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這才走了進來,卻覺得氣氛有些莫名的尷尬,進來便見馮保坐在榻上,屋中有濃濃的藥味,一旁的桌子上還放著一個喝的只剩底渣的藥碗。李芳注意到馮保包著的右腳,旁邊還放著一個銅盆,上面搭著一張沾血的白巾。李芳見狀知他傷得不輕,頓時也不由得擔心起來:“怎麼好端端的會成這樣?”

“李爺。”馮保正要起身,李芳忙按著他坐下,“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起來做什麼?嚴不嚴重?”

“多謝李爺關心,其實也沒什麼大礙,都是我自己不小心,還要勞煩主子擔心了。”說到此時目光落在阿繡身上。

李芳也跟著望了過去。

阿繡被兩個人同時這麼盯著,頓時覺得十分不自在,一下子想起什麼的樣子,道:“皇貴妃還擔心著呢,我便先回去了。”

李芳點點頭:“姑娘請先回吧。”原本阿繡若在這兒皇上的吩咐他也不便和馮保說。

阿繡走的倒也快,逃也似的離開了。等到他走後,李芳才覺得屋中的氣氛沒那麼尷尬了。起身關上門,這才又重新回到馮保身邊。

“李爺這個時候來可是皇上有什麼事要吩咐?”

“你倒聰明,我還不說就什麼都猜到了。”

馮保無奈一笑:“只是我這個樣子,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

“是啊。”李芳也皺眉,自己要不要先回去稟報皇上再做決定呢?然而他正想到此,卻忽聽馮保說,“想來我突然成這樣皇上也沒有料到,所以才會遣李爺來吩咐。皇上的事自是要緊的,不如李爺先回去回了皇上再決定要不要和我說吧。”雖不知是什麼,但他已能肯定這件事定是和徐階有關,見李芳面有猶豫,因此才故意這麼說。

李芳想了想,還是道:“這樣一來二去的也麻煩,我還是將事情給你說了吧。”於是便將皇上的吩咐說了一遍。

馮保聽著,心裡漸漸明白。很多原先還不清楚的事頓時也變得清楚明白了,難怪徐階讓他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要去乾清宮,原來問題在這兒。馮保想到此不禁慶幸,好在自己歪打正著是傷了腳,不然若簡單的裝病還真的避不了要出宮一趟。尋常小病小痛一兩日就好了,他起初還有些後悔自己這麼傷著會不會太重,但現在看來卻剛好是恰到好處。等到李芳說完,他便面露驚訝:“我竟不知朝中竟有如此大事,皇上怎麼說?”

李芳一嘆:“皇上還能怎麼說,這不首輔還沒進宮,皇上也想等著看看他的態度。不過以備萬全不能被牽著鼻子走,皇上這不才讓我來找你確定王廷那些事的真假嘛。”

“這個我也不清楚,李爺你是知道的,所有的訊息全在東廠。皇上若沒有吩咐,我也不會隨便排程。”

“這個我自然知道,只是也不瞞你,皇上還懷疑著首輔呢。原本我也不該和你說這麼多,只是高拱走了朝中總要靠著一人,高拱的脾氣我也不喜歡,但當真是為了皇上,所以我也不說他不好。只是事已至此,皇上若還和首輔這麼下去,也是對朝廷不利啊。所以馮公公,我知道你與首輔關係甚密,所以這些話我才說給你聽。我是盼望著皇上好,大家又何嘗不是盼望著朝廷興盛呢?”

馮保知道李芳這次是和自己說了掏心窩子的話,他聽著也不禁感嘆:“李爺說的這個理兒我又何嘗不知?高肅卿歷經兩朝,說他一無是處是假。可是朝政不是一兩個人的事,你也看到了,他與首輔水火不容,朝中傾向他的人也不多,如此下去即便皇上不做選擇時局也容不下他,又哪裡能都怪到首輔身上。何況高拱的事本也是他先挑起的,最終也是他執意要離京,這又能怪得了誰呢?”

李芳連連點頭:“馮公公說的是,只是皇上的心思我們做奴婢的又豈能輕易左右,有些話明著也不能多說啊。”

“李爺的難處我明白,明的不行,可這背地裡的還得請李爺幫忙。”

“馮公公有話不妨直說,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幫。”

“李爺直爽,還請李爺回去幫我回了皇上的話,就說我實在傷得下不了地。還請李爺點明皇上東廠是指望不得了,不過這話可千萬別讓皇上知道是我說的,得讓旁人來說才行。”

李芳聞言倒不是什麼大事,頓時也松了口氣:“馮公公不必擔心,皇上那裡我自會如實稟報。皇上仁厚,想來知道你傷成這樣也不會忍心再讓你去東廠了。”

“多謝李爺。”馮保停頓了一下,“不過還有一件事我也想向李爺請教,今日未時皇上可要召見什麼人?”

