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刺眼。

亞丁灣,法屬索馬利亞首府吉布提郊外,一條從吉布提港起始,向西穿行於戈壁荒丘中的鐵路旁,貌似雜亂地停放著數百部機動車輛:既有全履帶的裝甲戰車,也有半履帶的裝甲運兵車和四輪、六輪的裝甲汽車,更多的則是四輪的半噸級“汗馬”戰術越野卡車和一噸級“矮馬”輕型運載卡車,其間還零星點綴著些兩輪的“狡兔”摩托車。

“這也停得太亂了,就不能整齊點嗎?”

俯瞰這片臨時停車場的一座小丘上,一部標準載重為半噸的“汗馬”越野車旁,倚著車門發話的,年紀不過三十多歲的健碩男人,正是陸軍第99特遣隊司令官李瑞石少將。

李瑞石身旁頗為清秀斯文的那位年輕少校,名叫上官懷遠,原是北方方面軍司令部中資歷最淺的一位跑腿參謀,此時卻已然是李瑞石這支精銳特遣隊的主任參謀官。

面對李瑞石的挑剔,上官懷遠胸有成竹道:“報告司令官,我們不會在這裡停留很久,這樣的佈置雖然看起來不夠整齊,也不利於防範敵人的突然襲擊,但卻可以在最短時間內轉換成行軍狀態。”

李瑞石嗯了一聲,以手遮陽朝土丘下巡視,只見三部“汗馬”越野車與兩部“野兔”摩托車先後卷塵而來,各自拉著一條長長的塵帶繞過土丘正面,從較為平緩的土丘兩側衝了上來。

最先衝到李瑞石面前的那部兩輪“野兔”摩托車還沒停穩,車上的騎手便已飛躍而下,一手把著車頭,一手拉起了風鏡,頓時顯出了他清秀的容貌與堅毅的眼神。

“裝甲偵察連連長——邱毅鵬上尉,前來報到!”

緊接著從“汗馬”車跳下的黑壯大漢急躁躁地朝李瑞石敬禮:“炮兵群指揮——梁天中校前來報到。”

從第二部“汗馬”車下來的瘦高個倒顯得沉穩一些:“裝甲群指揮——李修平上校前來報到。”

至於第三部“汗馬”車上那位戴著小眼鏡的小白臉,只見他一手把住車門,一手扶著腰間的軍刀,搖搖晃晃有驚無險地下了車:“機動步兵群指揮——古道中校前來報到。”

最後那部“狡兔”摩托車貼著李瑞石的汗馬車緩緩停聞。騎車的精壯小個子按部就班地熄火、放好腳踏,摘下風鏡,這才露出他年輕英武的面孔。

“支援群代指揮——丁千少校前來報到。”

李瑞石一一向前來報到的部下們點頭致意。

他期待,這些人將是他的同志。

他渴望。這些人將化為他野心的助力。

他幻想,這些人有可能成為他開啟新事業的班底……

“司令,我計算了一下,我們現在的汽油只夠跑三百公裡,最遠只能到德雷達瓦,那裡距離亞的斯亞貝巴還有五百五十公裡。”

丁千毫不體諒地打斷了李瑞石的白日夢,沒想到身旁的李修平上校也跟著夢囈起來:“德雷達瓦啊。決戰之地,死亡之地,遺憾之地……”

“八年來一直困擾我們的遺憾。”丁千身後的古道中校也一臉的苦大仇深。

“今天就來做個了斷吧。”

剎那間,李瑞石眼中閃出了毅然決然的殺氣,淤積八年的情緒,當然不是局外人可以理解的。

八年前,此處往西,名叫“阿比西尼亞”的那片土地上。身為中**事顧問團成員的李瑞石、李修平和古道,加入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反抗西方殖民侵略的戰爭,與他們參與訓練的阿比西尼亞軍人一起。浴血縱橫,出生入死,見證了個又一個的光榮時刻,卻也目睹了這個處於封建時代的,黑非洲最後的土著帝國,是如何在孤立無援中被新老殖民強盜亂棍打死的。

德雷達瓦,正是阿比尼西亞“萬王之王”孟尼利克二世最後的大本營,就在最後的決戰開始之前,李瑞石等人帶著無盡的遺憾告別了這位令人敬佩的統帥,搭乘最後幾架還能發動的飛機飛向亞丁灣。飛向被英法德意四國十多條軍艦團團包圍的,那條形影單隻的〖中〗國巡洋艦……

事後他們得知,那位承載了太多光榮的孟尼利克二世,正如他自己所期望的那樣,在那場最後的戰役中以身殉國,他所剩無幾的“新軍”也被絕對優勢的敵人徹底壓倒。不久,歐洲軍人的沉重皮靴便踏上了他苦心營建的“鮮huā之城”——亞的斯亞貝巴。

然而,進駐阿比西尼亞的四國侵略軍很快就因為如何“公平”分割戰利品,陷入了無盡的爭吵與危險的對峙中,不肯屈服的皇族後裔與封建領主們則趁機在各地舉起義旗,發誓要將外國侵略軍“全部埋葬在阿比西尼亞的平頂山之間”。

