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帝都伊斯坦布爾——歐洲各國仍堅持通稱其舊名“君士坦丁堡”。以懷已然淪陷五個多世紀的拜占庭帝國千年帝都之古。

瀕臨博斯普魯斯海峽,位處歐洲一側海岸的中華帝國駐奧斯曼帝國大使館,三樓面朝深藍色海面的陽臺上,三十六歲的周樹人中校正手捧一疊厚厚的檔案,看起來頗為安逸地斜靠在伊斯蘭風情十足的躺椅上,頭上一頂繡花遮陽傘,嘴裡叼了根巴伐利亞菸斗,手旁小茶几上一杯淡青色的薄荷茶,膝頭還墊了一本精裝硬封皮的《中國小說史》——乍一看去難免會讓人產生“其實他真正想看的是這個東西”、“這才是他的主業”之類的懷疑吧。

彷彿隸書“一”字的濃密眉毛與鬍鬚,一對單眼皮細長小眼外加一雙招風大耳,脫了軍帽的頭上,平直如牆的額頭,頭髮如鋼刷般根根豎起,形象如此硬朗的周樹人中校平時生活中卻顯得過於溫文爾雅,只有在寫文章時,他才會透過筆尖展示自己異於常人的毒牙。

“……號稱匡扶憲政的**,最後卻造就了一個軍事**政體,所望非所歸,理想敗於現實,制度敗於人心,中外莫不過如是。可嘆……又如何?”

毫無壓力地喃喃自語之後,周樹人單手捏起茶几上精美的鏤花玻璃茶杯——鮮綠的薄荷葉子還在杯中打轉,抿了兩口,清涼沁心,愜意地眯了眯眼,放下茶杯,繼續翻閱膝上的檔案。

1907年,得到猶太銀行家與共濟會資助的奧斯曼帝國**聯合組織“統一與進步委員會”首先在馬其頓發動了兵變,打出“恢復1876年憲法”的大旗,各地群起響應,連蘇丹(伊斯蘭國家最高統治者的稱號)哈米德二世派去鎮壓的被認為最忠誠可靠的安納託利亞部隊,也在途中倒向了**,無奈之下,曾親手扼殺了三十年前憲政運動的哈米德二世被迫宣佈帝國憲法再度生效。

然而,“統一與進步委員會”原本就是由許多政治反對派雜亂拼合而成的組織,歐洲人雖然把主張社會改革理念的所有奧斯曼**組織都籠統地成為“青年土耳其黨”,實際上並不存在這麼一個有組織的“黨”——正如中國辛亥**前後統稱的“**黨”一般,構成“統一與進步委員會”的主要是接受了西方現代化教育的少壯派軍官為主的“奧斯曼自由協會”、“祖國與自由運動”,以及留學生、流亡政治家為主的“奧斯曼同盟”。在發動政變之前,這個組織就已經分裂成了兩大派:側重民族主義的民族派和側重民權平等的自由派,民族派自身亦包含不考慮民族的“奧斯曼國家化”、只考慮穆斯林民族的“伊斯蘭化”、以及由土耳其民族掌控一切的“突厥化”。政變後最初掌權的兩位大維齊(相當於宰相或總理大臣)屬於自由派,但他們很快由於民族派的一系列攻擊而被迫辭職,在握有“首義之功”的第三集團軍青年軍官的支援下,民族派的侯賽因.希米爾出任大維齊。

政變之後,保加利亞大公斐迪南趁機取消對奧斯曼帝國的臣屬地位,自立為沙皇,而奧匈帝國也藉此機會正式吞併了之前仍在名義上尊奉奧斯曼帝國為宗主的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納——帝國面臨嚴峻的邊疆危機。進而引發了“青年土耳其黨”人的內部紛爭,以及民族主義者的不滿。第一集團軍中的阿爾巴尼亞族士兵發動暴*,他們與神學院的宗教學生一起衝擊議會大廈,殺死警衛人員,要求依靠作為伊斯蘭宗教領袖哈里發的蘇丹,建立伊斯蘭神權統治,立即得到了哈米德二世的支援,他答應了暴*者的所有要求,赦免了暴*參加者,撤換了大維齊和大臣們,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青年土耳其黨”人很快就發動了反撲:駐守馬其頓的“第三集團軍”組成“救**”進軍首都,兩天內便輕易平定了暴*,隨即以議會的名義將還沒高興幾天的哈米德二世廢黜,由他65歲的異母弟弟繼位,是為穆罕默德五世。

