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當最後一片枯葉離開樹的懷抱,天地間迅速沉浸在一片冬季的死寂當中。

婉蕾和如風從柴房出來後,就回了林園。

這些日子,倒也安靜。

白日,婉蕾會教如風各種知識,講述各個朝代的更迭興亡,那曾經引她入迷的東西,現在也吸引著如風注意,原本好動的一個孩子,每日竟然安靜的坐在那裡聽她講述著歷史。

只是夜晚,當他恬靜的睡著的時候,四周卻陷入一片死寂,靜的讓她的心跳彷彿也要隨之消失。

淳于非這段時間很少過來,即使是前來探望,也只是小坐一會兒,喝上一杯茶,吃上一塊點心,沒有多餘的話,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深深的望著她,彷彿這樣做可以將她印在骨子裡一般。

婉蕾的情緒也越來越平靜,現在再面對她時,她的心底只剩下麻木。

一日,天氣甚好,風輕雲淡。

翩風帶著如風出去習武,婉蕾無事就裹了一件白色狐狸毛皮的裘衣獨自散散心。

走著走著,來到一處避風處,她左挑右選的找了一塊碧石坐了下來,半眯著眼睛,懶散的曬著陽光。

冬日的陽光曬在她的臉上,暖暖的,癢癢的,襯得她的肌膚宛如透明。

昏昏沉沉,正要迷糊之際,窸窣的說話聲卻將她吵醒,她也懶得動彈,索性她所在之地比較隱蔽,一般人發現不了她的存在。

她就半臥在碧石上,等著這兩個人走過去,她好接著做她的春秋大夢。

只是,她們的一番話卻讓她猛地清醒過來,冷汗涔出。

“小蘭,聽說竹夫人瘋了是嗎?那豈不是和梅夫人一樣?”

“噓”這個聲音透著一絲緊張與恐懼“不是說過了嗎,這件事情不許張揚,若是被側王妃聽到,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這裡有沒有外人,說出來聽聽嘛。”

沉默片刻,那道聲音再起。

“我也只是聽說,現在整個竹苑都封起來了,裡面的人一個都不許出來,我聽說……”說話人刻意壓低嗓音,但是婉蕾還是清晰的聽到每一個字“側王妃下令,竹苑裡的人一個都不許留!先是剷除了梅夫人,將小世子綁在身邊,現在又害了竹夫人,真不知道心底善良單純的王妃能否躲過這一劫……”

“天哪!”

“噓……嚷什麼,小命不要了嗎?”

那道聲音微微有些發顫,話音落後,只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周圍瞬間又變的安靜下來。

然而,婉蕾卻沒有辦法再次入睡。

竹夫人瘋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聽這兩個人的口氣,似乎始作俑者是她才對,可是為何她卻一點也不知曉?

就連淳于非閒坐的時候,也未見他提及,安靜了這些日子,很明顯是有人想嫁禍給她,這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她只是不明白為何淳于非一直都默不作聲。

難道,他的心底真的為那個女人留了位置,即使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也不願意揭穿嗎?

這個想法,讓她平靜許久的心湖再度掀起漣漪。

不是說過,痛的久了就會忘記疼痛嗎?為何,她的心依然這麼痛!

悠悠起身,她目光清冷,衣袂飄動,遠遠望去宛如雪山的冰峰,讓人不寒而慄。

走了幾步,她冷冽的身影猛然頓住,忖思片刻,徑直朝惠芷雪的住所走去。

一路上,偶爾有幾個僕人見到她,均臉色大變,一副惶恐不安的摸樣,直到她在迴廊處碰到鬱筱羽,她在這個女子的眼底看到了一絲欣喜。

“側王妃。”

鬱筱羽雙手放在身子右邊,微微俯身,請安道。

“王妃在哪裡?”

婉蕾瞧著她消瘦的臉龐,秀眉微蹙。

“這……”

鬱筱羽一愣,精明的眼眸閃過一絲慌亂。

“有什麼就說,不必躲躲藏藏。”

晶瑩剔透的玉指攏了攏有些敞開的裘衣,現在不管筱羽說出什麼,她都能承受得住。

“王妃在東苑的承恩苑。”

鬱筱羽眸光微閃,壓低聲音說道。

承恩苑?

她怎麼不記得王府裡有這樣一個別苑?

承恩?

這兩個字眼,刺得她的心又開始微微作痛。

只是,平靜如常的眸子卻沒有一絲波瀾,依然淡漠如初。

“王府新建的別苑?”

“是的,剛剛完工。”

婉蕾的嘴角不由劃過一絲冷笑,從她掌管王府以來,處處節省,精打細算,這幾年來王府的收入已經翻了幾倍,想不到,她辛苦省下的錢,卻被他用來討好另一個女人。

“沒事了,你下去吧。”

擺擺手,她昂首闊步的朝東苑走去。

她倒要看看,他能寵愛惠芷雪到什麼程度。

青色的挺拔松柏掩映下,一座宏偉而精緻的殿宇出現在她的眼前,

畫棟高梁,樓閣深邃,白色的寒玉石在眼光下散發著淡淡的,柔和的光芒。

高高的玉石臺階上,薄如蟬翼的紗幔隨風飄蕩,宛如天闕的仙宮。

青翠欲滴的松柏中,幾株臘梅傲然挺立,粉色的花瓣在寒風中綻放著屬於自己的嬌豔。

這就是他為她修建的別苑?

