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麗萍沒多心,剛好她口袋裡裝著中午外賣的單子,就拿給我看了:一份包燒豆腐,一份包燒牛肉,一份炸牛皮,還有一份米飯和一盒蘸水。”

虎平濤雙手擺在桌上,他感覺案情隨著楊芳的敘述,正一點點沿著自己的思維延續發散:“所以你就按照這個選單,在案發當天提前打電話給“景頗人家”餐館,訂了同樣的飯菜?”

楊芳渾身一震,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警察。”虎平濤的語氣有幾分傲然,更多的還是滿足與自信:“你在這份提前預定的飯菜裡下了毒,換掉了白麗萍訂的那份。”

事實擺在眼前,楊芳心中最後的僥倖徹底破滅,她老老實實低下了頭。

“我花了很長時間研究白麗萍,從她的衣食住行到生活習慣都有。既然決定要殺人,就必須找到最安全的辦法。我發現她的口味和平時吃的飯菜都很固定,而且在單位上很少吃食堂,尤其是中午這頓,每天必點外賣。”

“家裡,白月萍的房間也有書,好幾本都是關於養生的內容。我雖然不感興趣,還是找時間翻了翻。書上提到過:長壽秘訣在於運動,還有就是有規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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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萍顯然是照這個做的。”

“我不可能給她送外賣,也沒辦法從“景頗人家”訂餐以後託人給她送過去。只要隨便一查,就知道是我幹的,根本沒法撇清。”

“但我覺得從打電話訂餐到送飯菜這個過程中,應該存在一定的機會。”

“白天曹老師去單位上班,我就出門,去民政街,也就是省委黨校外面的那條街。我以學校大門口為起點,朝著“景頗人家”的方向走,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十遍。沿途所有地方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包括所有的商鋪和路口,尤其是監控攝像頭。”

“現在有共享單車和電動車,我掃碼騎了幾次,計算著路上消耗的時間,以及透過各個紅綠燈道口的延時,最後選定了尚紅巷轉入民政街的那個路口。”

虎平濤問:“為什麼選擇那個位置?”

“那是個五道岔口,而且只有兩個監控攝像頭。從尚紅巷轉入民政街,剛好有一棵梧桐樹擋住部分視角,必須往前出去幾米才能看到馬路和側面的人行道。”

說著,楊芳抬起被銬住的雙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就是這樣,兩條路剛好形成一個夾角。不走到路口根本看不見從民政街反向走過去的人。我提著從餐館裡預訂,事先拿到的飯菜,站在對面路口等著,遠遠看見對面騎著電動車過來的外賣員,就走到民政街這邊的人行道,計算著他的時間和速度,電動車一冒頭,我就立刻撞上去。”

王雄傑皺起眉頭問:“不對啊!送外賣的人那麼多,你怎麼知道對方一定是送給白麗萍的?”

楊芳道:“我花了好幾個月觀察。民政街那附近機關和事業單位集中,沒有住宅區。下午三點以後的時段,外賣和快遞來往較多。他們很容易辨認,要麼穿著黃顏色外套,要麼戴著兔子頭盔。上午從那條路經過的大部分是快遞,幾乎沒有送外賣的。到了中午十一點多臨近十二點的時候,如果有穿黃色外套的外賣員往這邊過來,十有八1九是白月萍點的餐。”

“大多數機關事業單位都有食堂,飯菜便宜,比在外面花錢吃飯划得來。白月萍是個例外,她喜歡搞特殊。還有就是她的飲食口味固定,我發現她每個星期只換一次選單,從星期一到星期三,然後是週四和週五,前三天和後兩天各自重複一次。”

王雄傑眼底閃爍著一絲驚訝:“案發當天剛好是星期三,你以送湯的名義去了她的辦公室,知道她前一天外面點的菜,於是第二天按照選單打電話提前預定?”

