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雪芬指著李寅,咬牙切齒地,翻來覆去就一句話:“他搶了我的客人!”

旁邊的圍觀者都聽不下去了。

“這是什麼話!明明是你自己把老周趕走,跟老李有什麼關係?”

“就是。覃雪芬你實在太貪了。你也不想想,就你這房子,又老又舊,雖說咱們村一直等著拆遷,可具體什麼動根本說不清。咱們這一帶的正常房租就五百塊一個月,你這房子雖說就在路邊,但頂多租個八百塊就很不錯了。”

“人家老周給你每個月三千塊錢,已經是你祖墳上冒青煙了。你還不知足……呵呵,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好好的三千塊錢不要,現在弄得雞飛蛋打一場空。”

周反帝對虎平濤解釋:“房東聽說老李把房子租給我,於是今天一大早就過來找我,跟我商量,房租只漲一千,給她四千塊就行。”

黃萍在旁邊冷笑道:“四千也高了。人家老李才要我們一千五。”

覃雪芬滿面猙獰:“這能一樣嗎?要不是我這房子的風水好,你們能掙那麼多錢?”

周反帝不想把事情鬧大:“覃老闆,這種慪氣的話就不要再說了。咱們相識一場也是緣分,就像你之前說的:租房子這種事情講究一個緣分,互相看對了眼才行。你要漲租金,那是你的事情,畢竟房子是你的。可我這邊也有選擇的自由啊!既然咱們談不攏,我就租老李的……你之前不是說過嘛,如果覺得租金高沒法接受,就另找房子搬走。”

覃雪芬眼皮一直在抽搐:“……我……是開玩笑的,你別在意啊!”

周反帝樂呵呵地笑道:“我沒有在意,但房子的事情我和老李已經簽了合同。再有幾個月,你這邊的房子到期我就搬過去。”

覃雪芬怒視著他:“你鐵了心要搬是不是?”

周反帝無辜地攤開雙手:“是你逼著我搬的。”

覃雪芬啞口無言,只能轉身將怒火傾瀉到虎平濤身上。

“姓李的搶了我的客人,害我一年損失好幾萬塊錢,你們到底管不管?”

虎平濤坦言:“這事兒我們管不了,也沒法管。他的行為沒有涉及違法違規,也沒有涉及到商業犯罪。”

其實覃雪芬心中對此早有準備,打電話報警只是為了宣洩心中的憤怒。她後悔極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事情基本上清楚,虎平濤不打算繼續呆在這裡浪費時間。

他招呼涉事雙方,將筆錄本攤開:“你們傳著看一下,要沒什麼問題的話,就順著籤個字吧!”

話剛說完,手機響了。

……

這邊的事情剛處理完,虎平濤帶著龍旭和崔文迅速趕往另一處糾紛地點。

“華源網咖”規模很大,分樓上樓下兩層,電腦總臺數超過三百。

崔文停下電動車,遠遠看著華源網咖的招牌,認真地說:“這個網咖我以前來過,生意挺好的。”

虎平濤邊下車邊問:“你說的“以前”是什麼時候?”

崔文想了一下:“那時候我還沒去沿海打工,好多年前的事兒了。”

虎平濤撇了撇嘴:“那時候跟現在能一樣嗎?起初網咖是很掙錢的。我最早在寶善街那邊上網,一個小時六塊錢。就算是晚上包機子,至少也得三十塊。”

龍旭對此同樣深有感受:“網咖這行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是暴利,後來每小時上網的價格就逐漸回落,現在通宵也才五塊錢。”

虎平濤對此持贊同意見:“早年開網咖的人都賺了,後來把機子和營業執照轉出去的人也沒有賠。每個行業都有起起落落,不過嘛……能堅持到現在,還是搞網咖經營的人也不多了。”

說著,三人走進華源網咖大門。

前臺負責收銀和接待的年輕女子帶著他們上了二樓。

一個穿白色T恤的中年男子連忙迎上來,長長呼了口氣:“警察同志你們可算是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戴眼鏡的老人快步走到近前,滿面憤怒:“你還好意思報警……好啊!反正警察也到了,看看他們怎麼說。我告訴你,你這是罪上加罪!”

