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索姆河戰場一隅。

慘淡的月光照映下,滿目瘡痍的大地上橫七豎八地散佈著陷入渾濁泥水中的的屍體與殘肢,如鄉間小屋般櫛次凸起於屍野之上的安靜黑影乃是被擊毀或拋棄的鋼鐵戰車——有的車體中還在不斷冒出火星與濃煙,這就更像是正在生火燒晚飯的村舍了。

聶文青從地堡的射擊孔中收回視線,那位救了他性命卻又拒絕將他立即送回後方的希特勒下士正攤開雙腿坐在溼冷的水泥地板上,藉著黯淡的煤油燈光清點所剩無幾的彈藥。

白天的戰鬥中,面對如洪水般湧來的英軍裝甲部隊,“樁子9號”與周圍其他未被徹底摧毀的地堡一起,在後方炮兵的攔阻射擊支援下,憑藉隱蔽堅固的構造與堡壘內配備的新型反戰車炮,擊毀了一輛又一輛張牙舞爪看似不可戰勝的英軍重型戰車,隨即又以熾烈的機槍火力割草般地掃倒了整班整排失去戰車掩護的英軍步兵,終於在彈藥耗盡之前堅持到了天黑。

“你們堅持不到明天的,我們有的是坦克。”

希特勒對面,一名手上吊著繃帶的英軍少尉冷不防開口道,白天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正是他率領一小隊士兵拼死衝近地堡,瘋狂地向早先被炸塌的頂蓋缺口裡投擲手榴彈,炸死了底層的大部分傷員。情急之下,希特勒下士率領最後兩名身體健全的士兵端著刺刀從暗門殺了出去,聶文青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右手一支隨身佩戴的漢陽一年式海軍小手槍,左手一把從死人堆裡扒拉來的魯格p08手槍,跟在後邊左右開弓打掩護,竟奇蹟般一舉全殲這支十多人的英軍小隊,生俘了眼前這位愛說風涼話、一眼看去卻是文質彬彬的年輕少尉。

希特勒毫不在意地抬眼瞥了瞥他,一邊繼續手中的活計,一邊貌似隨意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托爾金少尉,約翰.羅納德.瑞爾.托爾金,我出生在南非,聽說過奧蘭治自由邦麼?”

“布爾人的國度——曾經是。”希特勒漫不經心地應道。

“荷蘭殖民者的後裔建立的獨立國家,1899年到190年的英布戰爭中被英國擊敗吞併——你和你的同胞同樣是英帝國殖民霸權主義的受害者。”聶文青這時候還不忘誨人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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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金少尉眯眼表示不屑於這種程度的說教:“受害者?是的,那場戰爭的確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但至少我的同胞現在仍然是那片土地的主人,而不用擔心那些野蠻黑鬼的騷擾,同時我們還處在一個強大而文明的大家庭中,這樣也更有利於我們的安全與進步。說到殖民主義、霸權主義,這場戰爭不就是你們同盟國的野心家為了爭奪殖民地和世界霸權而挑起的?”

不待聶文青開口反駁,希特勒冷眼ha話道:“你從哪學的德語?”

“我去年才從牛津大學畢業,專業是古希臘哲學。”

希特勒鼻子裡一嗤:“呵,還是個大學生,你覺得在戰壕裡研究哲學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事實上我對任何有關種族與語言的東西都抱有莫大的興趣,我還覺得語言跟與之關聯的神話傳說是不可分割的,如果可能的話,我甚至想創造英格蘭自己的神話……”

“你想寫小說?”

“我還不清楚那會是什麼,但我確信那將是一個發掘真理的過程,我堅信撰寫和神話是對生命中最重要真理的沉思……”

托爾金看起來有點自我陶醉了。

“讓我告訴你真理是什麼,真理就是這場戰爭將證明德意志民族的優秀性,優等民族理所當然應該統治劣等民族……”

說到這裡,希特勒的眼角餘光迅速掃過聶文青那張欲言又止的臉,似乎意識到了這番言論的局限性,馬上又鄭重其事地補充道:“當然,歷史悠久的中華民族也將在這場戰爭中浴火重生,獲得他們應有的東方主宰地位。”

“很遺憾,你的妄想註定要破滅,我建議你最好想想明天該以何種方式投降,也許你會需要一大塊白布……”

“我需要一坨臭襪子,好把你的嘴堵起來。”希特勒聲音低沉地威脅道。

托爾金少尉知趣地閉了嘴。

“我去看看戈林中尉,我想他現在應該能夠自己走動了。”

聶文青話音未落,通往下層的樓梯口就探出了一個裹著厚厚繃帶的大腦袋,正是先前一度昏迷了大半天的聶文青專機飛行員戈林中尉。

“上帝保佑,我沒事了,隨時可以上天。”

戈林手腳並用爬上了二層,kao著牆在希特勒身旁席地而坐。

“只要不是被炮彈炸上天。”

希特勒頭也不抬地冷嘲道。

戈林左右四顧,目光聚焦在地堡頂蓋的大洞上:“炮彈要打中我們可不是容易事,倒是這種地方,看起來已經吃了不少重磅炮彈……死在這裡真是太可惜了,真正的飛行員就應該死在藍天白雲之間……”

“你要想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會堅持到最後一秒。”

戈林起身走近彈洞,往半空中伸手探了好一陣,冷笑搖頭道:“風向變了,敵人很可能會發動毒氣攻擊,我們得戴著防毒面具睡覺。”

希特勒終於稍稍抬起頭,眯眼看了看他:“作為飛行員,你也知道得太多了。”

戈林淡淡一笑:“進入飛行學校之前我一直在米爾豪斯的步兵團服役,不過這無關緊要——問題的關鍵在於,作為一名合格的飛行員,必須對風有足夠的敏感。”

“下士,我們還有多少彈藥。”無視奧地利流浪漢出身的下士與巴伐利亞官宦子弟出身的中尉之間惺惺相惜的基情,聶文青忍不住ha話道。

“不多,照今天的樣子,大概還能堅持一個上午,不過眼下最大的問題是人手不足……”

白天的肉搏戰中,希特勒失去了他最後兩名尚堪一戰的部下,而他地下室裡那些重傷的戰友也在托爾金少尉的手榴彈攻勢中被炸死大半,剩下的也都奄奄一息,隨時可能去見上帝,只有被特別安置在一堆彈藥箱後邊的戈林中尉從中倖免。

“不管你幫不幫我,今晚我必須回到戰線後方去,反正我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更不可以被敵人俘虜!”

聶文青斬釘截鐵道,說話間已經提槍起身,走向樓梯口。

希特勒與戈林對視了一眼,一咬牙,撐著一杆步槍站起身:“知道了,我送你回去。”

聶文青回頭眨眨眼,目光轉向戈林:“那你怎麼辦?”

戈林攤手笑道:“我都說我沒事了,再說是我送你來這裡的,理所當然要由我再送你回去。”

“那我怎麼辦。”

托爾金少尉可憐巴巴地抬頭環視。

“我們沒空管你,也許你可以留下來幫我們照顧那些傷員,希望在你們的人認出你之前,你還沒被炮彈炸飛或是毒氣燻死……防毒面具在kao近樓梯口的第一個木箱裡。”

希特勒不緊不慢地交代完,抬手又丟給戈林一杆步槍,最後檢查了一遍身上的裝備,頗為瀟灑地朝聶文青仰了仰下巴:“聶先生,我們可以出發了。”v(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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