鬥垮了嚴嵩和高拱才能穩坐上今日的位置,哪裡會因為這點小事說不幹就不幹了啊?何況現在朝中幾乎都已是他的人了又還有什麼威脅可言呢?若是說請辭求自保,朝中這樣的官員倒是多的事,只是若能穩坐著位置,誰又願意就這麼走呢?何況徐階坐著的可不是普通的位置啊,這首輔之位朝中可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呢。這怎麼也說不通啊。”

然而陳洪眉頭卻依舊不展,還是道:“我怎麼不知道,只是覺得不像,不像而已......”

孟衝聽他這麼說,就更覺得他多慮了:“這演戲而已嘛,要的就是不像,陳爺又何必認真呢?若是戲做的真,不像假的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然而陳洪依舊還是搖頭:“不一樣,不一樣,我雖說不出,可是就是感覺有些不一樣。”

“我瞧著陳爺是累著了,所以才這麼多慮,疑心重重的。今晚陳爺也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反正皇上不是已經下令了嗎?其他的事陳爺也不用再多擔心了。何況若是徐階說的是真,皇上答應了他的請辭,那對我們而言不是更大的好事兒嗎?”

陳洪想想也是,自己去擔心這個做什麼,反正無論最後結局如何,都是對自己有利的事。他點點頭:“你說的不錯,或許真的是我想多了,我們就且等著看馮保的處置就是了。”說完又忍不住提醒:“皇上吩咐的事這次我們要好好辦了,不能讓任何人再接近馮保了,尤其是張鯨。不然的話皇上可當真會以為我們上次是故意的,那樣事情就不妙了。”

“我明白,上次只是為了留下罪證才刻意讓張鯨見著,這次陳爺既這麼說,那便是一隻鳥也別想飛進馮保的屋裡了。”

“還是仔細點吧,小心總不會有錯。你別瞧著馮保被關著,可這外面的事他未必就猜不到個幾層。這個時候不能再出什麼岔子,最好不要讓他安然無恙,否則指不定又會在辦法上多動腦筋。”

“陳爺的意思是?”

“皇上不是已經說了嗎?馮保腿傷未愈又忽染重病,所以千萬不能讓他傳染給別人。”

孟衝隱約明白一些,但是為了更妥當,還是又多問了一句:“我不是十分明白,還請陳爺說的再明白一些吧,不然若是壞了事兒就麻煩了。”

陳洪聽他這麼說,也知事情還是說清楚一些的好,於是道:“既然他有傷又有病,那自然是要派人去診治的。那麼這個人自然也當是我們熟悉的人去才是,到時候隨便給他開個什麼藥,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他吃下去。”

孟衝略微有些驚訝:“陳爺的意思是......”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陳洪卻忽然打斷了他,雖然此刻司禮監只有他二人,但是陳洪還是不自禁的下意識四下忘了一眼,再次確認當真沒有旁人的時候才又接著道:“我可什麼都沒說,你想那兒去了。有皇上的吩咐在,我們現在誰也不能對馮保如何。我只是覺得既然皇上要讓他病著,他也就應該當真有一個病著的樣子,否則讓人看見了不也會露出破綻嗎?記得,我們這麼做都是為了皇上的吩咐。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孟衝點了點頭,頓時想起一個人來,便道:“陳爺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個合適的人來。”

“誰?”

“此人姓王名有濟,雖說是御醫但卻因為沒什麼背景,一直沒有機會進御前伺候,只是被派在聖濟殿的御藥房當值而已。”

御藥房於洪武六年所設,專管御用藥餌,雖然官階與太醫院醫官相似,但也只能算是個閒差,自然是比不得給皇上看病的太醫院醫官的。御藥房本就是御藥房,只是在嘉靖十五年被先帝改為聖濟殿而已,而在這聖濟殿中又添設了一個御藥房,改為由御醫輪流值班。所以陳洪聽孟衝這麼說,也知道這個王有濟雖名義上還是個御醫,但也多半是因為沒什麼背景而被排擠到這御藥房的。不過這樣的人倒也合適,沒什麼背景又受了許多不公,心中的念頭自然不少,而就是這樣的人,才會有給別人利用的機會。而也只有相互取利,他用起來才會覺得安心。

孟衝又道:“陳爺心裡若沒有合適的人選我覺得這個王有濟當真是最佳。”

陳洪聽他這麼說,倒是忍不住問了:“你怎麼就這麼肯定?你和他是舊識嗎?”

“這倒不是,不過我的病倒是被他給治好的。”

“你的病?你何事生病了我怎麼不知?”

孟衝道:“多謝陳爺關心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病,只是一些小問題。陳爺知道我從前是廚子,曾經用刀不小心傷了右手食指,刀雖進的不淺也已經見骨,不過好在當時處理得當,所以也基本已痊癒。只是這幾年來,每逢陰雨潮溼的氣候這根手指總是痛癢無比,就像螞蟻在骨頭上爬一樣。”

陳洪聽的皺眉,忙打斷:“好了,別說你的病了。你只是內侍他好歹也是身為御醫,怎麼就能幫你治了?”

“可不是嗎?那幫太醫院的御醫可不都是些自命不凡的人嗎?仗著給主子看病,完全不把我們這些奴婢放在眼裡。所以我哪裡會去找他們,其實我這手指從前也偷偷到宮外讓大夫看過,所以原本也只是想通了關係偷偷去御藥房弄點藥而已。不過恰好去御藥房的時候剛好聽見此人在抱怨,我原先也只是一時好奇上前多問了幾句,沒想到他倒是一口氣把什麼都給我說了。我倒是沒告訴他我是去御藥房偷偷拿藥的事,不過他看到我的手時倒是一下子就道出了我的病疾,還說若是按照他法子去治,不出半個月就能完全康復。我起初也是半信半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只是沒想到按照他的法子當真不出半個月就好了,現在即便到了陰雨潮溼的時候也不會再有什麼不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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