新蘇丹平庸軟弱,任由“青年土耳其黨”人擺佈,而“救國有功”的民族派軍官藉此實際控制了“統一與進步委員會”和國家政權,替換了所有的宮廷官員和政府官吏,推行一套比哈米德二世時代有過之而不及的中央集權**政策。他們對帝國的非突厥民族穆斯林臣民如阿拉伯人、阿爾巴尼亞人、庫爾德人強制推行突厥化的政策,同時取消了基督教臣民原有的一切自治權利,引發了各民族、各階層的日益不滿,自由派軍官更組成了一個名為“新黨”的政治組織,對當政者的各項方針政策予以嚴厲批評,得到了相當一部分“青年土耳其黨”人的支援。

191年7月,由於在意土戰爭中屢戰屢敗,執政的民族派內閣在兵變威脅下被迫集體辭職,自由派內閣上臺,然而接踵而來的第一次巴爾幹戰爭卻導致了奧斯曼帝**事上的全面崩潰:為了同義大利爭搶勝利果實,希臘、塞爾維亞、保加利亞、黑山諸國組成巴爾幹聯軍突然從巴爾幹戰線發動進攻,聯軍有七十萬之眾,而正在向義大利求和(最終向義大利割讓了利比亞、羅得島和愛琴海東南的多德卡尼斯群島)的奧斯曼帝國只能投入三十二萬五千人,戰爭爆發後僅僅0天,奧斯曼帝國在巴爾幹的領土幾乎全部淪陷。

隨之而來的和平談判中,當自由派內閣最終被迫決定接受巴爾幹同盟的割地要求時,以恩維爾為首的民族派軍官在首都發動了政變,他們衝入內閣會議室,開槍打死陸軍大臣納齊姆,逼迫自由派的大維齊卡米爾簽署辭職書,授意蘇丹穆罕默德五世任命民族派的鐵桿支持者謝夫凱將軍為大維齊,民族派就此重新擢取了政權,並重開戰端,然而卻未能挽回頹勢,最後還是不得不接受了原先的割地要求,喪失了巴爾幹半島的絕大部分領土和愛琴海上幾乎全部島嶼。

敗給俄、法、奧、意這樣的歐洲列強就罷了看書就~來}。o,敗給從前的藩屬國和臣屬民族這一奇恥大辱卻著實令奧斯曼帝國的民族主義者難以忍受,戰後不久,謝夫凱將軍在前往大維齊官邸的路上被人開槍射殺在車內。民族派骨幹、京城軍事總督傑馬爾立即利用此事為藉口,大舉逮捕、流放反對派尤其是自由派“新黨”人士,事實上建立起陸軍大臣恩維爾、內政大臣塔拉特和海軍大臣傑馬爾這三大軍事寡頭的軍政府統治。

第一次巴爾幹戰爭結束後僅僅4個星期,原巴爾幹聯軍中的保加利亞因為對分贓結果不滿,悍然對佔據馬其頓的塞爾維亞和希臘軍發動進攻,結果遭到預有準備的塞希聯軍強力反擊,其主力第二集團軍八萬人被希臘國王康斯坦丁親率的六個師七萬二千人在基爾基斯戰役中擊敗,不久,與保加利亞有領土糾紛的羅馬尼亞趁機出擊保軍背後,兩天後,恩維爾指揮的奧斯曼軍越過停戰線,幾乎未受抵抗即收復了被視為帝國第二首都的亞德里安堡,總算奪回了一小片歐洲領土。

這就是歐戰爆發之前,被列強蔑稱為“歐洲病夫”的奧斯曼帝國充滿悲劇的“青年土耳其黨人**”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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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青年土耳其黨”中民族派的得勢,德國對奧斯曼帝國的影響也達到了一個新高度。

早在**之前,“青年土耳其黨”中的自由派人士就以親英情緒而聞名,畢竟在拿破崙戰爭之後俄國與奧匈帝國掀起的對奧斯曼帝國的瓜分狂潮中,全賴英國外交政策和皇家海軍的支援,奧斯曼帝國才得以多次免於亡國——雖說與此同時其本身也充當了英國本土與印度之間戰略通道的“防護牆”,此外,不少有留學生背景的自由派人士也難免對英式立憲民主充滿了憧憬之情。

