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志偉底氣更足了,他看著虎平濤,皮肉不笑地說:“小貓,這錢可不是我一個人要,做事情要公平,得講道理。你想想……”

“啪!”

虎平濤猛然把筷子用力往桌上一拍,轉過頭,盯著嬉皮笑臉的竇志偉,冷冷地問:“你什麼意思?”

他的動作很突然,拍桌子的力氣很大,把毫無準備的竇志偉嚇了一跳,思維出現了短暫空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虎平濤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嗖”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抬手指著神情惶然的竇志偉,厲聲喝道:“你先說要找我借錢,張口就是兩萬塊。我說沒錢借給你,你就轉移話題扯上了獎金。我實話告訴你:上面根本沒發過什麼獎金。而且就算是有,我也不會借給你!”

食堂裡正是人來人往的時候,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排在遠處視窗打飯的人也被吸引過來。幾十號人很快圍了一圈,與虎平濤關係較好的幾個輔警紛紛勸解,旁邊還有一些所裡的警察在低聲議論。

李濤端著餐盤走過來。他是正式在編民警,又是組長,對竇志偉很有威懾力。

“怎麼回事?”李濤看看虎平濤,又低頭看了看竇志偉,疑惑地問:“我剛進來就聽見你嚷嚷著什麼獎金?”

竇志偉選的時間段很是微妙。他在所裡呆了兩年多,知道每天午餐的時候,輔警往往比在編民警早到幾分鐘。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大約有半數人如此。

如果所長廖秋和指導員陳信宏在場,竇志偉哪怕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做。

這事上不得檯面,而且李濤這個人正義感很強,竇志偉頓時張口結舌,神情變得很尷尬。

旁邊一個看熱鬧的輔警卻不管這麼多,解釋道:“李哥,小竇找小貓要這次辦案的獎金,說是應該拿出來平分。”

“辦案的獎金?”李濤滿腹懷疑:“什麼案子?哪兒來的獎金?我怎麼不知道?”

另一個輔警插進話來:“就是前些天在關口村抓住的那個通緝犯。通緝令上不是寫著嘛:提供重要線索,獎勵現金十萬。”

李濤眉毛一挑,哭笑不得地說:“你們想錢想瘋了吧!這獎金跟我們沒關係啊!”

話一出口,包括竇志偉在內,很多圍觀的輔警都愣住了。

李濤沒有忙於解釋,他轉身看著竇志偉:“小竇,我問你,你是做什麼的?”

“我?”竇志偉有些發慌,下意識地回答:“輔警……我在所裡上班啊!”

“這不就對了。”李濤認真地說:“你在派出所上班。不管是在編警察,還是普通的輔警,都是屬於公安系統的工作人員。維持社會治安也好,抓捕罪犯也罷,都是範圍內的本職工作。這該你做的事情做得好,出了成績,上級領導自然會給你嘉獎。不過你得明白:通緝令上的獎金,與上級嘉獎不是一回事。”

“通緝令上的確有“提供重要線索者,獎勵現金十萬”這句話。但這話對我們不管用,那是針對老百姓,針對公安系統外的普通人。”

圍觀的輔警頓時議論紛紛。

“原來是這麼回事。”

“搞了半天,這是咱們份內的工作。”

“照這麼說,小貓也得不到這筆錢了?”

竇志偉感覺思維一陣麻木,他不由得急了,連忙抓住李濤的手:“李哥,你的意思是,這十萬塊獎金發不下來?”

“都說了這是我們份內的工作。”李濤耐心地解釋:“如果小貓不是輔警,也不是警察,那麼他就可以得到北青省為了案子懸賞的這筆錢。他現在只是參與偵破,並抓捕罪犯,所以上面只會給他嘉獎,至於獎金嘛……可能會有一、兩千塊錢。按照慣例,都是歸在年終考評的時候一塊兒發。”

竇志偉傻眼了。

虎平濤是個隨和的性子,但也得看具體什麼事,還得看人。他盯著如洩了氣皮球般的竇志偉,冷笑道:“你不是要分獎金嗎?十塊要不要?剛好夠你明天吃個早點。”

說著,他從衣袋裡取出一張十元面值的鈔票,“啪”的一聲拍在桌上。

“分獎金?”看著虎平濤這番出乎意料的動作,滿面疑惑的李濤忽然明白了:“竇志偉,你小子是不是盯上了通緝令上的懸賞獎金?怪不得你前段時間一直抱怨,說小貓佔了你的位置,搶了你的功勞。”

