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媽媽?”虎平濤眯起了眼睛。

姚新秋道:“翠翠的媽媽身體不太好,要按時吃藥。可具體是什麼病我也不清楚,翠翠從不跟我說這個。”

虎平濤還在等著她繼續往下說,可姚新秋再也沒有話了。他也需要時間對剛才聽的內容進行消化,於是將頭往後靠在沙發上,眼睛斜上盯著天花板,在腦海中將各種細節進行組合。

良久,他恢復正常的坐姿,同情地問:“你最近一直受這件事的困擾,所以夜裡睡不好,總是做噩夢?”

姚新秋低著頭,用力咬住嘴唇。

她緩緩抬起頭,用探究的目光看著虎平濤,鬆開牙齒,嘴唇微微動了幾下:“你是心理醫生?”

虎平濤笑了:“之前我就說過,我是警察。”

姚新秋的聲音很小:“……車禍發生後,我睡覺的時候總會夢見翠翠。”

虎平濤雖然是無神論者,但在這種時候只能順著對方的意思說話:“她在夢裡告訴你什麼了嗎?”

“翠翠說,她需要錢。”姚新秋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確定:“其實……夢見翠翠的次數不是很頻繁,大概是我自己想多了,所以……”

虎平濤臉上露出理解的笑容:“所以你一直睡不著,精神也不好。”

姚新秋的表情有些令人難以捉摸,說話聲也越來越低:“車禍發生以後,我一直在想,翠翠為什麼要去小鳳山?”

虎平濤目光一凝,牢牢鎖定姚新秋。

她繼續道:“這事兒說起來很奇怪,學校每年的郊遊時間都很固定,以前翠翠從未說過對某個地方有特殊的興趣。可這次不同,她找到我,說是很想去小鳳山,最好大家都去,玩的時候也能聚在一起。我拗不過她,於是答應在班上徵集景點的時候,邀約其他同學選擇小鳳山。”

虎平濤在腦海裡迅速思考,主要依據是日記裡的時間線,迅速張口問道:“你們學校外出郊遊,不是以“班”為單位嗎?怎麼會說是玩的時候聚在一起?”

姚新秋解釋:“這不一定。有一個班,也有兩個班,最多的時候還會有好幾個班。具體看各班的時間與車輛安排。”

虎平濤明白了:“以前有過類似的情況?”

“有啊!”姚新秋回答:“中三的時候我們去大嶼山,就是兩個班一起。”

虎平濤皺起眉頭:“你為什麼不把這些事情說出來?”

“我怕連累到翠翠。”姚新秋的情緒一直不高:“其實她很可憐……雖然她對我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我不怪她。至於李博文……既然翠翠喜歡,就照她的意思做吧!我對李博文的感覺很一般,雖說是男女朋友關係,卻還達不到談分手就要死要活的那種程度。”

“我對這種事情很想得開。男人嘛,比他優秀的多得是,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說到這裡,姚新秋忽然抬起頭,目光閃爍:“比起他……我更喜歡你。”

虎平濤連忙笑著擺了擺手:“我也一直瞞著你。我結婚了,也有孩子。”

姚新秋頓時睜大雙眼,臉上表情變得十分豐富,口中發出驚呼:“你才幾歲啊!竟然有孩子?”

虎平濤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微笑:“我沒騙你。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問郭姐。”

“我可不敢問她。”姚新秋吐了吐舌頭,模樣可愛極了:“她是我媽的閨蜜,我平時都叫她“郭阿姨”。郭氏集團的女強人,隨便跺跺腳,港城就要地震的那種。”

虎平濤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把一些事情公開:“其實……我是受你媽媽委託來幫助你的。”

“幫我?”姚新秋想了一下,隨即明悟:“你是說我半夜睡不著覺,總是做噩夢吧?”

“是的。”虎平濤沒有否認。

姚新秋釋然道:“我媽想多了……前段時間我的確經常做噩夢,但後來我的情緒已經好轉。不過既然你這樣說,我還真有事情要找你幫忙。”

虎平濤點了下頭:“說吧!能幫的我一定幫。”

姚新秋認真地說:“請務必查清翠翠到底是怎麼死的。”

虎平濤心中一動,疑惑地問:“她不是死於車禍嗎?”