虎平濤被整的滿頭霧水。

他看見前面不遠的地上,有一臺被砸碎的電腦,各種零件散了一地,旁邊躺著摔壞的顯示器。

“到底怎麼回事兒,打架了?”一邊問著,他一邊拿出筆錄本。

穿白色T恤的中年男子指著老人,低聲解釋:“我是這家店的老闆,他砸了我的電腦,所以我打電話報警。”

虎平濤問:“你叫什麼名字?把你身份證給我看一下。”

對方連忙拿出證件遞給他,忙不迭回答:“我叫姜超。”

虎平濤登記後將證件還給他,然後轉向老人:“你呢?”

“我叫袁啟浩。”老人年齡比姜超大多了,兩人歲數差距超過二十多歲。

虎平濤直視著袁啟浩,不解地問:“你為什麼要砸人家的電腦?”

“這是一家黑店!”袁啟浩憤憤不平地指著姜超,破口大罵:“我兒子好好的一個人,硬是被你給帶壞了。每天不回家,一有時間就來這兒上網。”

姜超急了,連忙辯解:“我開門做生意,你怎麼胡扯啊!”

袁啟浩怒道:“開網咖是做正經生意嗎?這明明是電子海(洛)因,讓人上癮以後騙著他們進來花錢。”

虎平濤在旁邊實在聽不下去了,將其打斷:“那個……你說話注意點兒,不要隨便給人戴帽子。電子海(洛)因之類的話就不要再說了,否則他可以告你毀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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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旭也勸道:“剛才進來的時候,我在樓下前臺那裡特意看了一下,人家是有經營牌照的,手續也很齊全,而且網咖是國家允許的經營行業之一,這肯定是正經生意。”

袁啟浩瞪著龍旭:“你們警察平時不是都要來網咖檢查嗎?這怎麼能算是正經生意?”

虎平濤解釋:“我們之所以過來查,是為了查驗有沒有未成年人在這裡上網。現在上網都要登記身份證,透過年齡判斷是否成年。如果網咖在這方面違規,我們肯定要對經營者進行處理。”

袁啟浩指著姜超,想也不想就張口噴過去:“他引誘我孩子上網,這事兒你們到底管不管?”

虎平濤沒多想,下意識點點頭,認真地說:“管,我們肯定管。”

“他把我兒子帶壞了。就是他們這些開網咖的混蛋把我兒子帶壞了!”袁啟浩繼續大喊大叫:“我兒子在外面一個多星期沒回家,我到處找都沒找到人。後來聽熟人說是在這個網咖看見過他,我才急急忙忙找過來。”

未成年人上網是大事兒,無論換了是誰都不敢怠慢。虎平濤關切地問:“後來找到了嗎?”

袁啟浩憤憤不平地說:“我來晚了,沒找到。後來我在外面又找了一圈,等我回去的時候,我兒子已經在家裡了。”

虎平濤笑著安慰他:“人沒丟就好。”

袁啟浩長呼短籲:“我兒子是個老實人,安靜沉穩的性子。打小就很聽話,可到了後來性子就變了。平時跟他說話,不高興了還會頂嘴。後來我才知道他跟著同學跑到網咖裡打遊戲……你們警察該管管啊!真該把這些害人精統統抓起來。”

說著,他恨恨地衝著姜超腳下啐了口濃痰,罵道:“開網咖根本不是什麼正經生意,就是騙錢。你自己說說,你們毀了多少孩子啊!”

姜超又氣又怒,連忙後退了好幾步,躲開這團無限噁心的汙物。

事情得分輕重緩急,雖然虎平濤很同情袁啟浩,站在父親的角度,他很贊同甚至支援對方的某些看法,但有一說一————散落在地上的電腦零件表明這不止是一起普通民事糾紛,已經涉及到對他人財產的蓄意破壞。

虎平濤抬起手,對袁啟浩做了個阻止的動作,耐心開解:“你不要急,有問題可以商量著解決,但絕不能使用暴力手段,這是違法的。”

袁啟浩頭髮已經花白,他對這些話壓根兒就聽進不去。伸手指著姜超,眼睛注視著虎平濤,怒不可遏地厲聲喝道:“他們開網咖的這些人難道沒有違法嗎?他們害了多少孩子啊!”

