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只是覺得事關重大,不敢一個人拿主意,還請皇上讓內閣商議後決定。”

朱載垕一哼:“要是能用得上內閣朕還叫你們來做什麼?這件事內閣不能插手,徐階就更不能插手了,他也總要避避嫌的好。朕以讓他請病回去休養了,沒有朕的允許他什麼人也不能見。”

馮保聞言心裡暗自吃了一驚,皇上如此不就是形同軟禁嗎?而且不讓內閣插手,也就是說也不讓其他人為徐階說話了嗎?皇上向來寬仁,何故今日會如此?那不成皇上真的想借此時料理了徐階嗎?馮保越想越害怕,心中不免開始有些慌亂起來。然而很快他又自定了心神,告訴自己要冷靜,如今皇上根本不穩,朝中還有很多事不得不依靠徐階,所以皇上斷不會在此時如此,否則不就等於自斷雙臂了嗎?何況如今朝中除了徐階又還有誰能勝任這首輔的位置而不遭人反對呢?恐怕到時候無論是誰接任了這個首輔的位置,徐階的這一筆賬都要算在他頭上。

馮保想到此頓時冷靜了許多,卻也不說話。

朱載垕見他不說話,反而道:“怎麼?啞巴了嗎?”

馮保索性如實回答:“奴婢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所以不敢胡亂開口。”他說到此忽然要起身跪下,但是他這個樣子哪裡能真的起來,還不等皇上開口李芳便過去按著他坐下:“你這又是幹什麼?主子恩典你就坐著回主子的話了。”

陳洪只在一旁看著,神色滿是不以為然,誰知道馮保又在耍什麼把戲。

朱載垕也道:“李芳說的對,朕讓你坐著你又想幹什麼?”

“奴婢是想向主子請罪。”馮保心想,既然猜不中皇上的態度索性就想辦法讓皇上自己說出口。

“請什麼罪?就為剛才?朕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不,主子寬宏是奴婢的錯,其實奴婢想說的是張齊的事。主子事前吩咐過奴婢要和首輔商量著料理好張齊,不讓他在朝中勾結其他言官以求脫罪,都是奴婢的失職才導致了今日的局面,所以即便主子寬宏不怪罪,奴婢也不敢不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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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載垕沉默一下,忽然做了下來,靠在椅子上,右手也放在了扶手的龍頭上,看著馮保,就這麼看了片刻才道:“這件事說不怪你可又的確是你的責任,但是若說怪你這件事朕也不只是交給你一個人在辦。”

馮保聞言道:“這件事都是奴婢失職,與首輔無關,皇上若要怪就怪奴婢就好了。”

陳洪聽到此插了一句:“馮公公對這樣的事向來是置身事外,怎麼今日竟能主動替首輔定罪,這當真不是馮公公往日的作風啊,還是因為馮公公與首輔關係部一般呢?”

雖然覺得陳洪今日總是和自己作對,不過馮保也不覺得奇怪,道:“陳公公這話就說的不對了,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奴婢,受點主子的懲罰又算得上什麼呢?到時首輔關係著朝政,還要指望著他給主子做事。難不成不指望首輔還要指望陳公公你嗎?我可是自問沒那個能耐,若陳公公有可萬萬不能屈才啊。”

陳洪一哼:“馮公公抬舉,且不說我沒那個能耐,即便我有也不敢越權,這點我可萬萬學不得馮公公,我只不過是個安守本分的奴婢而已。”

李芳聞言皺眉,心知自己再不說主子就真的要動怒了,於是道:“好了,你們兩個在這兒吵什麼,主子可都還看著了。”

李芳既已開口,二人即便還有話也不說了。

三人這次目光又全都落在了皇上身上,卻也不敢直視,只能偷偷瞥著。

好在皇上還自行思索著什麼,看樣子是並沒有功夫搭理他們。於是三人就這麼耐心的等著,終於等到皇上抬頭,三人又忙將頭完全低下,目光也都落在了地上,只聽皇上道:“馮保,你就斷定朕一定會處置了張齊嗎?”還不等馮保開口回答又補充:“這次朕要你明白回話,不許繞彎子也不許說的含糊。”

馮保心知皇上這麼問自己是躲不掉了,不過剛才自己提到張齊的事皇上並沒有怪罪的意思,看樣子皇上這次也不是衝著首輔來的,馮保想到此便道:“奴婢斗膽說一句,自然是處置了張齊了,張齊本就有罪在身,可如今他還聯名朝中那麼多言官來彈劾首輔。還在給主子的奏疏中說什麼‘臣謹昧死以聞’,不知道的還真當他是直言不諱的諫臣呢。其實不難看出張齊這麼做也是為了自己,先彈劾首輔給自己博了個直言上諫不謂強權的忠直之名,那麼接著他收受賄賂的罪行一公開,又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因為他的直諫來幫他說話。”馮保說到此忽然瞥了陳洪一眼,陳洪目光中有不屑,很快望向一旁看也不看他一眼。