這是港城警方認定後公佈的結果。所有死者都做過屍檢,死因絕不可能出現問題。

姚新秋平靜地說:“我總覺得這裡面有古怪,可具體是什麼,我也說不上來。總之……翠翠應該不是正常死亡。”

“之前她來找我的時候就說過,這次要幹一票大的。如果成功了,她這輩子都不用看別人的臉色。”

“我很好奇,當時問她究竟想幹什麼?可翠翠無論如何也不肯告訴我。”

……

與姚新秋道別,離開咖啡館,虎平濤撥通了陸曉旭的電話,將這邊的情況向他做了說明。

“我也覺得姚新秋沒有問題。”陸曉旭在電話那端發聲:“我仔細想了想,你之前說過的話很有道理————無論她還是張雅翠,還有李博文和關新偉,他們都是未成年人。也許他們會搞陰謀詭計,可說到殺人這種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虎平濤問:“你那邊查的怎麼樣?”

“沒什麼進展。”陸曉旭在電話裡嘆了口氣:“從關新偉那小子身上沒挖出任何線索。他說的那些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這小子是個《古惑仔》迷,把李博文當做大哥。雖然關新偉還是很講義氣的,可親兄弟明算賬,李博文讓他幫忙在學校裡做的那些事,關新偉仍然要從李博文那兒要辛苦費,一分錢都不能少。”

虎平濤一聽,頓時樂了:“這麼說,他還是很有原則的嘛!”

陸曉旭在電話那端也笑了起來:“關新偉說了,他在學校裡做的那些事,都是按照李博文的吩咐。其實他自己也很好奇,悄悄問過李博文,起初李博文不願意說,後來才告訴他是張雅翠的要求。”

虎平濤用手捂住電話,問:“這麼說,關新偉也是知情者?”

“是的,但他沒往壞處想。”陸曉旭道:“其實關新偉很喜歡張雅翠,從李博文那裡得知內情後,他做事更賣力了。這次中四年級三班……就是出事的那個班,之所以幾乎全班所有人投票選擇去小鳳山,就是關新偉在私底下賣力聯絡拉攏的結果。”

虎平濤聽了頓覺好笑:“他想藉著這次郊遊,與張雅翠拉近關係?”

陸曉旭在電話裡悶聲悶氣地說:“不光是這樣,他還專門買了一個很高檔的帳篷,就等著郊遊那天拉著張雅翠一起……睡在一塊兒……你懂的。”

虎平濤嘆道:“這傢伙……是個人才啊!”

陸曉旭停頓片刻,故意賣了個關子:“其實我今天去醫院找關新偉,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虎平濤敏銳地問:“有新線索?”

“算是吧!”陸曉旭回答:“關新偉提到一個細節。”

“什麼細節?”

“關新偉喜歡張雅翠,在學校上車的時候,特意坐在她後排的椅子上。”

“等等。”虎平濤打斷他的話:“既然喜歡,又是郊遊,為什麼沒有坐在同一排?而是坐在後面?”

“座次是班上老師安排的,只有同桌才能並排,當然在相互自願的情況下,也可以自由組合。”陸曉旭解釋:“像這種郊遊,誰和誰坐一塊兒,幾乎都是固定的。據關新偉說,張雅翠對他態度冷淡,他約過張雅翠幾次,都被拒絕了。所以這次郊遊也就不可能坐在同一排……就連坐在張雅翠後面,還是關新偉花了兩百塊錢,從其他學生手上買來的位置。”

虎平濤再次聽得笑起來:“還有這種搞法……這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樣啊!李博文沒有任何表示,張雅翠就主動貼上來。關新偉絞盡腦汁,張雅翠還愛理不理。”

陸曉旭也笑著說:“所以關新偉一直很關注張雅翠,從上車開始,全程都盯著她。小男生嘛,可以理解。”

虎平濤思維敏銳:“你的意思是,關新偉一直注意她,直到發生車禍?”

