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這究竟是為什麼?”

洪宗元不需要鄭強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就知道答案:“關二爺講義氣,我也得講義氣。”

聽到這句話,鄭強心中高吊的那塊大石終於緩緩落地。

可下一秒鐘,這塊石頭再次提升到新的高度。

“管理是門學問,這是我花了大價錢從外面請來的教授說的。人家說了,家族式企業很難做大,我也這樣認為。你以為我為什麼會看中阿衡?難道我還不知道從外面進來的新人很危險?警察可不是吃幹飯的,至只要稍不留意,我、你、金爺,還有很多人都會被抓起來,一個也逃不過。”

“現在的生意,越來越難做了。以前咱們要進人,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渠道。可現在呢?兩個多月了,一個人也進不來。西南那條線非常隱秘,而且進來的女人質量最好。吳克藍的大洋馬漂亮歸漂亮,可人高馬大的,客人看了就覺得不喜歡。以前我跟吳克藍那條線的蛇頭談過好幾次了,說是別給我弄高個子妞,得整點嬌小玲瓏的才好。可人家雙手一攤說沒辦法,吳克藍血統就這樣,實在找不到啊!”

“費率冰人又黑又粗,那身上摸起來跟蛇皮沒什麼區別。金爺會所裡有幾個調教高手,把帶過去的女人扔進水池子裡泡,土耳其浴蒸,再用粗毛刷子狠狠地刷……兩個星期算一階段,雖說沒辦法從本質上對這些女人進行改變,至少看起來比原先好得多。”

“可就算是這樣,費率冰那條線還是斷了。”

鄭強跪在地上不敢亂動,他小心翼翼地說:“洪哥,其實用不著那麼大費周章,咱們可以從國內進人。”

“從國內進人是找死。”洪宗元面色變得陰沉下來:“現在拐賣女人的難度比以前大多了。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警察盯上。”

鄭強臉上陪著笑,寬慰道:“洪哥,您這話就過了。很多道上的兄弟就靠這個混飯吃,山裡的漢子缺老婆,以前新聞上不是常說,高校女研究生被騙到大山裡,只能老老實實認命嘛!”

“那是以前,不是現在!”

洪宗元猛然提高音量,隨即又把聲音壓得很低:“我跟你說了好幾次,平時沒事多看看書,看看報紙,就算沒有報紙就多看看手機上的新聞。女研究生……那都是老黃歷了,現在哪個人販子敢拐賣女人?拐賣孩子倒是真的,因為難度沒那麼大,操作起來也簡單,只要把孩子往車裡一塞就行。”

“拐賣女人得靠嘴皮子利索,能說會道。以前沒有智能手機,想知道更多的事,只能看報紙和電視。現在開啟手機就是短影片,什麼內容都有,而且很多都是關於反詐騙知識的普及。唉……以前的人多單純啊!就說健力寶拉罐環中大獎這事兒吧,很多人靠這個賺了大錢。丟錢包、醫托、舍財免災找大師化解,這些套路用了幾十年還是那樣。可這些年就行不通了,手機上看得多了,老百姓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在前面扔錢包,人家要麼直接撿起來問都不問當場帶走,要麼裝作沒看見,再不就是拿起來轉身交給警察……阿強啊,你說說,這還有道理嗎?這讓我們怎麼活?”

“現在的金融詐騙越來越高階。尼瑪的,有些人甚至騙到了我頭上。手機上發資訊過來,說是我去年沒繳稅,要去銀行主動申報補繳罰款。還要我提供身份證明和銀行卡號,再按照他們的提示輸入密碼……草擬嗎的,當老子三歲小孩嗎?國家前些年就實施個人稅號,就算要補稅,跟銀行有狗屁關係?”

說著,洪宗元注視著鄭強,聲音聽起來很是幽怨:“你自己說說,如果我把這些事情交給你,你自己能應付嗎?”

