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監正還是不語。

果然海瑞又道:“怎麼?你還不肯說嗎?”他面色不善:“我雖不過是個六品主事,官低你一品。但今日我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和元輔一同審案,所以你若不肯說,在這公堂之上,就當著元輔的面,我也同樣敢治你。”

那監正聽他語氣,也知他不是玩笑。看來不說是不行了,只是此事事關重大,牽扯到皇上又該怎麼說?海瑞的名聲他不是沒有聽過,也知此人的厲害,若真牽扯到皇上,他恐怕也會如實上報。這樣一來就不妙了。他想了想,只能避重就輕,小心謹慎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其中並沒提是皇上讓改動的時辰,只是說是元輔同意改動,並準了自己的請辭。

海瑞暗想,此人果然也明白不能牽扯到皇上,於是就把問題全部都扣在首輔身上。海瑞也不急著開口,只是聽著,聽到他說完,方才對徐階詢問:“元輔,他說得如何?”

誰知徐階一聽便怒:“什麼如何?簡直是一派胡言!天象之說本無稽,海大人向來剛正,難不成還信鬼神之說?難道連這點是非對錯都不能判斷嗎?”

海瑞知道首輔是有意演戲,於是也毫不退縮的回道:“下官只知查案,只想用事實說話,元輔何出此言?”

“行了!不必再問了,這件事很清楚,分明是無稽之談。我既身為元輔,自當為君國大事憂心,而不是在這些無聊的問題上費神。”徐階擺了擺手,示意在場眾人今天到此為止,接著便想起身離開。

在場眾人都不免覺得徐階草率,那監正更是覺得徐階心虛,因此才想這麼急著把事情瞭解。不過也無妨,只要不牽扯到自身,早些解決也沒什麼不好。

然而除了徐階外,誰也沒想到這時,海瑞又大喝了一聲:“不行!”

徐階剛一站起來,聽到他的聲音,看向他,問:“什麼不行?”

海瑞在眾人的注視下迎上他的目光,面不改色的回答:“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元輔與下官同受命於皇上,豈能這麼草草了事?下官以為,此事疑點頗多,當徹查。”

“徹查?剛才不就是在徹查嗎?查都查了,你還想怎麼樣?”徐階顯然表現得有一些不耐煩了,語氣中也夾雜著輕微的怒氣。

海瑞道:“下官以為剛才監正的話可疑,應當再細細盤問。”

“哪有那麼多可疑。”徐階道,“海大人,恐怕是你多心了。”徐階說完又想走,卻再次被海瑞叫住:“元輔請留步。”

徐階這一次更不耐煩了:“你要如何?”

海瑞道:“這件事沒查清楚,下官絕不會善罷甘休。”

“你......”徐階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海瑞卻依舊面不改色,又道:“元輔若覺得累了,不想再審下去,這裡就交給下官。元輔可以先回府歇著,也可以先回內閣。”

“歇著?你讓我歇著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想來做這裡的主嗎?我回什麼地方,豈是你一個小小的六品主事能干預的?”徐階這回是真的動了怒,“今日我說不審就不審了,我看你們誰敢再動?”

眾人都不說話,如果首輔讓今日不審了,即便海大人還想再問,也沒人敢再幫他。

然而沒想到的事,海瑞卻道:“今日不審明日再審,明日下官會在這裡恭候元輔。”說完朝著徐階一拜:“下官恭送元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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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看了他一眼,臉上已有無法抑制的怒氣,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便走。

徐階走到門外,上轎子前還有意拿管家撒氣。當然管家是明白的,也就陪著老爺一同演戲。徐階有意大聲怒責道:“好你個海瑞!當真是吃了豹子膽了!從前是上疏氣先帝,今日又同我作對,當真是冥頑不靈,看來還應該把他在鎮撫司獄裡多關關,這樣才方能知天高地厚。”

管家自然忙相勸,只是一時也不完全勸住,知道老爺是在演戲給外人看。保不準高拱的人就藏在哪裡,正偷偷的看著這裡。

徐階一通發洩後也覺得夠了,便上了馬車,心中暗想今日倒是順利。但關鍵還是在明日,但願明日也能同今日一般。

徐階這邊才剛回府沒多久,那邊今日審問的訊息便已經傳入了高拱耳中,同樣海瑞當眾頂撞徐階的事也一併傳了過來。

高拱聞言心中大悅,這個海瑞,他果然沒找錯人,當真是只認死理不認人情的人。想到徐階現在定在府中又急又氣,高拱心情便更好了,想來有海瑞在自己也不用擔心,徐階那裡也不用再盯得那麼緊,以防漏出了馬腳。

這一日的事郭樸也聽說了,他雖知道與元輔有關,但也不明這其中真假,也只能等著先看看事情的發展再說。

第二日,海瑞按計劃去請病。徐階到堂見海瑞不來,便知是時候了,立刻傳來欽天監的兩名監副。二人當即交待了全部,徐階立刻命二人簽字畫押,便又吩咐人將供詞送入宮中。果然不出一個時辰,宮中便有了答覆,皇上下旨,欽天監前任監正玩忽職守,當立刻按律抄沒家產,流放開原三萬衛。

徐階接到這旨意,暗想皇上終究是仁心,不忍殺了那監正,最後也只不過給了個抄家流放的罪名。不過這道旨一下,徐階便立刻實行,連夜抄家,並將那監正押送出京。

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目的是為了要趕在明日早朝之前,等到明日早朝,那欽天監兩名監副的兩份供詞又要當眾宣讀。到時,即便高拱知道,人卻已經送出去了,他也無可奈何。

果然第二日早朝,朱載垕讓黃錦當眾宣讀了那兩份供詞上的部分,都是撿要緊的讀。原來這兩份供詞上寫,原欽天監監正知天有異象而不報,反倒為躲避禍責辭官,如此玩忽職守,至使天子受驚,實在是罪無可恕。

高拱聽了,便要當庭發作,卻被郭樸給緊緊的拉住,低聲在他耳邊道:“關乎皇上,茲事體大,茲事體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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