在共同的威脅面前,歐洲侵略者們終於還是“以文明的方式達成了妥協”:孟尼利克二世一位異母姐妹的兒子——埃雅蘇五世——被扶上了皇位,由他代表阿比西尼亞帝國與入侵的英法德意四國簽訂了《亞的斯亞貝巴條約》,向四國割讓了八成以上的領土,剩下的首都周圍地區則由四國“共同駐軍監管”。

在各國分而治之、以土製土的策略下,一向具有封建割據傳統的阿比西尼亞大小領主們相繼放棄了無望的抵抗,投向他們的外國新主子,領頭抵抗的皇族王公不是戰死就是被出賣,這片吃飽了鮮血的土地,終於還是平靜了下來。

絕望的李瑞石一行不斷將遺憾深埋地下,直到三年前,在總參情報處的安排下,他們見到了孟尼利克二世的私生女,自稱“萬王之女王”的佐迪圖,以及她身邊年輕的“攝政王”塔法裡-馬康南——抗戰英雄馬康南公爵之子,同時也是孟尼利克二世的侄子。

以這兩人為首,一個號稱“阿比西尼亞惟一合法政府”的流亡小朝廷在中**方的保護下,小心而低調地出沒於上海灘的霓虹燈影中,並不時引來黑暗中的子彈與金條。

自此之後,李瑞石一行人那深埋的理想之火被重新點燃,阿比西尼亞這個地名掌控了他們的精神世界,令他們無可抑制地想要回到那裡。彌補那千瘡百孔而血淋淋的遺憾。

但他們只能繼續等待,眼睜睜看著阿比西尼亞的歷史翻過了一頁又一頁:1914年夏天,歐戰爆發,當年秋天。亞的斯亞貝巴周邊的德國駐軍被當地英法駐軍驅逐。

次年春天,義大利參戰,整個東非的英、法、意殖民地部隊聯合起來進攻德屬東非、德屬索馬利亞和德屬阿比西尼亞這三塊殖民地,後兩塊殖民地在當年夏天之前被英法意奪取並瓜分,只有德屬東非遲遲未能平定。

就在英國人摩拳擦掌,籌集兵力,準備一口氣解決德國最後的海外殖民地之時。舉世震驚的孟加拉灣海戰落下了帷幕,龐大的協約國聯合艦隊慘敗而歸,整個印度洋朝東亞的王道之風敞開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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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鐵與血相融、道與義相證的熱風,掩過印度次大陸,掠過波斯灣與阿拉伯半島,終於還是回到了亞丁灣,回到了阿非利加大陸,即將跟隨李瑞石面前這支內燃機驅動的鋼鐵軍團。再次吹拂那座洋溢*啡濃香的“鮮huā之城……”

只是開局並不順利:兩天前,李瑞石搭乘的“永興”號船塢登陸艦被敵軍潛艇發射的魚雷擊沉,特遣隊司令部以及直屬防空連、戰防炮連、通訊連的全部裝備隨艦沉沒。被驅逐艦撈上來的李瑞石為了趕時間,脫下他溼透的呢子將官制服,換了一身海軍的帆布工作服,換乘到一條艦載摩託艇上,這才趕在日落之前登上了非洲海岸。

上岸後,令李瑞石哭笑不得的是,特遣隊的其他單位居然毫髮無損:裝甲群的五十部戰車、一百部裝甲車、六部自行火炮,沒有壞一片履帶,步兵群、炮兵群、支援群六百部卡車和摩托車,沒有爆一個輪胎。至於五千多名官兵,連搶灘時崴了腳的都沒有,不得已,李瑞石臨時徵用了裝甲群和機動步兵群的幾部“汗馬”戰術越野車,以供他那精簡到最低程度的小型司令部使用。

解決了指揮問題,李瑞石連夜率部朝吉布提西郊的火車調車場開去。在探照燈與戰車炮的齊射支援下,下車作戰的一營裝甲步兵,只一個衝鋒就拿下了法軍一個步兵營又一個炮兵連駐守的調車場。

次日天明後,法軍以三個營的兵力發動反擊,被特遣隊以車載機槍火力輕鬆擊退。

當日午後,在陸戰隊裝甲第軍的支援下,特遣隊向吉布提港西面的海岸攻擊前進,完成了對吉布提市區的合圍。

當夜,為了能儘快向亞的斯亞貝巴挺進,李瑞石直接向紅海方面軍司令部請示後,率隊衝入陸戰隊裝甲第軍營地,將該軍數百部車輛的油箱抽得一乾二淨,隨後大搖大擺地帶著“戰利品”連夜沿吉亞鐵路西進,這天天亮之前才抵達李瑞石眼前的這片臨時停車場……

回憶的片段一閃而過,夢囈與傷懷的氣息在兩口煙的功夫中消散殆盡,李瑞石首先恢復了他司令官的神氣,伸手拍了拍“汗嗎”車的引擎蓋:“上官參謀,把地圖放這裡。”

李修平與古道相視一笑,自覺圍到了引擎蓋前。

那邊的丁千卻還是一臉茫然,瞥了瞥同為局外人的邱毅鵬和梁天,低頭踢飛一坨不知什麼動物的幹糞塊,輕吐一口氣,跟著大家一起走向李瑞石的“汗馬”車……走向那個使盡手段把他們從一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騙到另一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的,該死的“李大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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