另一方面,“青年土耳其黨”中的民族派青年軍官則多崇拜德國:普魯士軍隊的雄壯威容與嚴整紀律,德意志第二帝國憲法中體現的**主義與服從思想。以及那高度發達的工業與科技……足以令許多不屑繁瑣思考、渴求絕對力量、習慣不分場合以軍令行事的青年軍官們深深陶醉。

新興的德意志第二帝國對古老奧斯曼帝國的影響始於1870年代,由德國銀行家投資,修建了從君士坦丁堡到菲利波利斯(今保加利亞普羅夫迪夫)的“東方鐵路”,進而經過維也納與柏林相連通。到1890年代,德國銀行團又開始將這條鐵路繼續向東延伸,企圖一直修到波斯灣畔的巴士拉,這就是被英國人視為眼中釘的所謂b(柏林至巴格達)鐵路。此外,在奧斯曼帝國利用全世界穆斯林捐款建造的漢志鐵路(大馬士革到伊斯蘭教聖地麥加)上,所使用的100臺窄軌型克虜伯火車頭和1100節車皮也全都是由德國提供的。

而在軍事方面,早在蘇丹馬赫默特二世(186年到189年)展開自上而下的“坦齊馬特”改革運動時,就已經從當時還只是一隅小強的普魯士王國延請來若干軍事顧問。幫助他訓練新軍,其中就包括一位日後聲名顯赫的赫爾穆特.馮.毛奇少校。

到188年,雖然“坦齊馬特”運動由於內外壓力已經在十多年前壽終正寢,戲劇性的憲政運動也在四年前告一段落,政治上極端保守的蘇丹哈米德二世卻無法對帝**事上的落後無動於衷,這時,曾擔任蘇丹馬赫默特二世軍事顧問的那位毛奇少校已經成為德國總參謀長,應哈米德二世之請,毛奇派遣了以奧托.凱勒將軍為首的軍事顧問團,在顧問團和克虜伯專家的幫助下,奧斯曼帝國訂購了大量的克虜伯輕重火炮,安置在達達尼爾海峽和博斯普魯斯海峽兩岸的混凝土炮臺中,並以現代化手段強化了巴爾幹半島上的一系列要塞。

在1897年奧斯曼帝國與希臘爭奪克里特島的“三十天戰爭”中,德**事顧問團訓練出來的土耳其新軍使用克虜伯大炮屢屢重創希臘軍,最終在列強干涉下迫使希臘割地賠款,揚眉吐氣了一把。經過這次戰爭,奧斯曼帝國與德意志帝國之間的聯絡更趨親密,次年德皇威廉二世對中東的訪問更宣告了兩國蜜月時代的來臨,除了君士坦丁堡,威廉二世此行還訪問了大馬士革和耶路撒冷,成為650年前神聖羅馬皇帝腓特烈二世以來,首位得以進入耶穌誕生之聖城的基督教君主,並得哈米德二世所贈西奈山下、相傳為聖母瑪利亞故居的一百多畝土地,可謂風光無限,從此之後,德**事顧問在奧斯曼帝國的影響力不斷擴大,直至最終影響到政府的戰爭決策。

然而,對奧斯曼帝國感興趣的,並非只有歐洲列強,早在1907年**初起之時,遙遠的東方,那頭傳說中的“剛睡醒的獅子”派來的使者就對“青年土耳其黨”人表達了異乎尋常的好感,甚至在“統一與進步委員會”在巴黎籌備成立時便密贈數十萬法郎重金作為起事之用。更令“青年土耳其黨”中的少壯軍官們印象深刻的是,這個號稱有五千年文明史,二三十年前還與奧斯曼帝國並列“亞歐兩病夫”的東方古國,卻在三年前把18世紀以來不斷痛擊與蠶食奧斯曼帝國、近半個世紀以來東西通吃不可一世的俄羅斯帝國揍得滿地找牙,號稱繼承了拜占庭千年帝國正統的羅曼諾夫皇朝還差點被戰敗引發的**怒火生生吞噬。

與貪得無厭、得寸進尺的歐洲列強不同。這個號稱奉行什麼“王道主義”的中華帝國似乎並無所求,哈米德二世被迫恢復憲法後不久,中國使者對贈金一事隻字不提,卻異常熱情地邀請剛剛奪取權力的**領袖們“有時間的話到我們那裡做客”,後來成為軍政府“三寡頭”之一並擔任海軍大臣的傑馬爾在好奇心驅使下,次年隨“救**”鎮壓首都暴*之後,便應邀率團前往一探究竟。

