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在這時,卻忽聽皇上又道:“還有一會兒彈劾張齊的奏疏來了也一併跟著送過去,讓徐階也這個彈劾。處置張齊的事已經拖了這麼久,現在不能再拖下去了。李芳,這兩件事朕就都交給你了,現在就去吧。”

“是。”李芳雖應了一聲卻站著不動,面露為難。

朱載垕見他不動,知道他在想什麼,道:“朕讓你先去送這個你就先去,張齊那封等你回來再去。”

皇上話雖如此,但李芳仍有猶豫,也不知道自己這一來一回的究竟還來不來得及。不過皇上都已經吩咐了,自己就還是先照辦了吧,也只能說是盡力而為了。想到此李芳依吩咐就要離開,誰知也是剛走了幾步,忽皇上叫了聲“等等”,他又只能站住回過頭,聽著主子的吩咐。

朱載垕想了想衝陳洪道:“陳洪你過來準備筆墨。”

陳洪聞言忙過去,展紙研磨。皇上雖然沒有吩咐,但李芳也跟著幫著準備了筆和鎮紙。原本以為皇上是要寫什麼,可等到東西都準備好了之後,卻忽然見皇上起身對陳洪道:“你替朕就這麼寫個批覆,一會兒讓李芳出宮的時候一併帶給張齊他們。”

陳洪忙去一旁拿了筆,御案上的筆桿上雕刻著龍紋,那是只有皇上才能用的。

朱載垕見他如此也不多說什麼,卻讓他就在自己用的紙上寫。陳洪心裡雖覺得有些不妥,但既是皇上吩咐的也並無什麼大礙,於是便問皇上究竟要寫什麼。

朱載垕一時間也沒怎麼想好,只是道:“大致意思就是朕知道徐階忠心為國,而張齊收受賄賂行為不檢,如今還來誣陷朝中重臣,如此罪行實在不可饒恕,就先將他調外吧。”

張齊本就是京官,只是奉命在外巡視,雖然和調外一樣都是在京城以外,但這二者卻完全不是同一件事。馮保原本聽著前面皇上的話倒覺得十分放心,畢竟皇上還是顧念著大局知道徐階的重要性的。然而當聽到最後一句皇上對張齊的處置時就不免有些意外了,意外之餘也有些疑惑不解。皇上剛才不是讓李芳給徐階說讓他去處置張齊的事了嗎?怎麼現在又反倒這麼寫去回覆張齊等人?還有以張齊的罪行如此處置,未免太過寬仁了吧。究竟是皇上真正仁心,還有有縱容之意馮保一時間也分不清楚,但聽到此卻也不得不開口:“皇上,奴婢有話要說。”

眾人的目光頓時又落在馮保身上,朱載垕望著他,道:“朕大致猜到你要說什麼,不過即便如此朕還是要讓你說。”

“主子明鑑,奴婢也就不繞彎子,奴婢覺得主子剛才的處置未免有欠周全。”

“怎麼個有欠周全,你繼續說。”

“是。”馮保雖面上鎮靜,但心裡卻是小心翼翼,道,“主子處以張齊調外任用,本也是主子的寬宏,不與這小人一般計較。只是張齊收受賄賂集結言官在先,汙衊誹謗首輔在後,兩者加起來已是大罪。所以即便主子寬仁,這樣的處置卻難以服眾。”

朱載垕聞言不怒,卻神色如常道:“你剛才也聽到了,如何處置張齊朕可是讓徐階全權決定,朕只是給個回覆而已,又不是讓陳洪披紅,怎麼決定可還要看徐階了。”

馮保一愣,皇上這麼做究竟是何意圖他就更不明白了。

朱載垕對陳洪道:“算了,這張齊那邊的事還是你去吧,李芳你就安心把朕要給徐階的東西送到,其餘的就不管要也不要多說了,尤其是朕給張齊的回覆的事,在徐階面前也不要提,知道了嗎?”

李芳也覺得奇怪,但卻也只能先道了聲“是”。

“那你就先去吧。”

李芳只能依言,先行離開。

朱載垕見陳洪寫的差不多了,便道:“寫好了?”

陳洪寫完了最後幾個字,放下筆,回答:“回主子的話,寫好了。”說完本想將宣紙拿起,遞給主子,然而卻聽主子道:“你就念給朕聽聽。”

“是。”陳洪拿起紙便念,“徐階輔弼首臣,忠誠體國,朕所素鑑張齊,輒敢肆意詆誣,姑調外任用。”唸完忙道:“主子可覺得少了,若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奴婢再加點?”

“不必了,就這樣吧,簡單明瞭,再說朕也沒那麼多話要和他們說。”說到此望向馮保,“你也聽到了,如何?這下可萬全了?”