這番指責讓虎平濤感覺很不舒服。他皺起眉頭,對袁啟浩澹澹地說:“你這話就不對了,怎麼口口聲聲說人家害你呢?”

袁啟浩扯著脖子叫嚷,滿面鄙夷:“成天對著電腦能有什麼好的?不是看片就是玩遊戲,耽誤學習耽誤工作。如果是好人誰會來這種地方?”

龍旭在旁邊聽著感覺有些好笑,就打趣著湊了一句:“照這麼說,您兒子該怎麼算?”

“我兒子就是被她們這些開網咖的給帶壞了。”袁啟浩翻來覆去還是這句話。他痛心疾首地說:“上小學的時候,我兒子是多好的一個孩子啊!每次考試平均分沒下過九十,評過兩次三好學生,當過班長,還被評為優秀班幹部。”

“上了初中以後,人就變了。尼瑪的……跟著班上的幾個差生進網吧打遊戲,初二的時候有好幾次放學了不回家。好不容易找著人,才知道他們偷了大人的身份證在網咖玩電腦。為了這事我沒少揍他,可孩子越打就越不聽話,中考的時候才考了四百七十多分,只能上普高。”

“打小的時候我就花錢給他找老師,學音樂學美術,還有圍棋、游泳、足球……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成才,打他也是為了他好啊!可沒想到他不好好上學,一有功夫就往外面跑,尤其是黑網咖和電子遊戲室,還跟著外面那些人混,學著抽菸喝酒。”

袁啟浩絮絮叨叨,捶胸頓足,越說越來氣,雙眼死死盯著姜超,彷佛那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們這些人喪良心啊!換了是你們自己的孩子試試,你會讓他每天呆在網咖裡玩遊戲?”

姜超一看就是那種老實憨厚的性子,不太會說話。袁啟浩語速很快。好幾次姜超想要開口反駁,都被袁啟浩在氣勢上壓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

“……你這人……”

“你,你不能胡說八道,栽贓陷害啊!”

姜超氣急敗壞地指著袁啟浩,臉都憋紅了,好不容易憋出這麼幾句。

袁啟浩雖然上了年紀,身體卻很強壯,大腦思維邏輯也很清晰:“我怎麼栽贓陷害了?你開網咖就是不道德,就是個黑行業。社會財富必須靠勞動才能創造。你自己說說,你幹這行究竟創造了什麼社會價值?除了你自己掙錢,而且掙得還是黑錢,對其他人有什麼好處?”

“等等,等一下。”虎平濤實在聽不下去了,往前走了兩步,皺起眉頭對袁啟浩道:“有些話不能亂說。開網咖怎麼了?這是國家允許的行業。”

“還有,網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社會財富有很多種,不是所有社會價值都要透過體力勞動才能創造出來。”

“電腦遊戲不是所謂的“電子海(洛)因”。有句話說得好:存在即合理。你不能因為你家孩子不聽話,就因此否定電腦遊戲存在的意義。”

“這人得有自制能力,從小到大都這樣。孩子小的時候,自控能力不強,這就需要家庭父母的幫助。你口口聲聲說你孩子被人帶壞了,那你自己又做了什麼?”

袁啟浩頓時變了臉色,怒視著虎平濤:“我看出來了,你們都是一夥兒的!”

“這話還輪不到你說。”虎平濤有些不高興,說話也就不怎麼客氣:“我問你,你平時在家裡花時間陪過孩子嗎?你平時是不是經常在外面喝酒、吃飯、打麻將?你和朋友在一起的時間多,還是跟孩子在一起的時間多?”

很簡單的幾個問題,把袁啟浩問得啞口無言。

他張著嘴,滿面憤怒,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虎平濤不認識袁啟浩,此前從未打過交道。

但作為父親和丈夫,這代表著已婚男人的生活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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