陸曉旭在電話裡“嗯”了一聲:“關新偉說,車禍發生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懵了。下意識死死抓住座椅扶手,動都不敢動。當時所有人都在尖叫哭喊,天旋地轉。除了害怕,他還聽見坐在前排的張雅翠發出尖叫。”

虎平濤連忙問:“張雅翠當時說什麼了?”

陸曉旭道:“她說……怎麼會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

虎平濤的思維神經頓時繃緊:“你確定?”

陸曉旭回答:“我也覺得這事兒有點兒不可思議。在醫院的時候,反覆問了關新偉好幾遍。他向我賭咒發誓,說是他親耳聽見,不可能有錯。”

虎平濤手持行動電話,站在原地,感覺腦海裡突然湧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看似閃亮,卻只是從眼前一晃而過,無法抓住的耀眼痕跡。

“不是這樣……她究竟想說什麼?”他喃喃自語。

陸曉旭在電話那端聽得清清楚楚,認真地問:“我覺得這是一個新的查案方向。只要弄明白張雅翠為什麼要大費周章把郊遊目的地選為小鳳山,那就距離真相大白不遠了。”

虎平濤思考了幾秒鐘,嚴肅地說:“商量一下,咱們現在分頭進行。”

陸曉旭輕輕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從醫院裡出來的時候我就想過了,這案子目前是我負責,在港城我比你熟。現在我就組織人手去學校,對中四三班的任課老師和學生逐一詳查。”

虎平濤的嘴角微微一動,也笑了。他喜歡與這種聰明人合作,少了很多麻煩,也沒必要像管家婆那樣一點點交代細節:“如果車禍發生的時候張雅翠尖叫聲足夠大,聽到那句話的人,就不止關新偉一個。”

陸曉旭“嗯”了一聲,問:“你準備去哪兒?”

“我去張雅翠家裡看看。”虎平濤道:“這是必查的環節,說不定能有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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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共屋邨是港城房屋委員會或房屋協會興建的公共房屋。

港城這個地方,寸土寸金,房價一直居高不下。但有錢人畢竟是少數,為了照顧低收入人群,港城推出了頗具特色的“公屋制度”。

申請公屋的前提主要有兩個:一是申請人必須為港城永久居民,而是每月收入和個人總資產限額。

張萬河帶著虎平濤走進張雅翠居住的屋邨。

說是“屋邨”,其實就是內地的居民小區。整體來看環境整潔優雅,但張萬河解釋,這種公共房屋表面上還可以,實際上居住面積非常狹窄。

“港城的房子越來越貴。老人也就罷了,年輕人就太難了。以前還可以靠自己,現在就只能啃老,靠父母。沒辦法,收入追不上通脹,更追不上房價。”

“說起來也是港城政府自己的問題。現在人口膨脹太快,等著輪候公屋的人越來越多,加上曾應圈(和諧)時代錯誤的房地產政策,導致開發商大量囤積土地,最後搞得港城政府自己都沒地蓋公屋,只能是有苦說不出啊!”

發著牢騷,張萬河帶著虎平濤按照地址找到張雅翠的家。

港城警方發給的臨時通行證很管用,再加上陸曉旭簽發的臨時證件,在張雅翠家人看來,張萬河與虎平濤與警察沒什麼區別。

如張萬河說說,屋內面積很小,與內地動輒上百平米的房子區別非常大。

張雅翠的母親今年四十四歲,她比實際年齡看來要蒼老很多。整個人顯得削瘦,面部肌肉鬆弛,有明顯的皮膚下墜感。就像原本很胖的人體內脂肪突然消失,外形迅速癟縮下去,在灰白膚色之間產生了大量皺紋。

她招呼著張萬河與虎平濤坐下,嘆了口氣:“你們之前已經來過兩次了……今天是第三次。”

虎平濤與陸曉旭互通訊息:警方對車禍死者做過兩次調查。

張萬河同情地看著老婦:“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嗎?你丈夫呢?”

虎平濤與他分工合作,沒有說話,只是用精明的目光打量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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