楊芳輕輕點了下頭,胖胖的圓臉上神情複雜。

房間裡陷入沉默。

過了幾秒鐘,虎平濤認真地問:“你是怎麼更換那份外賣的?送外賣的都有個箱子,飯菜裝在裡面,外面還有拉鍊和鎖釦。就算你算準了時間和機會,把對方的車撞倒,也不可能在對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開箱換貨。”

楊芳回答:“那只是表面,實際上送外賣和快遞的為了趕時間,都圖省事,會一次接好幾個單,在同一個方向連續送貨。曹老師住的小區外面有個送貨站,老闆為人很和善,我平時沒事兒喜歡過去坐坐,順帶著聊天打發時間,跟那邊的人混得很熟。很多小夥子都告訴我:他們在送上一單的時候,往往會提前給附近的下一單客戶打電話,然後把對方的貨提前從箱子裡拿出來,擺在電動車前隔板上。等到了地方,直接遞給人家。”

虎平濤神情嚴肅地問:“你怎麼確定給白月萍送外賣的人也會這樣做?”

楊芳坦言:“我親眼看見的。有好幾次,我站在遠處,看著送外賣的在省委黨校門口停車,打電話給白麗萍,等她出來,就把放在車上的外賣遞過去……東西就壓根兒沒裝在箱子裡,都在電動車前隔板上。”

王雄傑也明白了:“所以你就裝作不小心撞上去,趁機調換飯菜?”

楊芳點點頭:“景頗人家的飯菜打包方式都是一樣的。我提前十分鐘打電話下單,換掉的飯菜還是熱的,不會引起白月萍的懷疑。我和小區樓下的那些外賣員很熟,聊多了就知道他們平時最怕的就是交通事故。公司扣錢不說,還會惹上一大堆麻煩。所以那天我穿了件舊衣服,故意把兩隻袖子拆了線,只要隨便一碰一拽,線頭就會炸開。”

王雄傑越發覺得驚訝:“所以你的衣服破了,看起來就像是在碰撞中被撕裂。外賣員擔心受到責罰,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根本沒有發現飯菜被調包?”

楊芳點了下頭,不再說話。

房間裡氣氛凝重,疑點大部分都得到解釋,然而虎平濤心中仍有問題:“為什麼你在植物研究所的時候,選擇盜取馬錢子鹼,而不是別的毒藥?”

不等楊芳回答,他繼續道:“別跟我說什麼常備鼠藥,或者清理衛生間之類的藉口。之前我相信了你的說法,但後來發現你是一個非常有心計的人。你在曹立軍家裡當保姆這些年,看了很多書,尤其是植物學和毒藥。”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馬錢子和番木鱉這兩種東西都是劇毒,但前者的發作性與致死效果遠不如後者……別告訴我你對此一無所知。”

楊芳再次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原本想用的就是番木鱉?”

虎平濤沒有回答,反問:“為什麼要用馬錢子?”

楊芳露出膽怯的神情,畏首畏尾地問:“……一定要說嗎?”

虎平濤神情嚴肅:“你現在涉嫌謀殺,如果不坦白交代,數罪併罰,你應該很清楚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我……我……”楊芳吞吞吐吐,極不情願的回答:“我在書上看到,毒藥發作必須達到一定程度的劑量。白麗萍不是傻子,摻過毒藥的飯菜有異味,一嘗就知道有問題,吃第一口就不會再吃第二口。蘸料就不同了,尤其是“景頗人家”的撒撇蘸料,很酸很辣,還帶有一點兒淡淡的苦味。白月萍吃慣了傣族菜,雖說蘸料裡下了毒,第一口吃起來發苦,但她肯定覺得是撒撇的味道,不會產生懷疑,頂多就是第二次吃的時候少蘸一些。”

“這種吃法,毒藥攝入量不會大,而且她單位上那麼多人,平時她都帶著外賣在餐廳吃飯,毒性當場發作,周圍的人立刻就會打電話叫救護車,她學校裡還有醫護室……總之,她活下來的機率很大。”

邢樂忍不住問:“既然你知道她死不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虎平濤緩緩點頭,解釋:“這就是她之所以選擇馬錢子,而不是番木鱉的原因。”

王雄傑邢樂齊刷刷轉過頭,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他。

虎平濤注視著楊芳,抬手往前指了一下:“現在是訊問,還是讓她來說吧!”