馮保回過目光,又道:“剛才陳公公懷疑奴婢和首輔有私,主子心裡未必沒有這樣的疑惑。其實奴婢這麼做非但是因為主子要首輔處理朝政,還因為奴婢心知一件事,因此不想冤枉了好人。”

“什麼事?”朱載垕頓時好奇,也坐直了身子,“還有什麼你一併說了,不得有半點隱瞞。”

“是。”馮保道,“其實張齊在被告發後曾去首輔老家求助於首輔的兩個兒子,想來是想賄賂求脫罪什麼的。只是首輔向來清廉,對家裡的人也打過招呼不能收任何朝廷中人送來的貴重東西,所以首輔的兩個兒子根本就不讓張齊進府,甚至連見一面也沒有,張齊就因此懷恨在心。後來首輔也知道了這件事,原本以為張齊入京後還會來向首輔行賄,然後他卻一次也沒有來。其實奴婢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覺得奇怪,只是卻也只是派人留意著,只知道他暗中收買了不少言官,卻也只當是他想讓更多人為自己說話以求開罪而已,奴婢當時並未向這方面去想,所以也是為何一直沒向主子稟報,奴婢當真是沒有料到這個張齊竟也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朱載垕略微沉默著思索了一下,然而就這一下,卻讓馮保心裡不禁有些忐忑,他自認自己剛才說的話是合情合理,只是卻不知道皇上聽到後會如何決定。

朱載垕這一下倒是沉默了許久,終於再開口了卻是先叫了聲“李芳”。

李芳頓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知道皇上是在叫自己,忙回了聲:“奴婢在,主子吩咐就是。”

“去將今日彈劾徐階的奏疏一併取來。”

李芳遲疑了一下,最終去一旁的桌子上將奏疏都拿了過去,等走近御案卻依舊拿在手裡,沒有主子的吩咐也不能放下。

“還有這本。”朱載垕說著便抬手將原本就放在御案上的張齊的那本奏疏也遞給了他。

李芳接過。

朱載垕又吩咐:“去把不久前彈劾張齊收授賄賂的奏疏也找出來。”

“主子忘了,司禮監按主子的吩咐批示後就已經下發了。”

“下發了。”朱載垕這才回過神來,想了想道,“那就讓那上奏疏的人再寫一份再彈劾一次,內容一樣也不要緊。兩個時辰內必須送入宮,朕要的就是這個東西。”

李芳也不知道皇上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不過既然皇上吩咐了他也不得不遵,雖然手裡還捧著奏疏行動不便,但也只能先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吩咐了。只是他剛抱著奏疏才走了一步,卻忽聽皇上道:“你又抱著走做什麼?東西就先放在這兒了,你去吩咐完就立刻回來,朕還有事要讓你去做。”

李芳雖然也有些不明所以,但既是皇上說的話,他自然也不得不遵,因此也不多問為什麼,只道了聲“是”就放下東西按吩咐去了。

馮保心裡猜想著皇上究竟是何意,若是光是拿今日張齊等人彈劾徐階的奏疏就算了,為何還要從前別人彈劾張齊的呢?他越想越覺得奇怪,於是便且先看看再說。不過皇上看樣子也不著急,先是又將今日彈劾徐階的奏疏都看了一遍,其實內容都大致無異,無非是順著張齊的口吻彈劾那兩件事,只是不同的人用了不同的寫法而已。等到皇上差不多要看完了,李芳也跟著就回來了,皇上這才放下手中的奏疏,對李芳道:“都吩咐了?”

李芳聽主子一問,立刻回答:“主子吩咐的奴婢都一字不差的交待下去了。”

“嗯。”朱載垕點了點頭,指著面前剛才李芳放下的那些彈劾徐階的奏疏道,“一會兒把這些都給朕送到徐階府上,然後告訴他讓他寫個自辯,然後明日來早朝吧。”

“是。”

馮保一聽頓時也跟著松了口氣,好在皇上是沒有怪罪了,如此一來也算是皇上鬆口了吧。雖然從大局著想皇上是斷然不會處置了徐階的。但是馮保從剛才開始卻還是不免擔心會有什麼意外發生。不過現下皇上這麼吩咐,他也總算能放心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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