“洪哥……我……”鄭強張著嘴,實在找不到可說的話。

“你們這次去淞城,來回經過我都知道了。”洪宗元眼底掠過一絲狡黠:“我不會誇大其詞,我就以事論事。其實根本不需要你們幾個,就阿衡一個人,就能把事情搞定。”

鄭強心中的恐懼感越發強烈。

“現在搞企業管理,有一個很重要的詞,那就是“人力成本”。以前我也不懂,後來跟著金爺上了幾次課,我覺得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今天我給了阿衡三萬塊錢,這是他應得的獎勵。可你呢?就帶著人去淞城走了一趟,我給了你五萬,還有你的兩個手下,每人兩萬。”

“你們三個人加起來就是九萬,可你們三個人加起來,還不如一個阿衡。”

洪宗元停頓了一下,慢條斯理地問:“阿強,換了是你,會怎麼選?”

鄭強已經明白了洪宗元的想法。他跪著往前挪了一米多,連聲哀求:“洪哥,求您給條活路吧!”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道理,洪宗元還是懂的。他嘆了口氣,伸手把鄭強從地上拉起來:“我也不想這麼做,可這次是金爺下的命令。從國外進人的線都斷了,以前的做法必須改。,不能挑三揀四,也不能隨便處理。你是公司裡的老人,我也不瞞你,從前年開始,公司運營就已經轉向,也就是所謂的“洗白”。可咱們入行太晚了,房地產沒有以前那麼賺錢,實體經濟也景氣,真不知道做什麼才好。”

“投資電商吧,大的網站看不上咱們,小的網站風險太大。做新興行業吧,咱們沒那個能力,與其說是投資,不如說是試水。”

“金爺也愁啊,頭髮幾乎全白了。思來想去,還是只能重走回頭路,幹老本行。”

“外面的線斷了,不但是人進不來,貨也比以前難帶。沒辦法,咱們只能自力更生,再難也得自己幹?”

鄭強以前就聽過這事。他連忙問:“洪哥,您的意思是,咱們自制冰毒?”

洪宗元淡淡地說:“這是金爺幾年前就留下的後手。配方是從費率冰人手裡弄來的,有廠子,有人。呵呵,你以為這些年從咱們手上出去的貨全都是海洛因?實話告訴你,其中有三成是冰塊,只是製作工藝有待提高,純度不那麼好。”

鄭強用力咽了一下口水。他很清楚,洪宗元既然告訴自己這些秘密,就意味著之前的一切都不重要。

自己還是他的親信。

至於淞城方面,還有馬光偉……統統可以忽視。

“金爺發話了,公司要進一批新人。”洪宗元神情嚴肅:“當然,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要,得有保人,進來以後還有觀察期。就拿阿衡來說吧,老周是透過他朋友牽線把人招進來,阿衡與疤臉是獄友,我派人去阿衡老家那邊查過,他的背景很乾淨,周圍鄰居都說他踏實肯幹,願意吃苦。年輕人腦子活泛,我得給他一個機會。”

鄭強感覺嘴裡有些發苦,猶豫片刻,期期艾艾地問:“洪哥……我……您打算讓我去哪兒?”

洪宗元豎起兩根手指:“你有兩個選擇:要麼去費率冰,要麼去摩西各。”

“運貨?”鄭強對集團內部的工作流程很熟悉,眯起眼睛問。

“去那邊當聯絡人。”洪宗元在菸灰缸裡抖了抖雪茄灰:“別小看這個位置,其實比你想象的重要得多。費率冰人很狡猾,他們拒絕提供冰塊調配流程裡一個很重要的技術環節,導致咱們的貨在市場上賣不上價,只能低價銷售。杜特爾特上臺以後,對費率冰全面禁毒。不過這種事情得看人,看國家。在咱們這邊是無條件禁止,費率冰那邊雖然殺了很多人,實際效果卻不得而知……這麼說吧,無論你去費率冰還是摩西各,聯絡賣貨運貨的同時,還要想辦法得到冰塊配方。如果能做到這一點,金爺絕不會虧待你。”

