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樸得皇上許可,也不多言謝恩的話,直接道:“臣前日讀墨子,見其中有言:‘君子不鏡於水而鏡於人。鏡於水,見面之容;鏡於人,則知吉與兇。’。臣昨日又讀舊唐書,在七十一卷魏徵傳中,讀到唐太宗曾臨朝謂內侍臣子說:‘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有此可見臣子便是君王的一面鏡子。臣子平庸忌有為,則君王不善,嫉賢妒能;臣子清閒多調動,則君王多疑,事必躬親;而臣子直言上諫,敢觸君威,恰如今日,便說明皇上廣開言路,賢明寬度。”

嘉靖面色稍緩和,卻問:“你這話的意思是朕若真罰了他們,便不是寬度賢明的君主了?”

郭樸搖頭,道:“皇上在臣心裡本就是賢明寬度之君,所以臣從沒懷疑過皇上會將今日之事大事化小。”

嘉靖何嘗不明白郭樸是在為他自己和眾人一道說情,但他的話聽上去倒十分中聽,讓人難以拒絕。

朱載垕在一旁聽著,郭樸他只聽說過有這麼一個人,因為才回京不久,所以一直不曾來給自己講過課。今日一番話倒是讓他眼前一亮,覺得此人是個難得之才。忍不住賣他一個人情,對父皇道:“今日本不是什麼大事,父皇本就不適,還是要以身體為緊。”

嘉靖想了想也罷,既然裕王也跟著求情,自己也不能駁了他的面子,也算幫他在閣臣中豎立威望了。再說自己確實也不舒服,於是道:“看在裕王的份上,今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誰要再生事,無論官位如何,朕定不輕饒。你們聽清楚了嗎?”

眾人異口同聲:“聽清楚了。”

“好了,你們都回去吧。”

“是。”

“臣告退。”

嘉靖拍了拍裕王扶著自己的手:“扶我進去。”

朱載垕只點了下頭,便扶著他進屋。眾人行禮告退,馮保也吩咐人引路。

徐階和李春芳、嚴訥同行,胡應嘉也一同跟著。高拱見他們“哼”了一聲,也不跟著引路的內侍走,自顧自的走另一條路。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徐階也懶得搭理他,李春芳憂慮不已,嚴訥面有不憤。

“元輔,這該如何是好?”胡應嘉嘆息不已,今日之事他本是聽了徐階的吩咐,見其他兩位閣老也同仇敵愾,以為是必會成事,誰知最後還是功虧於潰。這些閣老們倒不用擔心,畢竟高拱與他們同級,但自己的品級可要遠低於這些人啊,高拱隨便找個機會,便可收拾了自己。胡應嘉只想自保,可不想做了他人的棋子。

誰知徐階沒回他的話,胡應嘉急了,忍不住又道:“元輔,你可要快想個辦法啊。”

這次徐階沒開口,嚴訥反倒不耐煩道:“你急什麼,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難不成只有你嗎?”嚴訥這話一出,胡應嘉也不敢再多言,心中暗想別人都靠不住,還是自己先想辦法的好。

徐階一路思索著,走著走著,忽然猛的一回頭,向內宮張望。眾人也隨著他的目光望去,但見背後是片茫茫的白雪,除了些許零散的宮人外,並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他人呢?”徐階忽然問,“怎麼不見他?”

“誰?”嚴訥剛一出口,便立刻明白過來首輔說的是誰,又四下張望了一下,依舊沒看到要找的人,不禁奇怪,“怪了,他明明是跟著我們出來的。”

胡應嘉疑惑:“什麼人?”

嚴訥隨口回答:“還能有誰,當然是郭樸了。”

胡應嘉這才發現的確不見他的身影,自己也記得剛才分明看他一起出來的。外臣不能私留禁宮,這郭樸按理說也曾是吏部尚書,怎麼連這點規矩都不知道,還不如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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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眉頭頓蹙,連說了幾個“不妙”,弄得他人一頭霧水。嚴訥不覺的首輔和郭樸交情多深,以為首輔擔心郭樸在此時闖禍,到時候皇上問罪下來,首輔也脫不了干係,便道:“元輔不必擔心,興許是走錯了路,我這就回去找找。”說完便要往回走,徐階卻一下子拉住他的手臂:“不行,你若再去必會激怒皇上,何況也於理不合。”

李春芳知徐階心思,知道他害怕郭樸與高拱一道,便道:“或許元輔多慮了,我瞧郭樸與誰都沒有多深的交情。剛才說話也不過是為了自保,否則皇上若真怪罪下來他也脫不了干係。況且他這麼久沒入宮,或許真如嚴閣老所說走錯路了也說不定。不過有內侍跟著,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徐階點了點頭,馮保做事倒謹慎,每人都派了個內侍跟著。

嚴訥聽了李春芳的話,不禁感嘆:“從前倒沒看出這郭樸有這般膽識。”

李春芳也贊同:“不光膽識過人,而且還為官清廉。就連皇上也對他讚譽有加,不惜破制強制讓他奪情起復。不過聽說從前他便很少說話,做事獨行果斷,所以朝中也沒多少人和他有交情。”

徐階若有所思:“他一句話便能讓皇上不再追究,這樣的本事連我也自嘆不如啊。此人若能為我們所用,必是如虎添翼。若與高拱聯合在一起......”徐階說的心驚,一個高拱就夠讓他們頭疼了,若再加一個郭樸那更是無法設想。

眾人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竟不約而同的脫口而出:“後患無窮。”

徐階看他們,神情更加嚴肅:“所以成敗的關鍵,就在這個郭樸身上。一定要想盡辦法,讓他為我們所用。即便不行,也不能讓他和高拱聯合在一起。”

嚴訥似想起了什麼,大叫了聲:“不好,大事不好了,我差點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徐階也跟著緊張起來。

“高拱和郭樸之間說不定已有勾結。”此話一出,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幾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等著嚴訥的話,這可關係到自己的仕途和身家性命啊。嚴訥道:“你們還記得高拱的值房中掛的那幅畫嗎?就是上面有輕舟、流水、水岸旁還有桃花的那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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