馮保只能回答:“既是主子的意思自然是萬全了。”

“帶他下去吧,你既傷著了腿這幾日還是留在房中好好休養,別的地方哪兒也別去,其他的什麼人也不要見了。陳洪,你去安排著,讓人照顧好馮保的飲食起居,切莫讓外面的人再打擾了他休養。”

馮保聞言吃了一驚:“主子奴婢不礙事,奴婢......”

“馮公公。”還不等他說完陳洪就打斷了他,“既然是主子讓你好好養著你便好好養著就是,其他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有主子在主持大局難道你還不放心嗎?”

“可是......”

“馮公公還有什麼不情願嗎?這早些養好了身子也可以早些為主子效力,難不成馮公公不想早日回來伺候主子嗎?我和李爺都巴望著馮公公早日回來啊。”

馮保沉默,倒不是因為他辯不過陳洪,只是也覺得這個時候多說無益,既是皇上已經決定了的事自己又如何能改呢?也不知皇上這次究竟是打的什麼注意,自己還是先不要表現的太抗拒的好,否則也是惹人懷疑。於是道:“主子既如此體恤奴婢,奴婢自然是感恩戴德了,奴婢也希望儘快養好傷再回來伺候主子。”

朱載垕看了他一眼,神色中有複雜,最後還是揮了揮手,陳洪見狀忙叫人進來抬著馮保回去,順帶送馮保出去的時候還吩咐人看緊了馮保,沒自己的同意不要讓他見任何人,尤其是東廠的。

陳洪再回到殿中時朱載垕已坐在了椅子上,陳洪回身關上了門,這下殿中就只剩他和皇上兩個人了。皇上並未開口,而陳洪卻先道:“主子,奴婢已經按照主子的吩咐吩咐下去了,保準這幾日馮保見不著什麼人。只是主子,奴婢就不明白了,主子為何要把那些奏疏送給徐階呢?主子何不將東西留下來自己安排處置,到時候要如何還不是就憑主子的一句話嗎?”

朱載垕搖了搖頭:“朕並不想對徐階如何,畢竟他也是兩朝老臣,雖然朕對他有很多不滿,但也是只是站在朕一人的立場上。他於國家大事有助,這麼多年也算是有大功於社稷了。所以無論如何,朕也不會對他怎樣。”

“可主子不是一心想讓高閣老回來嗎?”

“讓先生回來是一碼事,是否要處置了徐階又是另一碼事。朕也不怕給你說一句實話,畢竟徐階也曾是朕的老師,所以無論如何朕也不會對他怎麼樣。畢竟也有這些年的情分在,所以高先生的事朕自然回再想辦法。能不能讓高先生回來是朕的本事,若朕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今後還如何坐擁這個江山。”

陳洪聽皇上這麼一說卻也有些聽不明白了:“那主子剛才又為何?”

朱載垕沉默了一下,道:“陳洪,你覺得高先生回來最大的阻力是什麼?”

陳洪雖然心下已經十分明白,但卻還是思索了一下回答:“自然是徐階了。”然而卻聽皇上又問:“為何會是徐階呢?”

陳洪一愣,這個問題不言而喻,根本用不著回答。只是皇上既已問了他也不得不答,於是道:“因為徐階與高閣老不睦,一山不容二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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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朱載垕卻搖了搖頭:“朕可不是想問你這個,朕是想問你覺得徐階為何會有這麼大的本事不讓高先生回來?”

陳洪頓時有些不明白了:“因為他是當朝首輔?”

朱載垕皺眉:“算了,反正朕也跟你繞彎子說不清楚,還是就直說吧。徐階最厲害的地方不是他歷經兩朝,也不是他是什麼首輔之類的原因。而且他在朝中威望頗高,有不少信服他的人。而高先生卻恰好相反,先生素善直言,快意恩仇,從不喜歡繞圈子,因此也會明裡暗裡得罪不少人。兩者一比較下來,你覺得先生再回朝的可能性又能有多大呢?從朕準了高先生回鄉養病開始,有多少言官上疏請朕去了高先生的職?又有多少言官上疏說要讓高先生回來呢?答案是一個都沒有。如此可見,這事兒還不明了了嗎?”

陳洪頓時明白了過來:“主子高瞻遠矚,奴婢實在是自愧不如。”

“你也別說這些沒用的話了,這件事光是朕一人還不行,這個時候就需要用到你了。”

“奴婢但憑皇上吩咐。”

朱載垕道:“一會兒你去傳達的時候切忌讓他們暫且先不要透露給別人,朕覺得以徐階的處置斷不會這麼輕。你方才沒聽到馮保說嗎?張齊與徐階早有不睦。若是徐階處置的重了,這件事就怪不到朕身上了,他反倒會以為是徐階私下裡報復。其實張齊收受賄賂在先,誣陷朝中大臣在後,如此一來朕又如何能容得下他。只是他這些日子在言官中盡力奔走,定是找了不少回為他說話的人,所以與其朕直接與他發生衝突,倒不如將這件事交給徐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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