楊芳使勁兒絞著雙手,頭越發低垂,聲音也很不自然:“馬錢子的副作用很大。它會刺激神經,導致肌肉萎縮,人體變形。以前在村裡的時候,我就聽老人說過古時候的“牽機藥”。說是吃了那種藥的人死的很難看,整個身子扭曲,根本沒個人樣,連他爹媽都認不出來。後來在曹老師那裡看到書上解釋:牽機藥其實就是馬錢子,這種毒藥哪怕是少量服用也會引起神經抽搐。”

“我想讓白月萍死,可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害怕。我思來想去,覺得這個計劃可以讓人誤認為她是食物中毒。更重要的是,無論她是死是活,都會受到毒藥影響,身形走樣,不再那麼漂亮。”

邢樂張著嘴,足以塞進去一隻鴨蛋,根本合不攏。

王雄傑感到後背上躥起一股寒意,涼颼颼的,額頭上也冒出點滴冷汗。

虎平濤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動,目光越發冷峻:“策劃殺人,意圖不軌。你覺得只要白月萍死了,曹立軍就會娶你?”

楊芳抬起頭,不太自信的回答:“曹老師是個好人,他對我很好。我知道我長得不如白月萍,可曹老師要的不是漂亮老婆。他要的是一個家,一個能給他做飯,噓寒問暖的老婆。就算我文化低,卻符合他的大部分要求。反正以後我還會在他家當保姆,一來二去的,時間長了,事情會變成什麼樣,根本說不準。”

“白月萍死了,曹老師就少了很多麻煩。她如果中毒變醜,曹老師肯定不會要她,鐵了心離婚。到那時候我和他結婚的可能性就更大。畢竟他有文化,身體還受過傷,對那種事幾乎沒有需求。”

……

審訊到這裡就差不多結束了。

看著警員把楊芳帶出房間,王雄傑重新拿出一支煙塞進嘴裡,只是連扣好幾次打火機都沒有火苗,最後還是虎平濤拿出自己的給他點上。

“這女人實在太可怕了。”王雄傑深深吸了一口,心有餘悸地說:“我幹刑警這麼多年,見過亡命徒,也見過極其聰明的智慧型罪犯,可是女人……尤其是算計到這麼精明的女人,還是第一次。”

邢樂心中仍然衝撞著驚濤駭浪:“我一直以為主要線索會在“景頗人家”那邊,沒想到竟然是保姆謀殺主人。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幹掉女主人,取而代之……她也不想想,這可能嗎?”

“不好說!”王雄傑道:“曹立軍那個人性格陰沉。再輸了,青菜蘿卜各有所愛,他身體受過傷,與白月萍之間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了。其實楊芳這樣想也沒錯:綜合來看,曹立軍想要的女人就是她這樣。”

說著,王雄傑轉向虎平濤,頗為佩服地問:“小虎,你是怎麼看出楊芳有問題的?”

虎平濤認真地說:“其實最初的時候,我沒把她列入嫌疑範圍。我的猜測是快遞員和餐館,尤其是前者。可查來查去,單文飛和“景頗人家”雖然有充足的作案時間,卻沒有足夠的殺人動機,我只能把目標轉移到白月萍和曹立軍身上。”

“我曾經懷疑白月萍是自傷,目的是為了搞掉曹立軍。可仔細想想,這樣做不符合常理,白月萍也沒裡有這樣做。”

王雄傑畢竟經驗豐富,一語道破其中關鍵:“因為毒藥是馬錢子?”

虎平濤點點頭:“如果是別的毒藥,“自傷”這個理由也還說的過去。白月萍注重外表,交遊廣闊,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這種方式自戕。何況構陷曹立軍的方法很多,沒必要把她自己陷進去。”

“無論在醫院還是曹立軍家裡,這夫妻倆都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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