傑馬爾沒有後悔,在那個陌生而神奇的國度中,他與他的夥伴們大開眼界,尤其是當時還在試航中的“北嶽”號戰列艦,更是讓深具海軍情結的傑馬爾讚歎不已:“就算是英國人也不一定造得出這麼好的戰艦”。

歸國之後,傑馬爾上下運動,掀起了一股“海軍熱”,終於在兩年後透過捐款和借款,籌集到足夠的資金訂購1艘無畏艦,當時參與競標的有英、德、中三國的四家船廠,一開始,以“北嶽”級改進型“南嶽”級為藍本的中國大連船廠05毫米主炮搭載艦方案並不突出,誰知在第二輪競標中,中方突然拿出了以本國建造中的“揚波”級為藍本的50毫米主炮搭載艦方案,並以中國銀行團提供低息貸款來幫助奧斯曼帝國訂購號艦為附加條件,把捧著搭載05毫米甚至80毫米主炮的早期無畏艦當寶的英德船廠一下子弄懵了,奧斯曼方面當即拍板:“就用你們中國人的。”

1911年,雖然恰逢意土戰爭爆發,中國方面還是依約開工了奧斯曼帝國海軍的第一艘無畏艦“雷薩迪赫”號,該艦標準排水量7000噸,最大航速節,裝備8門50毫米45倍徑(4座雙聯炮塔全中線佈置)主炮和0門150毫米炮廓副炮,主裝甲帶最厚54毫米,水平裝甲甲板厚100毫米,炮塔正面裝甲05毫米,司令塔裝甲50毫米。除了副炮火力較強、主炮火力相當以及……內部裝修異常豪華(甚至不惜打通大片水密區以作蘇丹御用寢室、土耳其浴室和“可以開舞會”的宴會廳)之外,其速度、防護和火控系統均遠遜於中國及東亞盟國的“揚波”級母型。

即便如此,1914年月抵達土耳其的“雷薩迪赫”號還是一舉成為黑海以至地中海沿岸各國中最強大的主力艦,是當其時,環顧周邊:為俄國黑海艦隊建造的艘“瑪麗婭皇后”級無畏艦還沒下船臺,只有5艘建造於1891年到190年的前無畏艦當家,其中最具戰力的是艘“葉斯塔菲”級,標準排水量1480噸,航速武備主要是4門05毫米40倍徑主炮、4門0毫米50倍徑二級主炮和1門15毫米45倍徑副炮。

希臘向德國訂購的“薩拉米斯”號岸防戰列艦剛剛完工,1500噸的艦體上搭載了座美國製造的雙聯裝56毫米主炮,最大航速1節。由於在較小的艦體上搭載了超無畏艦水準的重炮,幹舷較低,適航性較差,僅能用於愛琴海。裝甲防護也較薄弱:狹窄的主裝甲帶最厚50毫米,炮塔正面最厚50毫米,司令塔00毫米,未設水平裝甲甲板。

此外,為對抗“雷薩迪赫”號,希臘緊急訂購的艘建造於1904年的二手前無畏艦“基爾基斯”級也已經在航渡途中,其原身就是被美國海軍摒棄不用的“密西西比”級:標準排水量1000噸的艦體上主要安裝了座雙聯裝05毫米45倍徑mk5型主炮,4座雙聯裝0毫米45倍徑mk6型二級主炮和8座單管178毫米45倍徑mk型副炮,航速17節,幹舷比“薩拉米斯”號還低,完全不適用於遠海作戰。

半年後,當“雷薩迪赫”號的姊妹艦“蘇丹奧斯曼一世”號駛入博斯普魯斯海峽時,君士坦丁堡舉行了三十年前漢志鐵路通車以來最盛大的慶典,舉國上下一片歡騰,隨後在昔日蘇丹穆罕默德二世戰勝拜占庭艦隊的金角灣,又進行了龐大的“海軍周”閱艦儀式,奧斯曼帝國海軍的所有軍艦——包括最古老的明輪蒸汽帆船在內——全體出席,應邀參加閱艦式的還有德國海軍少將索羅欽率領的兩艘新銳軍艦:戰列巡洋艦“戈本”號和輕巡洋艦“布雷斯勞”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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