“現在你明白為什麼就算馬光偉吞了咱們的貨款,我還是接了他的電話,答應給他繼續供貨了吧!咱們自制的冰塊品質一般,賣價底,卻畢竟還有人要。現在的客人很挑剔,吸粉末的看不起吸冰的,說什麼“粉末是天然綠色無新增無汙染產品”,搞得粉價最近漲了一成,冰價也比以前更低。”

“在國內種罌粟是自尋死路,費率冰人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敢坐地起價。從長遠來看,咱們自己做冰,自產自銷才是來錢的正路。所以就算品質不好,價錢再低,也得找銷路,找更多的下級分銷商。”

“馬光偉有路子,在淞城也有穩定的客戶群。像他這樣的人可不容易找,而且新的分銷商很容易出問題,誰能保證他們不是警察的臥底?所以嘛……上次的事情就算了,反正剁了他的手指,算是給他個教訓。我在電話裡告訴他:要貨可以,但規矩得改,必須先交保證金,否則一切免談。”

鄭強皺起眉頭問:“洪哥,馬光偉會不會記恨在心,充當警察的線人,故意來套咱們的底?”

洪宗元平靜地說:“就算他想當線人,也得有那個能力。你想想,馬光偉賣了那麼多年的貨,從他手上流出的海洛因和冰塊加起來至少有兩、三百公斤。國家法律規定,攜帶一克毒品就能入刑,而且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別說是高官貴爵,就算是外國人也一樣適用。”

“還記得一六年的時候嗎,警察處死了一個島國毒販。據說那家夥來自愛知縣,七十多歲的人了,因為販運肚皮被逮捕。檢察院在法院召開的審判中表示:根據刑法規定,處以十五年以上無期徒刑或死刑。結果公審結束後三個月就執行死刑……尼瑪的,那人還是島國稻澤市的議員啊!”

“讓馬光偉主動向警察交代問題,除非他腦子抽風了。你想想,他老婆也幫著賣貨,進去就是全家死。兩口子都沒了,孩子怎麼辦?”

“所以馬光偉這種人雖然討厭,可用著放心。”

鄭強徹底絕望了。

他仍想做最後的掙扎:“洪哥,要不我留下來幫您賣貨吧!只要您說一聲,只要是國內,隨便什麼地方都行……求求你,別讓我出去。”

洪宗元沉默了幾秒鐘,搖搖頭:“要不這樣,我跟金爺約一下,你自己去跟金爺說。只要他老人家點頭,我沒意見。”

“洪哥……我……我就算出去也沒用啊!我聽不懂洋鬼子說話,幫不上忙啊!”這是鄭強能想到的最佳理由。

“聽不懂就學。”洪宗元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他語重心長地說:“我幫你找了個英語教師,女的,人長得很漂亮。平時上完英語課你們還能互動交流一下,只要別被你老婆知道就行。其實咱們上學那會老師就說過:這是全世界使用最廣泛的語言。你沒見現在高考都有這科目,年輕學生都在下功夫苦讀,你一個大老爺們兒要是學好了,學會了,也是一種本事。”

“順便說一下,酒吧那邊的事情,就暫時交給阿衡。給年輕人個機會,鍛鍊鍛鍊。”

……

“地心引力”酒吧,依然人聲鼎沸。

虎平濤身上的制服與過去沒什麼區別,同樣是黑白主色的服務生款。條紋馬甲很合身,立領白襯衫中間扎著領結。

唯一的區別,就是胸前的銘牌上增添了“主管”兩個字。

他仍然待在吧檯調酒,遇到事情的時候才走出來處理。

身穿黑西裝的蔣濤來到吧臺前,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把幾張百元大鈔遞給虎平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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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洪宗元的保鏢之一,以前跟著鄭強,現在跟著虎平濤。

接過鈔票,在指間數量地捻開,點了下數,拉開抽屜,塞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虎平濤抬起頭,疑惑地問:“快一點了,怎麼才賣了這麼點兒?”

午夜,是酒吧最熱鬧的時候。

正常情況下,單蔣濤一個人的出貨量,至少有兩千塊錢。

可是他剛交過來的這些,只有四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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