光是這一塊塊沒有雜色的玉石,所花費的銀子就足以讓她震驚。

她晶亮如繁星的眸子升起一抹惱意。

他憑什麼用她賺來的銀子,去討好另一個女人!

帶著怒意的腳步,一步步邁上漢白玉石臺階,就在她剩下最後一個臺階就到達頂端的時候,她的眼前多了一雙褐色的鹿皮長靴。

略微抬眸,皮靴的主人竟是惠芷雪身邊的嬤嬤,如此珍惜的物件,他竟然給了一個奴才。

“老身參見側王妃。”

嬤嬤只是略微斂下雙眸,神情一如往常般倨傲。

婉蕾嫣然一笑,嬌豔明媚的笑容讓這冬日的陽光也失去了顏色。

“不知王妃可在,我今日沒事兒,來走走看看。”

口氣雖然和善,但是她流轉的眸光中卻閃爍的縷縷鋒芒,微微抬起的下顎展現著傲人的氣魄。

嬤嬤微微一愣,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臣服在眼前這個女人的氣勢之下。

“什麼人在外面喧譁?不知道王妃才剛剛睡下嗎?”

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縈繞在耳邊,皖蕾嘴角的笑容頓時僵在唇邊,睫毛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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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聽錯了嗎?

為何在這裡會聽到這個聲音?

許是連日的勞累,讓她產生的幻覺。

她的心中,不由存在一絲僥倖。

只是,那一份僥倖在片刻後瞬間被眼前的事實擊的七零八落。

陽光無法照到的陰影處,一道綽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嬌豔明媚的雙眸宛如冬季的寒潭,透著令人窒息的冷漠。

“紫筠……”

她難以相信的看著緩緩走來的聘婷身影,怎麼也沒有辦法相信出現在眼前的人竟是紫筠。

自從她關入柴房後,就再也沒見到紫筠,她問了所有人,卻沒有人告訴她紫筠去了哪裡,鬱筱羽只是說,她紫筠有事回鄉了。

想不到,紫筠的家鄉竟是這承恩苑。

“側王妃?”

紫筠平淡至極的眸子閃過一絲慌亂,但是瞬間就被厚厚的淡漠所取代。

只見她嫋嫋前來,不帶一絲情緒的眸子輕輕的掃了她一眼,恭敬而疏離的請安道。

“奴婢參見側王妃!”

奴婢?側王妃?

皖蕾只感覺到大腦一片空白,她怔怔的望著紫筠開合的紅唇,耳裡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一瞬間,她彷彿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樣。

“側王妃,側王妃……王妃正在休息,您還是回去吧!”

久久,她只感覺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一道道熟悉而陌生的聲音,那聲音宛如一個個銀針,在她的心尖上一下一下的刺著,疼的她幾乎絕望。

紫筠的瞳仁微縮,皖蕾眼底的迷茫、絕望,困惑甚至還有一絲渴望宛如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入她的胸口。

只是……

下一瞬間,她的眼底浮上一絲冷酷。

“側王妃,王妃有孕在身,不宜過於勞累,請。”

說著,她竟然拽著皖蕾的手硬生生的將她向後扯去。

“慢著!”

甜脆中帶著一絲慵懶的聲音制止了紫筠的行為,聽到這個聲音,她迅速鬆開手中的皖蕾,快速的朝陰影處走去。

驟然失去支撐的力量,皖蕾整個人硬生生的摔向地面,手臂處傳來的一陣才刺痛讓她的眸子閃過一絲清醒。

低眸望去,褐色的血跡瞬間在水袖上蔓延開來。

比起這個,她的心底正裂開一道再也無法癒合的傷口。

緩緩的站起身,她的臉色比身上的白狐裘衣還要蒼白。

“妾身見過王妃。”

她的目光略過惠芷雪略微隆起的腹部,一臉平靜的請安。

“呀,是姐姐,大冷的天兒,來了怎麼不進來,站在外面做什麼?”

彷彿真的是剛剛才看到她一般,惠芷雪揚起純真無邪的笑容,甩開紫筠的攙扶,迅速的走到門外,一把拉著皖蕾的手,眸子裡盡是親切。

只是,她的手似是無意的碰到了剛剛造成的傷口,皖蕾眉心不由微蹙。

“姐姐怎麼了?”會質詢一臉的詫異,待看到手指上鮮紅的血色時,不由大驚失色的喊道“姐姐,你怎麼受傷了?”

“無妨!只是小傷。”

皖蕾微微一笑,藉此機會抽回受傷的手臂,感受著傷口愈加明顯的疼痛。

“呀,都流血了,這傷是在我這裡弄的吧?”說著,她抬起螓首,一臉震怒的望向眼前的兩人喝道“你們兩人誰傷了側王妃?”

“是奴婢!”

紫筠想也未想,從陰影處站了出來,淡漠的神情多了一絲恭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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