當眾被打臉的感覺很糟糕,竇志偉做夢也沒有想到垂涎已久的十萬塊獎金居然是這麼個結果。眾目睽睽之下,他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李濤的當眾揭穿更使他惱羞成怒,於是大腦發熱,不管不顧張口尖叫起來。

“他就是佔了我的位置。難道我說錯了嗎?原本我跟著張建國張哥一組,幹得好好的,結果虎平濤一來就把我調開。否則這次在關口村核查,就是我走他的那條線抓通緝犯。”

圍觀的眾人面面相覷。

“小竇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簡直胡扯,這分明是眼紅了,想要佔便宜,還嚷嚷著什麼獎金把咱們給拉進來。”

“就是,抓通緝犯的事我知道,那家夥跟照片區別很大。要換了別人,還真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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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別說了,所長和指導員來了。”

廖秋和陳信宏一前一後走進食堂,看見這邊聚著一大堆人,於是轉向走了過來。

李濤兩三句話解釋了事情經過,廖秋聽完,不由得皺起眉頭,臉色下沉。

“竇志偉,你對我安排的工作有意見?”

“不是……沒有……”竇志偉慌了。他敢針對虎平濤,那是因為彼此身份對等。可廖秋不同,他這個所長是正兒八經的警察,還是副科:“我……我只是隨便說說。”

“隨便說說你還把事情搞這麼大?就算有什麼問題,找別的地方說不行嗎?非要在食堂,還專挑中午飯的時候,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廖秋有些惱火。

虎平濤不打算就這樣放過竇志偉。他對廖秋道:“所長,竇志偉找我借錢,張口是兩萬塊。我說沒錢,他就不高興了,嚷嚷著要我把北青省警方懸賞的十萬塊獎金拿出來,所有人平分。”

竇志偉急了,想也不想就張口辯解:“你瞎說,我就沒說過平分,真沒說過。”

圍觀的人頓時鬨笑起來。

“竇志偉這傢伙,翻臉不認賬了。”

“哈哈哈哈,他好像是沒說過“平分”兩個字,只說是讓小貓把獎金拿出來給大夥分分。我這耳朵好著呢,不會聽錯。”

“……有區別嗎?”

廖秋不喜歡這種混亂的場面,他大步上前,站在場子正中,把案情來龍去脈詳細說了一遍。包括對通緝犯關勇的面部識別,以及身份確認。

“那麼狡猾的罪犯,幾乎找不出與照片上相同的外貌特徵。北青省負責這個案子的刑警隊長自己都承認,如果透過DNA檢測,他也很難確認案犯的身份。竇志偉,你有那專業技術嗎?那個通緝犯在出租房裡住了好幾年,關口村那片也在你的巡邏範圍,要說機會,你比小貓多得多。前年、去年,還有今年小貓沒來以前,你幹什麼去了?”

這話說得很是冷酷,絲毫沒給對方留面子。倒不是因為分局長熊傑的緣故,而是竇志偉之前那些話讓廖秋覺得必須嚴肅對待,否則以後的工作就很難開展。

安排誰跟誰搭組,這是正常的工作程式。有什麼問題你可以當面提,編組也可以按照各人實際情況隨時更換。看到別人出了成績,眼紅心熱,就尋著找著說是領導的錯……這種鍋廖秋堅決不背,誰給我戴黑帽,我就堅決整誰!

大家講道理嘛!

事情已經有了定論,所有人都站在虎平濤那邊。眼看著情況不對,竇志偉只能偃旗息鼓。他後背上冷汗淋漓,悄悄往後挪著步子,想要趁廖秋不注意偷溜出去。

繼續呆在食堂,只會讓自己更加沒臉沒皮。

指導員陳信宏一直盯著他。見狀,立刻高聲喊了起來:“竇志偉,站住,給我站住,你往哪兒跑呢?”

竇志偉被當場喊定,迫不得已只能轉過身來,訕訕地笑著:“……指導員……所長……那個,我……我肚子疼,去方便一下。”

“再疼也給我忍著。”這點小伎倆被廖秋看穿:“你先等等。今天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已經對小貓造成了不好的影響。這樣,當著大夥兒的面,你給小貓道個歉。”

竇志偉沒有犯罪,頂多就是行為不當。如果換個地方,男人之間的矛盾往往用拳頭解決。

廖秋這樣做,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竇志偉用力咽了一下乾澀的喉嚨。

他是個要面子的人。羞憤的心情促使血液流速加快,臉上頓時變得陣紅陣白。他低著頭,左手拇指狠掐著手掌,想要罵人,卻怎麼樣也張不開嘴。

良久,他終於發出無比艱難的聲音。

“……對不起。”

道歉是如此彆扭,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願意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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