“召見?”李芳想了想搖頭。

馮保心有疑惑,難道那張紙條上都是胡亂寫的?事實上根本就沒有自己想的那一回事兒?只是既然如此,對方如何費盡心思的將紙條送到自己手中呢?馮保越想越覺得不會就這麼簡單,所以就更覺得奇怪了。

不過這時李芳忽然想起了什麼,開口:“對了,皇上雖沒召見,可是在今日前就已經下命讓張居正今日未時入宮面聖。”

“幾日前?”

“就是那晚皇上召見張居正的時候。”

馮保微蹙了一下眉,很快又問:“李爺可知皇上忽然召見張閣老是為了什麼?”

李芳望了他一眼,回答:“左不過是一些朝廷上的事吧,同樣身為兩朝閣臣,張閣老也算是年輕有為了。再加上閣臣之中也只有張閣老與皇上的年紀最相近,皇上難免和他多說得上話一些,你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了?難不成你也知道今日未時張閣老要入宮面聖的事?”

馮保搖了搖頭,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解釋。想來那晚皇上的吩咐也只有李芳、張先生兩個人知道,自己的確是沒道理也知道的。只是那紙條的事還沒弄清楚,所以還尚不能告訴李芳,以免再節外生枝。

不過這些紙條的人的目的很簡單,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今日能聽到乾清宮裡的對話。想起那晚給自己報信的人,還有後來紙條的事,這兩件事雖看似毫不相連,但卻都與張先生有關,只是這件事若是真衝著張先生就更解釋不通了,這背後安排這一切的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今日他這個樣子是註定不能去乾清宮了,不過從這兩次安排來看,這些人是如此用心良苦,所以總不會就這麼算了,他敢肯定一定還會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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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做事也是神神秘秘的,你既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

馮保本想請李芳幫著探聽今日未事皇上究竟和張先生說了什麼,皇上素來信賴李芳,所以可想要和張先生說的事兒也不會瞞著。原本他若真有什麼請求,李芳多半也是會答應的,只是想到最後馮保卻忽然改變了主意。

李芳是會答應不錯,可是若自己真的就這麼提早說了,他也未必不起疑,倒不如等到這件事兒過了之後自己再隨口試探著一問,他也就跟著這麼隨口就回答了。這樣一來就更不惹人懷疑一些,即便李芳問起他也可以說只是隨口一問。想到此馮保就不說了。

李芳見自己在永寧宮逗留的時辰也不少了,皇上還在乾清宮等著訊息,他若再不回去皇上恐怕要真的派人來找他了。想到此又囑咐了馮保幾句要好生修養著,這幾日不能動就不要出門了,事情交給底下的人去做就是了。

馮保點了點頭:“多謝李爺關心,李爺快回去吧,可別讓皇上等急了。”

李芳點了點頭,這才又離開,走的時候只是將門拉來掩著,並沒有完全關上。

馮保聽著李芳的腳步聲,等消失的差不多了,又過了一會兒,確定外面沒什麼人了,他才扶著一旁的扶手站了起來,走過去就要關上門。

他走的雖一瘸一拐的,但速度卻不慢,一過去便立刻伸手將門關上。只是就在門還差一點就要關上的瞬間,忽然被什麼從外面抵住。

馮保嚇了一下,可不能讓人看到自己還能走動。

然而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門又被從外面推開一個口子,一個人影很快就竄了進來。馮保這一下可吃驚不小,然而等看清了進來的是誰這才松了口氣:“怎麼是你?”

“怎麼不是我了?”阿繡關上門,就要扶著他重新坐回去,“我瞧著李芳走了這才進來,你怎麼一個人就來關門了?不是不能讓人知道你還能走動嗎?”

馮保不回答,只是問:“你不是回去了嗎?”

“誰說我回去了,我一直在外面等著,不過我藏得隱蔽,李芳出來時也沒看到我。我自己做的事總要看看結果吧,怎麼樣?他沒有懷疑你吧?”

馮保無奈,搖了搖頭:“沒有。”

阿繡一聽不禁笑了起來:“果然還是我的辦法有用,哪裡想你還那麼笨,不夠是想躲懶幾天就真的扭傷了腳,你若早些找我哪裡還用多受這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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